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1
回去的路很长。
夜色已经沉沉落下,无人的校园角落寂静阴森。
但这次凌真不用害怕。
她还没消气，不要和魏玺一起走。他就不紧不慢地跟在她身后一米远的地方,在每一个路口提醒她往哪边走。
凌真慢吞吞地走了一会儿,回头看他。
魏玺的视线一直在她身上,凌真一回头，看到了男人微扬的唇角。
……好像有一丝愉悦。
凌真撇撇嘴，莫名不想让他那么快高兴。
魏玺扬眉,走近一步：“嗯？”
他身上的阴郁感被冲散了,眼角眉梢都带着柔软的意味,含笑看着凌真。
小姑娘真的很厉害。
她偷走他的食欲,他的睡眠,带走他所有正面的情绪。
然后……又轻轻松松地还了回来。
凌真意味不明地看了他几眼,就把头转回去，继续往前走。
魏玺心情很好,继续跟着。
走了大约半个小时，凌真才终于看到了自己来时的那个校门，这才意识到她走偏了多远。
出了学校，魏玺还继续跟着她。经过了那天晚上遇见变态的小路，最后把她送到居民楼里。
凌真回身,绷着小脸：“我到啦，你回去吧。”
她虽然故意冷淡,可声音还是软,尾音也是一贯的轻俏,在昏暗的楼道里,微微挠人。
魏玺轻声：“送你上楼。”
等上了楼，凌真解了密码锁，进门，留一道门缝，从缝里看他。
她的眼睛忽闪着，像在考量他，有没有硬闯的意图。
魏玺忍不住笑了。
“早点休息，”魏玺说，“我不进去。”
凌真松了口气，想了想，对他说：“那你也是。”
说完，要把门合上。
魏玺却忽然伸手，按住了门板。
凌真吓了一跳，眼睛经亮亮地瞪他：“你说了不进来！”
魏玺低笑哄她：“嗯，不进——明天我陪你好不好？”
凌真的眼睛眨了眨。
她还没有理清两人的关系，但后天歌舞团就到本市了，如果魏玺知道……会让她去吗？
魏玺声音低柔：“明天留给我。然后你回团里，我不打扰。”
凌真微微睁大了眼睛，原来他都知道？
原来……他在试着抵抗性格，去给她想要的那些。
凌真觉得，她心里的小脾气，被不轻不重地抚了一下。
魏玺看着她的表情，没忍住，伸手蹭了蹭她的唇瓣，低笑：“行不行？”
凌真还没来得及打开他的手，魏玺就收了回去。
她抬眼看了看他，小声：“……那好吧。”
魏玺勾唇，压着她的房门，帮她关上：“我走了，锁好门。晚安。”
“咔哒。”
门被关上，凌真靠在门板上，发了一会儿呆。
他们俩之间的矛盾解决了吗？凌真不知道。但她知道，自己的心肠很不争气，其实魏玺一道歉，她就原谅他了。
晚上洗完澡，凌真盘腿坐在床上。
她手机搜索了一下东方歌舞团巡演的消息，微博上反响还不错。有很多温老师的粉丝写了repo，都在夸他神仙下凡。
凌真笑了笑，心想她们一定不知道自己说的是真的。
想了想，她给温子初发了消息。
[老师，我应该可以参加巡演了。]
[还能上台表演吗？]
对面，温子初也不忙，看到消息之后眯了眯眼。
看来是解决了？
他低头回了消息。
[恭喜]
[下一站就可以]
凌真的心情扬了起来。
她本来的打算是，能随团长长见识就好。因为自己第一场就临时缺席，就算没法登台表演也是情理之中的，但没想到本市的演出她就可以上台。
凌真并没有官宣过自己参加舞蹈表演的事，但一旦公开登台之后，她的粉丝肯定也就会知道了。她希望，自己在这个领域，也能不让他们失望。
凌真和温老师确定了归队时间，然后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笑着躺回被窝里。
今天要早睡一点。
虽然明天也并没有什么特殊安排。
但……还是要早睡一点。
第二天一早，凌真自然醒过来。昨天和魏玺说的是中午出门，时间倒是不紧。
