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方望着刀疤硬汉和少女,不由地,想起了初见他们的时候。
乍一看,刀疤硬汉这人虽然长得凶横,但他的眼神,却给人一种老实质朴的感觉。
而少女,刚遇到她时的穿着打扮,简直不能更糟糕了。
一件军绿色的大棉袄,打底的衬衣显然是她爸的,灰色西裤也看得出因太长太宽,裁剪过的痕迹。
俩人不知道在大山里多久了,估计逃跑的时候太仓促,才会如此的潦倒。
敛了敛神,何方问:“通缉令上说你是特大杀人案的嫌疑犯,你和钟家打过了?”
“没,没有!”刀疤硬汉连连摆手,“犯法的事我肯定不会做。”说着,又哂笑,“别看倪某只是个粗人,但还是懂法的。虽然年轻的时候经常干架,但也是对付地痞流氓,大宗师您若不信,可以派人去我老家那边查查。”
顿了顿,他又道:
“但是自从养了朵朵,倪某自知要和放浪不羁的生活告别了,于是变卖了老家的房子,又筹了点钱,置办了一家加工厂。一开始只有我和朵朵俩呢,接一些零散的外包活,我在工作的时候,朵朵也会帮忙。”
刀疤硬汉突然变得更加话痨起来,滔滔不绝讲述自己的过去,何方认真听,脑海间,随之浮现出一幕幕的场景。
一家只有百多平的工厂,还是位于郊区废弃的工厂,被刀疤硬汉盘了下来,又在工厂旁边,自己搭了个简陋的小木屋,给少女住。刀疤硬汉平时都睡在工厂里面,累了,就躺在满是尘屑的地上,打个地铺将就将就。
一开始只有他和朵朵俩人,后来又请了三名加工师傅,从零散的外包开始干,刀疤硬汉一有空便四处跑关系,后来在老乡的帮忙下,终于是拿到了几个正规的单子。
赚了点钱,除了购买加工设备外,刀疤硬汉又找银行贷款,在市里买了一间小公寓,让朵朵从小木屋搬到了公寓。
刀疤硬汉自己则每天两点一线,在工厂和公寓间往返。
虽然过得很辛苦,却十分充实,和温馨。
何方能体会到那种感觉,平凡的人生总有光芒闪烁,他从刀疤硬汉身上,看到了无私的父爱,即使朵朵并不是亲生的。
试问这样的一个人,又怎么会不顾女儿的安危,干犯法的事呢?
事发之前,刀疤硬汉还以为自己攀上了华南物资集团,特别的开心,还在朵朵面前许诺要置办更大的房子,要过上更好的生活!
然而…
无妄之灾悄然袭来,且不讲道理。
何方突然想起朵朵跟随自己,来到空中城时说过的一句话:“我真的可以住在这大房子里面吗?”
他鼻子一酸,闭上眼,深深提了口气,又缓缓将憋在胸口的浊气排出去。
“大宗师,倪先生所说的一切,和我部调查得到的情况基本符实。”马尾男子递出平板。
何方深深一瞥,“所以这样的一个人,贵部不分青红皂白,就定义成凶手了?”
“抱歉,这锅晚辈真不能背,不是推卸责任,这个案子是部长大人亲自督查,我们执行组只负责抓人。”马尾男子双手撑住膝盖,低头弯腰。
“他说自己没有杀人,那特大杀人案又是指?”何方问。
“钟家那边报案,说是在与倪先生协商违约赔付金的时候,被打伤了七个人,而且死了五个人。大宗师您也知道像钟家这样的家族,部长大人当然亲自带队出勤,整件事也是部长大人核实过后,然后勒令我们加快查办…”
“过分!!”周管家大声呵斥:“好好的一个人,都被你们欺负成什么样了!”说着双手搭在了少女的肩上,柔声道:“朵朵不怕,有主人在,区区一个钟家,不碍事。”
少女却出奇的显得安静,和之前那个扬起菜刀要砍人的样子判若两人。
只见她扁着嘴,眼中噙着滚滚的泪水,嘀咕:“阿爸,是朵朵不好吗。”
“没有啊!朵朵你最好了!”刀疤硬汉一见少女这样子,顿时慌张得不行。
“那为什么都不告诉朵朵这些,朵朵还生阿爸的气呢,觉得阿爸您处处忍让,实在太窝囊了。可是…可是,如果把朵朵交给他们,咱家和厂子不是都还在了吗!”
