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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40章她万般皆始,岂由得她率……(1 / 1)

崔慕礼草草休憩两时辰便起身,俊容淡静似水,所有神思皆沉淀而下,化眸中一抹黝黑深邃。

他张着双臂,由乔木替他穿戴官服,待衣冠整齐后,侧首道:“下午替我送信周三公子,请他三日后午时登云阁一叙。”

“是,奴才晓。”乔木躬身送他出去,刚踏出门槛,冷不丁记起点事来,“公子,有件事忘记禀您了。昨日表小姐回府,遣人送回了红参,还有,还有……”

崔慕礼目视前方,脚步未顿,“如何?”

乔木用余光偷瞧他一,“还有用红封包着的一百两银票。”

“带了什么话?”

乔木暗道:真是神了!公子怎么道表小姐有话带到?

“表小姐请拂绿姐姐带话,说:多谢公子的红参,百两银子不成敬意,请公子置办一身新衣裳,如若不够,请公子暂且垫上,回头问拂绿姐姐取。”

乔木复述完,觉得浑身上下怪别扭的。哪有谢人,直接送银子的……又不是做买卖,银货两讫。

他却是误打误撞想对了,谢渺不就是想银货两讫,再无瓜葛么。

对此,崔慕礼心如明镜。他喜怒不显,长睫一抬,便可窥见底有清浅而意味不明的泠泠星烁。

她当他是什么,想亲近就亲近,想疏远就疏远?

她既主动沾染了他,如今想抽身,便要先问问他的意见。

万般皆始,岂由得她率『性』而。

说回谢渺,自从得孙慎元与崔夕宁的关系后,她左思右想,苦恼非常。

夕宁是重生后,唯一对她改观且释放的朋友,孙慎元则巧不巧,是巧姑的亲生兄长,而这二人在前世上演了一场凄美恋情,惨烈之程度,叫她光回忆都慨叹万分。

出于理智,她想劝夕宁放手,然而从夕宁的态度来看……若非走入绝境,夕宁定难轻易妥协。

夕宁看似温雅端庄,内心却有一股勇气,她渴望冲破父亲打造的牢笼,哪怕舍弃荣华富贵,与孙慎元一同吃苦。

但再深的情,往往也抵不过贫困岁月的磨砺,夕宁一千金大小姐,与孙慎元家的破房根本格格不入。别提私奔……谢渺绝不支持她与孙慎元私奔!

他们既相爱,便得堂堂正正地在一起,孙慎元若真心爱惜夕宁,想得不该是让夕宁陪他吃苦,而是砥砺德行,成能匹配夕宁的优秀男子。

一穷秀才,翻身能依靠科举。上届春闱,孙慎元救夕宁遗憾落榜,而下届科考,还有足足两年。

两年啊……

诚然,她清楚夕宁的求助是无心之言,但她既已预结局,又怎么做得到置若罔闻?

谢渺摁了摁额角,心牢计绌仍没有头绪,直到那日,谢氏约她去出门,回程时,她们遇到了一件事。

崔府的马车本平缓行驶,忽然间,车夫一急停,回头低声道:“夫人,前头有人拦了马车,咱们绕不过去。”

“拦马车?”谢氏稳住身子,难掩奇,“什么人,拦了谁的马车?”

嫣紫贴心地道:“夫人,您和表小姐在车里待着,奴婢下去看看。”

嫣紫走后,谢渺掀开车帘,往前头张望。见宽阔的马车上,一辆朴素马车横在路中央,而离它不远处,一名发老妪正跪地哭喊。

哭声断断续续地传来,“呜呜呜,我儿冤枉,请大人……大人……替我儿做主……”

过得一刻钟,路上恢复通畅,嫣紫亦返回马车。

嫣紫道:“原来是刑罗尚书路过此地,一名老『妇』拦车替亲儿喊冤,说是儿子被污蔑杀了人,请罗尚书替她做主……”

罗尚书?

谢渺一愣,耳畔传来谢氏的声音,“刑的罗尚书?我听老爷说,他人是清廉公正,这老『妇』倒有几分聪明,道拦下他的马车喊冤。”

谢渺的心跳不由加快,刑罗尚书,罗必禹?!

她竟忘了这么一号人物!

说起来,罗必禹的事情,前世依旧是由谢氏所述。但那是半月后,罗必禹父去世,悲痛丁忧后的惋惜。

谢氏道:罗必禹出生贫寒,『性』格古怪,却是一心的官,他官多年,痛恨阿谀逢迎之流,对寒门子弟多有关照……

对寒门子弟多有关照。

谢渺闭了闭,努回想细节。按照时间推算,罗必禹此时应当正负责红河谷灾银一案,再有几日,他那痴呆的老父便会疏忽走失,终死在牛头山的沼泽地中……

此意外,罗必禹离开官场,再无消息。

再睁时,谢渺眸光剔亮,唇边缓缓浮现笑意。

有办法了。

谢渺主动递话巧姑,请她与孙慎元到茶馆一聚。巧姑不明所,领着孙慎元兴兴地赴约。

兄妹俩对谢渺自是千恩万谢,谢渺没客套,尽数受了,随即扯了由头,请揽霞和拂绿带着巧姑到四周转转,独留下孙慎元在雅间。

孙慎元见架势便,恩人有话要私底下与他悄悄说。他虽纯良,却也通透,他道谢渺与崔府的关系,也听崔夕宁提过谢渺。他十分明与崔夕宁的差距,向来将二人之事捂得严严实实,除去那日上元灯会,险被人撞破……