她扒了扒睡乱了的头发，下床去洗漱。收拾好了之后，回到房间里，对着行李箱开始找衣服。
她带的衣服不多，当时走的时候毕竟没有多么悠闲自在，带的都是比较舒适方便的衣服。
凌真挑了一会儿，忽然觉得没有必要。之前在家她也天天都是家居服，怎么换了地方还正式起来了呢？
想到这儿，凌真就拿起了手边的宽松卫衣，换上，配着衣服，扎了高高的丸子头。
坐到梳妆台前，简单化了眉毛涂了口红，半素颜的脸俏生生的，有天然的好气色。
打扮好了自己，凌真穿上外套，拎着小包推开家门。
门外，魏玺靠在墙上，从手机里抬眼看过来。
到今天，他身上的那些阴冷的情绪已经收拾得干干净净，整个人变得沉静。黑发之下的眉眼清晰而精致，肤白唇薄，专注看人的时候，有种致命的吸引力。
凌真看到他虽然不太意外，但一瞬间还是有种莫名的局促，站在门里顿了顿。
魏玺收了手机，勾唇：“走吗。”
凌真咳嗽了一下：“走呀。”
两人下了楼，魏玺站在她身侧。他们的胳膊挨在一起，衣料微微磨蹭。
“想去哪儿？”魏玺问。
凌真不好意思再像昨天那样一前一后地走，只好假装没有感觉，道：“去海洋公园吧。”
她在网上查攻略的时候，看到有人推荐这个地方。
魏玺没有意见，他一整天都是她的。
招了车，魏玺拉开后车门，凌真钻了进去。但她刚坐好，魏玺也随着上了后座。
凌真只好往里坐了些，用乌溜溜的眼睛瞥他。
魏玺和司机说了目的地，然后转头看凌真，“怎么了？”
他的长腿折成直角，分开，膝盖挨着她的小腿。
凌真被他逼得往角落里坐，想让他往旁边一点，又不好意思，“没什么。”
就是有点奇怪而已。他们昨天还吵了架，今天似乎不应该这么亲近。但看魏玺的样子，好像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的。
凌真不知道为什么，总有种上了他的当的感觉。
到了地方，付钱下车。今天不是周末也不是节假日，海洋公园的人并不多。
魏玺去买了票，凌真戴着口罩跟他后边进了公园。
因为不是旺季，五个馆里有两个没开。网上介绍的珊瑚景观乏善可陈，凌真走马观花地看了一圈，然后进了下一个馆，这里的海兽表演倒是有些意思。
凌真在天上，从没见过海豚海狮这样的生物。她看着他们和饲养员互动，还用手机录了一小段。
魏玺不看动物，在旁边看她。
过了一会儿，问她：“要不要喂？”
凌真没有这些常识，问：“他们吃什么？”
魏玺：“生的，鱼。”
凌真就有点怕了，皱了皱鼻尖：“那鱼也有点可怜呀。”
魏玺勾勾唇角，声音带着纵容：“嗯，那不喂了。”
但除了看海兽以外，海洋公园里其他的东西都有些枯燥。这里主要是吸引家长和儿童的，对成年人而言，还是有些幼稚了点。
但买了票，就还是按照攻略走了一圈，最后到了公园里的海滩时，已经是傍晚了。
凌真看了一眼身旁的魏玺，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是不是很无聊呀？”
明天她就要进团了，魏玺在这边耽搁这么久，也应该回a市了。可惜这个海洋公园并不好玩。
魏玺唇角勾着，心情似乎不错：“挺有意思的。”
他从头到尾心情都很好。
凌真觉得有趣或者无聊，弯着眼睛笑着或者兴致缺缺，所有情绪都只有他能看到。
对魏玺而言，去哪里都一样，人在他旁边最重要。
小女孩跑了那么远，掉了几次眼泪，才终于又敢让他呆在身边。
他可以耐住性子，手把手地教她，把自己的心交过来。
这片是沙子海滩，远处有几个小朋友，也不怕冷，光着脚在水里跑。也有小情侣站在黄昏的大海前，拥抱着拍照。
凌真远远地看见，心思动了动。她这次出来，自己玩的那两天，一张照片都没有留下来。她又不能找路人帮她拍，万一被认出来，又是数不清的麻烦。
