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首相府
帝都之中,首相的府邸是最为奢华的地方。
它占地二十公顷，是从前的亲王府改建。要知道，沈芙嘉高中时期比赛的演练场才只有四、五公顷；而整个皇宫亦不过占地七十公顷。
两名少将带着她从后门进入,用黑布蒙上了她的眼睛。
沈芙嘉数着步子，拐过数道弯之后，眼前的黑布才被人取下。
她一抬头,眼前的景色让她骤然一怔。
百里谷,七星池。
眼前的景色让沈芙嘉恍然如梦，这里的池塘和百里谷的七星池有九成相像。
池上飘着星星点点的几朵七星莲,即便是冬天的夜晚,它们也尽数开放。
半边池塘上,亭台林立,亭与亭之间没有走廊相连。
这里和百里谷唯一不同的,就是七星莲较少，除此之外，一般无二。
她驻足太久，身后的少将提醒道，“沈上尉，首相在等你。”
这一句话让沈芙嘉骤然回神。再怎么像,这里也不是她和宓茶泊舟嬉戏的七星池,而是尧国首相的宅邸。
她抬眼望去，池中心的亭子里坐着一名老人,穿着绛紫色的官服，背对着她拉出了一柱茶线。
“沈上尉，既然来了，就陪老夫坐坐吧。”
沈芙嘉瞥了眼身旁的两名少将，继而对着池心拱拳,“大人恕罪，卑职还没有到五级，不会御剑。”
她过不来这没有走廊的亭子。
老人闻言，哈哈一笑，“沈上尉，你都能打败老夫精心培养的能力者，这小小的池子还能把你难住？”
沈芙嘉听出了他问罪的意思，遂躬身道，“不知您另有安排，卑职冒犯了。”
“哦？”钦荆正回眸，有些意外地看了沈芙嘉一眼。
一个在禹国获得上尉衔的青年，愿意舍弃一切回到贫困战乱的祖国，想来是怀揣着一腔爱国之意，可在听到他操控了这场比赛后，竟然毫不愤懑，表现得如此平淡。
他站了起来，双手负后，转向了池岸上的女人，“沈上尉就不想问老夫些什么？”
“卑职不敢僭越。”
望着低着头一动不动的女人，钦荆正哼笑了一声，一掌搭在了亭子的围栏上，“沈上尉，真是处变不惊啊。”
轰那看似随意的一搭，将半片池水都冻结成三尺厚冰。
老人沉沉地开口，“现在可以上来了吧。”
岸边到亭子处的池水都已成冰，沈芙嘉推脱不得，只得道，“谢首相。”
她踏上了冰层，法师到了五级，除非大型咒术，其余几乎不用消耗吟唱时间。提起法师，沈芙嘉已很久没有见到严煦了，不知她如今是何模样。
严煦的等级一直在她之上，这些年她虽有郁思燕的帮助，可严煦也有百里家的支持，成绩应该不差。
她走到了亭内，钦荆正将搭在栏杆上的手收起，半池的厚冰倏地碎成了齑粉，融化在了水里，沈芙嘉的身后又是一片碧波荡漾。
两名少将在旁边戒备，钦荆正坐了下来，对着她道，“坐吧沈上尉。今天找你来不是要为难你。”
沈芙嘉笑了笑，“首相怎会为难一个小小上尉。”
钦荆正的待人接物比丰君要老练许多。
丰君在第一次见她，就亲手将她扶起，连“朕”都不再使用，对她亲切有加、极力拉拢。
忠臣对此自然感激涕零，可沈芙嘉刚刚“回国”，和他也只是第一次见面而已。
而首相则不同，他将两个高能力者押着沈芙嘉过来，右掌一抬一落之间便展示出了自己的能力。
这打一棒子给颗糖的方法，显然更适合第一次见面的下属。
他拉起茶壶，给沈芙嘉倒了杯热茶，推到了她面前，一边问道，“沈上尉是哪里人啊。”
沈芙嘉低头接过，“祖宅在漆城。”
“难怪会去45师。”首相点点头，“你还是个恋旧情的。”
言必，老人感叹道，“你今年二十五，和皇上同岁，沈上尉知不知道，皇上从前管老夫叫一声相父。”
“卑职一家离开尧国后不久，便听说先皇归天，将皇上托付给您。”沈芙嘉倾身，“他是该叫您相父。”
首相端起茶盏，吹了吹热气，“沈上尉，做人别太长袖善舞了。”
沈芙嘉一笑，“您这话说的，卑职哪里不妥么。”
他啜了一口，将茶盏放在桌上，又拉起了茶壶添了半盏，“你刚和皇上吃完饭，皇上的笑声隔着凤华殿老远都听得见，一直不断。现在又在老夫跟前说这些好话，沈上尉”
他顿了顿，意味深长地开口，“你在禹国第三十八届高中大赛里表现不俗，禹国总统亲自给你发邀请函，你却毫不犹豫地拒绝，小小年纪便有此般定力，在禹国发展必是前途宏大，来这尧国帝都到底是为了什么呀。”
沈芙嘉眸光微凝。
这是她入尧以来，第一次有人提及全国大赛。
沈芙嘉刚和丰君吃完饭，她一点儿都不知道丰君什么时候大笑了，丰君虽然没能做到喜怒不形于色，可也没有嚣张到这个地步。
钦荆正说这话，看来是他的眼线已经贴到了丰君身前，他们席间的对话他都已知晓了。
别说是近在咫尺的尧君，钦荆正连她私下受过邀请函都知道，怕是已经把她扒了个底朝天了。
此人的情报实在可怕。
“读书习武，为的无非就是报国。”沈芙嘉对着首相道，“卑职放不下的，是自己的母国。”
钦荆正拉茶的动作一顿，抬眸看了她一眼。沈芙嘉与他对视。