他略微出神时,谢渺轻咳几声,喊道:“孙公子,我有话要与你说。”

孙慎元表情一正,有礼作揖,“谢小姐,请说。”

谢渺放下茶盏,慢条斯理地道:“上元节那日,我都看到了。”

原来那人是她。

孙慎元暗叹:祖母危重那日,他便觉得谢渺身形有熟,然一切未明,他宁可装聋作哑,抵死不认,也要保全夕宁的名声。

于是他故作懵懂,问道:“啊?上元节?不谢小姐看到了什么?”

呵,装得还挺像。

谢渺长吁一声,道:“你别装了,夕宁已将你们的事情都告于我,你要她等你两年,是或不是?”

这的确是他与崔夕宁的私话。

孙慎元有片刻沉默,再开口,语气无比郑重,“慎元定要金榜题名,锦绣前程聘她过门。”

谢渺伸出两手指,“下一次春闱还有两年。”

而崔夕宁今年已十七。

孙慎元皮一抖,消黯垂,“我。”

两情虽相悦,然横在他与她之间的是门第,是难跨越的时间。

气氛瞬时低『迷』,清秀斯的青年如遭乌云蔽日,脸『色』一片灰暗。

“孙慎元,于你而言,是前途重要,还是夕宁重要?”谢渺突如其来地发问:“若要你放弃功名,放弃家人,与夕宁私奔,你可愿意?”

“此事万万不可!”孙慎元没有犹豫,忍着痛心,颤声道:“我的前途是其次,夕宁出身矜贵,怎能无名无分地跟着我?我恋她慕她,是想她的生活,而非拉她进入泥沼,与我一同吃尽苦头。”

谢渺冷哼,“那照你的意思,若她父亲不许,你便会轻易放弃?孙慎元,你配不上夕宁对你的一片痴心。”

“不,即便晓无望,慎元也会拼命一试,请伯父许我两年时间,要两年时间……”

“万一他还是固拗,『逼』着夕宁嫁旁人?”

孙慎元低眸不语,半晌后,轻轻笑道:“虽无缘与她共结连理,但我祝她得遇良人,此后永生欢喜,万事顺意。”

谢渺别开,心中暗道:真是两痴情的傻子。

她从袖笼里拿出一张纸,摊平推到孙慎元面前,“明日起,你暂时先别去书院,每日天未亮便去纸上写的地方,四处多转转,转足半月,莫要错过机遇。”

“机遇?”

孙慎元面『露』茫然,正待详询,便见谢渺抬手,掌心一竖,做了“停”的动作。

“什么也别问,照着去做就成。”谢渺迎向他不解的,“你须晓,我不会害你或者夕宁。”

谢渺记不清罗必禹的父亲具体是哪日遇难,大概记得时间地点,她让孙慎元去碰运气,一方面是别无他法,另一方面……还是别无他法。

试试呗?

万一成功,那便是两全其美的事!既能阻止罗必禹丁忧,继续调查红河谷灾银案,又能让孙慎元搭上罗必禹,若运气,得到他的赏识……

“孙慎元。”她严肃非常,再次重复,“每日赶早便去,仔细兜转,莫要错过任何机遇。”

再说孙慎元,他虽然一头雾水,不明谢渺其意,但历过诸多事情,他早已默默认定谢渺是人,对她自是言听计从。

登云阁耸入云,周遭烟雾缭绕,如临仙境,缥缈虚幻。

两名年轻公子临窗而坐,一人慵懒散漫,一人清贵俊雅,执杯对饮,悠闲自在。

话里聊得内容却丁点都不轻松。

周念南道:“时隔八年,红河谷官银案又被翻出,你事先可曾听到风声?”

崔慕礼想到那八字预言,处处透着古怪,然他向来谨慎,没有弄清楚缘故前,从不泄『露』半分心思。

“未曾。”他道:“大理寺与刑正在翻找旧时卷宗,不日便会派人前往陇西重查,想来很快便能查到线索。”

周念南啧啧称奇,“真是没想到,过去两千多日夜,丢失的官银又掀起风浪。那幕后之人果真有手段,能在筹划一切后销声匿迹,全身而退。”

当年匪首章见虎与陇西郡守姚天罡虽被捉拿归案,却追回四百万两灾银。离奇消失的一百万两灾银,顶踵尽捐的七百余名将士……八年时间未曾消磨一切,反倒成久久盘桓在人心间的一桩悬案。

崔慕礼曲指,轻扣两下桌面,不动声『色』地道:“我奉罗尚书之命,明日要出发去渝州,接宁德将军回京。”

“邹叔在渝州?”