“胡说!”刀疤硬汉气急败坏,用力锤了一下大腿外侧,“身外物没了可以再有!阿爸不许你胡说八道!!”
“可是那都是阿爸的心血啊!”少女哇地哭了出来。
刀疤硬汉顿时又萎了,一个大男人,明明很关心,很宠溺少女,却不知道该怎么去安慰少女,只能在那干着急。
还是周管家有经验,先拿出手帕给少女擦拭泪水,然后将少女拉起来,望着何方道:“主人,我先带朵朵去隔壁。”
何方微点头,“去吧。”然后目光一转,“给我打通你们部长的电话。”
“好的。”马尾男子倒没有任何犹疑,抖了抖左手,戴在手腕上的表盘立马出现了一个半透明的影像方框,“大宗师,先交给晚辈来吧?毕竟这还是部里面的事…”
“可以。”
就见马尾男子用右手在影像方框内点点点,然后进入了通话连接的界面。
大约过了十来秒,影像方框内波纹扩散,并有声音传出来,“喂小陈啊,你不是去何大宗师那了吗,工作完成没有?”
“非常顺利,部长,下属有一件紧要事,想与您汇报。”
“呵呵,正好我也有事要找你。”
“部长请说。”
“你先说吧,平时也没有见你这样汇报工作,发生什么大事了?”
“部长,关于云浮市特大杀人案,属下这边又采集到了新证据。”
“哦?那的确是大事情,说来听听。”
“是!根据下属调查得知,关键嫌疑人倪大宝,他在左兴镇时曾是一名侠客,时常帮助乡里人,深受大家的爱戴。下属走访了左兴镇一带,得到的证词都是不相信这个倪大宝,会行凶杀人…”
“你要汇报的只是这些?”对方没等马尾男子说完,便出言打断。
马尾男子顿了顿,沉沉回应:“是。”
对面也沉默了几秒,“也就是说…你觉得关键嫌疑人并非是倪大宝,而是另有其人?”
“下属请求部长撤销通缉令,现在通缉令也还未全网生效,影响并不大。而且这个案子下属思来想去,都觉得很有问题…”
“住嘴!!”影像方框内的波纹陡然间激烈扩散开,传出来的声音分贝,也登时间上升了不少,响彻房子里。“陈之焱!我要你执行工作,不是让你质疑我的决定!”
“对不起,是下属失礼了。”
“小陈,陈组长,你不要以为现在有了个调查组组长的身份,就能了啊?我和你说,就算你镀了金,年终考核还是由我盖章,你表现得怎么样,我都看在眼里!
你也别以为搬出个陈家就能压我,在部里,特别是粤这里,你质疑整个部门辛辛苦苦调查取证的结果,质疑我亲自带队核实的情况,是想和所有人对着干不成?
你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前几天是不是发现倪大宝了?信息组已经收到了消息,是你陈之焱一手截留的对吧?
你真以为我不知道?
我不说,是给你长辈一个面子,我敬重陈家老爷子,但工作归工作,私情不能混搅!你这样真让我十分痛心啊,小小年纪,就想越级办事了不成?
哪天你坐上分部部长位置,是不是就开始管总部长了?啊?”
一连串怒喷,喷得马尾男子朝何方微微耸肩,但还是笑眯眯的神态。
在一旁的刀疤硬汉,则是惶恐不已。
何方微微一扬下巴,“和他说,我找他。”
“谁啊?”对方问。
马尾男子道:“部长,是何先生找您。”
“哪个何先生,何…”声音突然卡住,紧接立马换了个态度,即使看不见这部长,也能想象得出他献媚的样子,“请问大宗师也在吗?刚刚说话的是大宗师本人?小陈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啊,大宗师在场,怎么不提前通知我一声?”
马尾男子仍然笑眯眯。
何方冷冷道:“现在,立马,滚过来!”
“…”电话那头,没了声音。
何方又道:“给你两个小时。”
“大,大宗师,我干了什么了我…不对,大宗师,晚辈教育下属,这是奥利给部门里面的事情吧?您…”
“呵。”何方笑了一声。
“好,好好,晚辈现在就过来,您稍安勿躁,有什么事情都是可以说清楚的嘛…”
没等对方说完,马尾男子突然挂断了电话。
何方望着对方,越来越觉得这眯眯眼,不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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