片刻，老人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们出过国的年轻人，想法就是不一样。”
他笑声一收，冰冷地盯着沈芙嘉，“沈上尉，老夫不和你兜圈子。我许你高官厚禄，以后效忠于尧。”
沈芙嘉当即起身，跪地抱拳，“多谢首相赏识！”
钦荆正微微一笑，终于露出了第一个善意的面孔。他单手虚浮沈芙嘉，一股能力将她托了起来，“起来吧，莫要辜负老夫的期待。”
……
从首相府回到甲士苑，已是凌晨三四点。
沈芙嘉推开宿舍门，见童泠泠正坐在床上冥思。门一开，她目光立刻望了过来。
“你去哪了。”她问。
沈芙嘉将身上的外套解下来，一边开启了防护罩，将屋内的声音隔绝。
“我陪尧庆丰吃完饭后，又去了一趟首相府。”她对着童泠泠一笑，“我向尧庆丰求了情，把你也一块儿留下来了。”
“首相府？”童泠泠压根没管后半句，她从床上跳下来，“你去首相府干什么？”
“哪能是我去啊，”沈芙嘉将衣服挂上了衣架，“是人家请我去的。”
童泠泠朝着她走来，“你受伤了？”
“那倒没有。”沈芙嘉摇了摇头，将在首相府发生的一切尽数说了出来。
童泠泠听完后皱眉，“什么意思？为什么他突然赏识你了？”
“我跟他说，我回来只是想报国而已。”
首相听出了她的意思，她只谈报国，没有提及忠君二字。
举一反三，童泠泠明白了过来，“他可真是恬不知耻，把自己和国家划等号。”
同样的，钦荆正那句“以后效忠于尧”的弦外之音指的便是“以后效忠于他”。
“那你到底站在哪边。”童泠泠问。沈芙嘉在皇帝那里得了房子，在首相那里得了工作，两边的好处她都没落下，精明得像只狐狸。
听到这话，沈芙嘉抚上了自己的脖颈，吐气如棉，“我站在哪边，还用问么。”
她今天没戴项圈，但脖子上有着淡淡的一条痕迹。
童泠泠于是明白了，她想来一出黑吃黑。
可果真那么容易么？
“时间不早了，”沈芙嘉道，“早点休息吧，明天一早我们就要进宫受封，过段时间找机会去和郁思燕的人见见面。”
“她的人都在哪儿？”童泠泠问，“是那个掌玺大臣宋如玉么？”
内阁之中，就宋如玉看起来最年轻，最有可能是郁思燕插进去的人。
沈芙嘉摇了摇头，“尧国再怎么破烂好歹也是个国家，才十年的功夫，哪那么容易把人插进内阁。”
“那她插哪儿了？”
“郁思燕的人手集中在第二、第三阶层，文官不容易打入，主要都是些武将，等级最高的是尧南军区的军长，一名三级下阶的中将。”
“十年里能掌握一个国家的一个军区，也不错了。”童泠泠道。
“是啊。”沈芙嘉叹了口气。
可军长并不代表掌控了一个军区，军长的上上下下都还有干系，这只能算是一种影响力。
“睡吧。”她关了灯，走向了自己的床铺，“还有两个小时就要起床了。”
童泠泠坐在了她旁边的床上，和她面对面。
“沈芙嘉。”她突然喊了一句。
沈芙嘉一边脱衣服，一边用鼻腔发出了嗯？的声音。
“你真的不后悔么？”童泠泠问。
她不知道沈芙嘉到底是怎么走到今天的，但仅仅一个晚上，她周旋于一个国家的两个顶级首脑身旁，让他们高高兴兴地给了她封赏。
童泠泠所认识的那个十七.八岁的沈芙嘉绝对做不到这一点，甚至，她现在也想象不出沈芙嘉是怎么做到的。
沈芙嘉脱下衣服，看向了她，“你后悔么？”
童泠泠眼睑微垂，“你和我不一样，我已经没有去处了。”
沈芙嘉一哂，“我要是不这么做，十年后、百年后，她或是她的孩子也会没了去处。”
她掀开被子，躺了下来，对着童泠泠道，“快睡吧。新年快乐。”
童泠泠沉默良久，继而在黑暗中轻声开口，“她也很想你。新年快乐。”
天光渐露，新年已过。
正月初一一早，尧国按照惯例，在皇宫里举行封赐大典。
后妃、皇亲、宫人、臣子，全国上下但凡可以封赏的，都会在这天早上进行封赏，欲意新的一年蒸蒸日上。
沈芙嘉和童泠泠的授封也排在了这一天。
作为今年的攻台三甲，她们站在了一众武将前，等待那一卷黄纸拉开。
“奉天承运皇帝，”司仪站在丰君的身旁，大声唱着封赏清单，“诏曰：封原尧南军区第45集团师上尉沈芙嘉为国防总装备部常任经历，授上校军衔；封原尧北军区第13集团师大校阜刑为国防参谋部第二常任次官；封原尧南军区第45集团师中尉童泠泠为国防总装备部第二常任次经历，授中校军衔。钦此”
前三出列，跪地在大殿上，对着丰君叩首，谢恩。
沈芙嘉跪在红毯上，她的身上集中了丰君和首相两人的目光。
而她自己，则盯着膝前的那片红毯。
从此往后，她便在尧国的核心驻扎。
她会尽快夺取立足之地，方便百里一族随时取用。
茶茶……她不会让她等太久的。
作者有话要说：这一段落结束，6号开始更新。回来就差不多要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