“据探子所报,当年他离开京城后辗转求医,终落脚渝州。”

“他的腿?”

崔慕礼摆头,“脉全废。”

思及过往,周念南神『色』怅惘,叹道:“邹叔当年与我爹并称军中二杰,征战沙场,无往不胜。若非遇此磨难,他又何止于将军头衔……”

“世事难料。”崔慕礼随口聊道:“我记得他当年教过你一段时间功夫?”

“是有这么回事。”回忆如泛黄的书籍,篇篇翻开,周念南娓娓道来,“他与我父亲打赌输了,答应将祖传的刀法传我,不过我那时不耐烦的很,老是偷溜出去玩,运气不被他逮住,便要加倍地练回来,得亏有邹婶替我说情。”

“邹婶?莫非是那位妙手医仙?”

“是,邹婶本是游医,在外小有名气,机缘巧合下救了邹叔一命,二人此结缘。后来邹叔行军作战,邹婶便随军救死扶伤,夫妻二人夫唱『妇』随,堪称佳话。可惜……”

“可惜什么?”

“多年前,邹婶意外染上怪病,『性』命一度垂危,后来虽治了病,却终生无法再有子嗣。”周念南摇头慨,“他们二人恩爱非常,比起我爹娘有过之而无不及,谁料后来……唉,世事无常啊。”

崔慕礼若有所思。

窗边突然爆发出一阵怪腔怪调的尖细叫声。

“周三公子天下无双!周三公子威武勇猛!周三公子天下无双!周三公子威武勇猛!”

崔慕礼撇头望去,见窗台下搁置金镂圆顶雕花鸟笼,一蓝赤红嘴鹦鹉脚踩圆环,微微撑开翅膀,睁着豆大的珠子盯住他们,殷勤讨地叫唤着。

周念南倾身拎过鸟笼,搁到桌子上,取了根长桔杆逗弄着,“南疆擒来的彩羽鹦鹉,大老远运到京城,就活下这么一。”

崔慕礼挑眉,“稀罕玩意。”

周念南笑嘻嘻地展臂一推,“托你忙,将它带谢渺。”

崔慕礼定眸看他。

周念南神飘忽,语气不自觉地发虚,“上回她出手相救,我还未送谢礼,你道我的,不喜欢欠人情债。”

“哦。”崔慕礼淡声应道。

周念南忍了忍,没忍住,“她近怎么样?”

崔慕礼对上他发亮的脸庞,面『色』愈加无波,“尚可。”

周念南想再问话,见崔慕礼不咸不淡的,胸口反倒一片舒坦。想必崔二相当不喜谢渺,既然如此,他便改日亲自去找她吧,省得让崔二当传话人。

“我听说,皇后娘娘正在替你相看亲事。”崔慕礼道:“据闻,庆阳郡主首当其选。”

庆阳郡主是瑞王之女,姝『色』无双,活泼靓丽,极得圣上与皇后宠爱,与周念南算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重要的是,她对周念南痴情一片。

周念南闻言嗤笑,身子往椅背一靠,满脸敬谢不敏,“庆阳?算了吧,要我娶她,还不如出家当和尚。”那般狠厉霸道的女子,他怕是失心疯了才会娶她回去当妻子。

崔慕礼道:“皇后一派需要势扶植。”

“靠联姻获得的同盟,又怎比得过自立谋生?”周念南道:“我已决定入羽林卫,姑母的安危由我来守护。”

崔慕礼略显讶异,“我你不愿入宫。”

“原本是,不过现在嘛……”周念南想到一人,危险地眯了眯,“你可听说过张贤宗的庶长子,张明奴?”

崔慕礼努回忆,“印象不深。”

“对,比起张明畅,这位庶长子低调的近乎透明。我派人私下去查,查到件有趣的事情。”

崔慕礼颇兴趣地抬眸。

周念南道:“那张明奴的生母据说是名绝『色』婢女,由于出身低微,到死都是通房。她十六岁诞下张明奴,身体亏损,没过多久便病过逝。随后张贤宗顺父母之意娶了家世显赫的太原王氏女,诞下独子张明畅。可你猜怎么着?我查到那婢女根本未死,而是被张贤宗藏到了外面,隔几月便会偷偷去看她。”

崔慕礼讶异,“此事当真?”

“千真万确。”周念南道:“再说那张明奴,明面上与嫡子张明畅得到的待遇天差地别,不仅被王氏苛待,不受张贤宗喜爱,但我仔细查过,张贤宗私底下请名师教导与他,极看中此子。”

崔慕礼陷入沉思。

位权重之臣,什么样的美『色』没见过?竟然对一婢女情长至此,若说未动真意,恐怕谁也不信。

都说母凭子贵,有时候,反之亦然。

崔慕礼轻晃酒盏,俊容闲适,中却有精光掠过,“是我疏忽大意了。”未将闷不吭声的庶子放在里。

调许是障法,而低调,方是韬光养晦,厚积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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