但这里的人们外出旅行，好像照片是某种必要的仪式。没有照片，就仿佛没有来过。
凌真看了看旁边的男人，小声叫他：“魏玺。”
魏玺垂眼：“嗯？”
“能不能帮我拍张照片啊？”
魏玺露出一点笑意：“好啊。”
接过凌真的手机，魏玺退后几步，从屏幕里看她。
背景是宽阔无垠的海面，被夕阳洒满金光，海和天的交际处，云层像是油画上凝固的颜料。
她背着光，线条柔和，轻轻拉下脸上的口罩，露出漂亮的小脸，小声喊他：“要快点。”
不然会被人认出来啦！
魏玺点了头，可拍她的时候还是很慢。
每一帧都细细琢磨，记录她最美的瞬间。等拍完，凌真连忙拉好口罩，蹦跳着回到他旁边看照片。
魏玺用手机拍她，依然很稳。凌真想起上次魏玺用单反拍的她，微博里好多人都夸，这一次拍的也同样好看。
看着看着，凌真忽然想起什么，仰脸看他：“那上次少了一张照片，是不是你偷偷藏起来了？”
魏玺笑了。
她是真的很慢。
魏玺打开自己的手机，给她看自己的壁纸。
少女穿着白色的毛衣，目光盈盈地直视着镜头，天真懵懂，并不知道镜头后的男人在用什么样的目光描摹她。
凌真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从这个行为里，体会到了一点他的独占欲。
独享那张照片，然后封进小小的屏幕里，每次打开，就和她目光相接。
凌真的脸莫名有些烫。
夕阳落的很快，海面上越来越暗。
玩水的孩子们被家长骂了一顿带走，情侣拍完了照，手牵着手离开。
凌真把手机还回去，脸红红的：“你不要用这张当壁纸呀。”
她害羞了，魏玺就低了低头，逗她：“那换今天刚拍的？”
凌真往后仰了仰脑袋：“我不是这个意思！”
魏玺忍了太久，终于忍不住。他伸手抵住她的腰，把人半搂进怀里：“那是什么意思？”
是什么意思呢。
被他气得哭了，却还要心疼他。
那么记仇，可也那么好哄。
他呼吸着她身上味道，用高挺的鼻梁蹭她，唇角似有若无地掠过她滑嫩的脸颊。
凌真立刻意识到这个距离太危险，警觉地抵住他的胸膛，抿着唇：“你……你不准亲我！”
哪有人会这样认真地说出这种话。
魏玺被她勾得心尖滚烫，抱着人，轻声诱哄：“为什么呢。”
哪有为什么？
凌真懵了一瞬，居然下意识地思考了一下原因。
因为……因为他们还没有确定关系？因为她没有主动提出来就不应该亲？
各种思绪乱糟糟地纠结，凌真最后红着脸，讲了最直接的那个理由：“……因为很疼呀！”
他亲人的样子好可怕，闭着眼睛像是在咬她。被他亲了一次，她的嘴唇好几天都痛。
魏玺手臂一紧，凌真被迫更贴近他，两只手扶在他的肩膀上。
“上次是我错了。”
凌真不想再听他说对不起，声音绵软：“我原谅你啦……”
“那……再给我个机会，”魏玺贴着她的额头，轻声说，“这次我们用正确的方式。”
凌真小声问：“什么是正确的方式？”
“不强迫你，尊重你，”魏玺说，“征求你的同意。”
凌真睁圆了眼睛，觉得这是对的。
点点头：“好呀。”
“那请问——”魏玺垂下眼睫，勾了勾唇，“我现在可以亲你吗？”
凌真没想到他要征求的是这种事，惊得不知道该怎么反应，下意识眨巴了一下眼睛。
魏玺低笑：“眨眼就是同意了。”
然后不给凌真反应的时间，低下头，俯身吻上她的唇瓣，研磨着，轻轻一吮。
几秒后，退开，极近地看着她：“还疼吗？”
凌真惊呆了。
这次和上次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脸红得烫人，头也晕晕乎乎，唇上的触感很真实地传递到神经末梢。
不疼的。
好像……是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