[欧巴]
土地庙前,祭祀仪式结束了,众人聚集在台下,眼巴巴地看着供桌上的祭猪,等着主持分肉的人登场。
亭长按照事先的要求,每十户为单位,选好了“什长”,分好木板和刀。
这些工作,不到一刻钟的时间,均已准备停当。
众目期待下,身着白色细布长袍,头戴纶巾,脚踏布履的陈平,稳步来到台上。
台下一片哗然。
“怎么是陈家二小子?”
“他,年纪轻轻,也能分肉么?”
“他家不是做乳脂么。”
“做乳脂和分肉可是两码事。”
“就是,这不是儿戏,可是分祭肉啊。”
“等着看笑话吧,今年里正怎么想起用他来分肉呢?”
“可不是,刚刚成家没几天,竟来主持这么大的场面。”
“等着看,要是分给我的不均,我可不答应。”
台下的喧哗和议论,一路钻进台上陈平和身旁的头头脑脑的耳朵里。
亭长、里正、“三老”不免有些心虚,互相看了看,又无可奈何地看着陈平。
亭长觉得此刻必须讲点什么,替陈平压压场子,于是,上前一步,大声说道:
“你们都叽叽喳喳的议论什么,人家陈家兄弟,这半年来做了多少乳脂,眼看着人家挣了不少钱。能挣到钱的,就是大本事,有大本事的人,请来分肉,就这个道理。”
“你们谁想上来分肉,也可以,给大家讲讲,今年你挣了多少钱了,啊,怎么样?”
亭长的讲话,简单而朴素,直接又粗暴。
见亭长讲完,陈平仿佛没听见台下的议论,他微笑着来到台中间,对着台下深深作了一个揖,直起身来,开口说道:
“各位父老,今日是冬至,值此冬节之日,给各位父老拜个年,祝各位阖家欢乐,吉祥安康。”
陈平也不知后世的拜年辞是否可用,觉得冬至既然是一年最重要的节日,尽管选最吉祥的话,应该没错。
开场白后,陈平赶紧将话题一转:
“现在,我受亭长、里正、‘三老’的委托,主持今天的分祭肉仪式,下面,有请各位‘什长’到台前来。”
“补充一句,刀和木板留在原位,不必带上来。”
陈平一想,如果三十二个“什长”都手举明晃晃的菜刀上来,恍惚如后世的“贺胡子”闹革命一般,那自己岂不是地主老财了。
听到陈平的指令,三十二个头扎布条的“什长”汉子,陆续来到台前站定。
陈平继续对着全场的众乡亲说道:
“今天,我主持分祭肉,与往年不同。现在,我宣布分肉的规则,这规则和每一位都有关系,请大家仔细听清楚。”
陈平清了清嗓子,大声说道:“库下里全里社共三百二十户,现有祭猪一头,份量不详。在下特按如下办法分肉。”
“首先,请南社的十六位‘什长’到台左。”
南社的“什长”纷纷站到台的左侧。
“请北社的十六位‘什长’到台右。”
北社的“什长”也照做。
“下面,请刀手将祭猪沿着脊骨从中间一分为二。”
听见陈平的指令,预先指定好的一个屠夫刀手,站了出来,在众目睽睽下,用那把锋利的大砍刀,小心而又利落地,将祭猪一分为二。
全场的人众,都紧盯着那被切成两半的祭猪,期待地看着陈平,不知他接下来怎么操作。
陈平大声唱道:“请南社、北社各推举两位‘什长’上前。”
很快,南社和北社各选出两位“什长”,依次左右各二,立定站好。
陈平接着唱到:“为四位‘什长’上刀。”
很快有人为四人各递过一把刀来。
接下来,才是高光时刻,精彩的分肉开始了。
陈平大声的宣布规则:
“现在,请各位‘什长’听好。”
“你们手上的刀,决定了你能给你们代表的父老切回多少肉,也就是说,你切的多少,和你能拿回多少肉有直接关系。”
一听这话,四位“什长”都跃跃欲试,恨不得一刀下去,将整个半扇猪都扛回自己的队伍里,为队伍争光。
陈平早已看出这些“什长”的心思,接着大声说道:
“下面,请台上的‘什长’准备切肉,每社的两个人,共同把半扇猪切成十六份,尽量均匀,不能有明显的大小差距。”
“什长”心说,这不是废话么,我肯定要给自己的队伍切一块大的啊。
台上,陈平继续喊道:
“切好以后,先不要动,优先请身后没参与切肉的‘什长’先取,每人取一条,尽量取大的,剩下的两条,由切肉的‘什长’再取,年龄长者为先。”
台上的“什长”顿时愕然,心想:什么鬼,照这样,怎能把最大的一块留给自己呢,不可能啊,肯定留给自己的是最小的。
陈平不顾台上刀手们的错愕,继续大声说道:
“取到肉的‘什长,立即回到队伍里,在木板上将肉切分成十份,切好后,请他人先取,一户一份,最后剩下的就是‘什长’的,这就是我们今天分肉的基本规则。”
最后,陈平用手一挥,用更大的声音,喊道:“下面,开始分肉。”
台上台下一片哗然,议论声嘈杂不堪。
台上的刀手还在犹豫,后面的“什长”们不干了,在身后不停地催促,“快点,快点切肉。”
台上的亭长、里正、“三老”们,已经听懂了陈平的规则,心里暗暗盘算一番,不觉脸上都露出笑容来。
陈平这个分肉法,也是他灵机一动的闪念。
以他的智商,加上异世界管理诺大公司的经验和能力,这区区分个小祭肉,还在话下么?
在没有称的情况下,仅靠目测估量,如果按人头切分,一是工作量大且分不均匀,二是主导分配的人难以做到公平。
如果把工作量都分到若干个小组里,这样在单位时间里,工作的效能就能充分释放出来。
而对于主导分配的权力者,最好的制约办法,就是把选择权交给被分配者,这样,切肉的人,为了保证自己不剩下最小的那块,会尽量把肉切得很平均。
而等待分肉的人,时刻都会盯着自认为最大的那块,这样,他以为自己分到了最大的,心里也得到了满足。
这样一来,一切都在阳光下,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自己队伍为首的“什长”刀上,每个人都有目标,自然对主持分肉的总指挥陈平,就没人关注了,更没人说他分得不公平了。
这就是所谓的发动群众,在群众监督下的民主集中制。
如此,活不用干,矛盾也转移了,这就是陈平的经营管理之道。
看似复杂而又难解的分祭肉,在陈平设计巧妙的规则面前,就这样轻而易举地化解了。
很快,这些可怜的“什长”们,在众目睽睽之下,小心翼翼地分割着祭肉,唯恐分得不均匀。
待切割完毕,眼前的肉很快就被一抢而空。“什长”们也只能对留给自己的那块肉,无可奈何地心满意足。
整个祭肉分下来,前后不到两刻钟时间,台上台下已是一派喜气洋洋的气氛。
亭长、里正和“三老”,纷纷过来道贺,称赞陈平的办法好。
陈平依次行过礼,将舞台让给他们。
接下来,就是社戏了。
魏无知和石斗,兴高采烈地凑上来,拉着陈平的手示意道:“你听听,大家多开心。”
周围的人纷纷过来赞叹:“你这陈平,还真是有办法啊。”
“可不是,谁能想到你用这种办法分肉。”
“这陈家二小子真会分祭肉,明年还让他来主持。”
陈平看着周围兴高采烈的人们,慨然说道:“分肉,太小儿的事,假使让我主宰天下,比这次分肉还要精彩。”
“凡事皆可谋划。”
陈平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对着两个伙伴得意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