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手。”樊景耀侧身,越过慕一颜刺来左刀,抓住了她的手腕,往前一带,“放松!”
慕一颜立刻扑空出去,樊景耀抓住了她的肩膀,帮她稳住身形,“用力太猛就容易收不住。”他依次敲在了慕一颜的胳膊、背、后颈上,一敲落一句:“放松,放松,再放松。”
“不行老师。”慕一颜苦着脸回头,“再松我就要倒了。”
“女刺客在力量上天然不占优势,你的速度也无法和男刺客较量,唯一的强项就在柔韧上。”樊景耀从储物戒里翻出一块湿毛巾给她,“休息十分钟,我们再继续。”
宓茶坐在旁边的凉亭里,背着百里族的人员名册。
百里族内门共两千六百五十二名弟子,外门八万九千人,再加上和外界百里族签订合约的人员,全球共百余万。
宓茶要将内门外门的九万名族人的个人信息以及家庭情况记在脑中,每背一页就默写一遍,这是四年前奶奶给她的任务,如今完成了一半。
听到休息二字,她从册子上抬起头,冲着远处的慕一颜招手,“一颜快来,吃西瓜!”
“好……”无意识地呢喃之中,沈芙嘉陡然惊醒。
她呼出了两口白气,在冰缝里翻了个身,拍了拍自己的脑袋。不能睡,一旦睡着了就真的醒不过来了。
这次的队伍里有个毛手毛脚的新人,他的失误导致全员暴露,被任务目标的雇佣兵追杀之际,沈芙嘉和本次联手的几名成员走散,奔逃之中又遇上了雪暴,她看不清路,失足掉进了这条冰缝。
此时她身上盖满了白雪,一缕铂金色的阳光从冰缝中照射进来,刺得她眼睛生疼。
雪暴平息了,从时间上来判断,她应当是迷迷糊糊地晕了半宿,在梦境与清醒的交界处,沈芙嘉恍然看见了一抹白。
身穿白绸长袍的女孩背对着她,沐浴在金色的耀阳之下,那一头如雪的长发披在身后,当她回首之时,沈芙嘉浑身一颤,猛地从寒冷的睡梦中惊醒过来。
她是幸运的,这次的雪暴持续时间很短,如果再多上几个小时,她恐怕就会在混沌之中冻死过去。
翻了个身,覆在沈芙嘉身上的积雪簌簌落下,一如梦中女孩的白发,洁纯无暇。
“嘶…”直到这时,沈芙嘉才感觉出了不对劲。
她的右腿摔断了。
她没能起来,斜倒在地上摸出了通讯器。意料之中,极地没有信号,无法向郁思燕求救。
就在此时,沈芙嘉倏地听见了上方传来了一阵脚步声。这脚步整齐有序,底气十足,她立刻判断出,这不是她的合作伙伴,而是任务目标的雇佣军团。
那脚步声越来越近了,沈芙嘉迅速打量四周,她正处在一条冰面的裂缝里,裂缝较深,底部距离上方出口约有七.八米,缝口一人宽。
这口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可对于在排查危险人物的雇佣兵们来说,除非是眼瞎了,否则不可能漏看。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必须立刻离开,一旦被发现就只有死路一条。
然而冰缝之上是一望无际的冰原,沈芙嘉估计自己刚从缝口爬出就会被对方发现,至于冰缝下方这里并没有戏剧性到出现一条秘密通道让她潜逃。
那么正面对敌如何?
沈芙嘉握上了自己摔断的右腿,咬了咬牙。
不止断了一条腿,她的身体也被冻僵了,十指呈现出绛紫色,关节极难活动。这样的状态下,根本不可能对抗一个装备精良的雇佣军团。
脚步声越来越近,她就如瓮中之鳖一般,被困死在这道冰缝里,只等着敌人来取她的首级。
没有办法了么……沈芙嘉闭了闭眼,当她的世界暗下来的刹那,睡梦中那抹一尘不染的白又一次出现,铺满她的全部视野。
茶茶……
沈芙嘉深吸一口气,忽地睁眸,将身上所有衣服全部脱掉,散乱地扔在一旁。她赤.裸地躺在冰里,把四周的积雪摞回自己身体和衣服上,随后闭上双眼,脸上露出了梦幻般的微笑。
做完这一切后,没有多久,脚步声便停在了缝口上方。
“队长,下面有个人!”
沈芙嘉听见为首的男人蹲了下来,一双锐利的眼睛盯向了缝隙里,如秃鹫般审视着下方的她。
“要不要把她弄上来审问一下?”
“没用了。”为首的男人摆手,“已经冻死了。”
“应该只是昏了吧。回去找个牧师,说不定还能救醒。”有人说。
为首的男人哼笑一声,他站在缝口重重一跺脚,一股旋风便刮入缝内,将女人身上的积雪拂开了大半。
“你看,内裤都脱干净了,还有那脸上的笑,这都是冻死的征兆。”他后退了两步,“可惜了,长得还挺标志的,要是穿着衣服还能带回去试试,现在是彻底没救了。”
“会不会是装的?”有人问。
队长不耐烦地啧了一声,他一抬手,一支风箭悬在了半空,随后迅猛地刺入了女尸的腹部。
手臂粗细的风箭在女人的肚子上开了洞,血液洇开,可她的四肢一动不动,连脸上那陶醉的笑容都没有变化。
“看见了吧?”被连续顶撞的队长不悦地回眸,冷声道,“我就说死透了!赶快去排查其他地方,别耽误时间。”
见他发怒,其余队员再不敢多话,应道,“是。”
他们越过了这道冰缝,朝着远处走去,在军团离开之后,缝里赤.裸的女人依旧一动不动,宛如死在了雪中,将身下的白雪染成了血红。
几分钟后,那张被冻得发白的脸上,细密的眼睫颤了颤。沈芙嘉睁开眼,手指艰难地往旁边的衣服探去,她的指尖冻得颤抖不已,在抓到衣服下方的储物器后,立刻从中拿出了三瓶治愈剂。
右腿骨折,肚子被破开,身体难以动弹,只有手臂勉强能动。
一连灌下三支强力治愈剂,腹部的伤口才渐渐愈合。沈芙嘉坐了起来,又一连喝下几支恢复剂。
身体逐渐有了知觉,她定定地望了一会儿缝口上的天空,心脏剧烈地跳动了起来。
这一回,她幸运地赌赢了。
“才不是幸运!是实力!”慕一颜纠正陆鸳的说法,“我每天都练三四个小时的枪,还戴着负重镯,都快大半年了,这点距离百发百中是当然的!”
陆鸳翻了翻左右两个靶子,两边的靶子同时中了十发十环,没有一丝偏差。
“我听得到,”她撤下了这两个打坏的移动板,“别那么大声。”
“现在双枪掌握得差不多了,差不多可以进行盲枪训练了。”
慕一颜鼓了鼓脸颊,“你都不夸我。”
“哇呜”陆鸳换上了新的板子,“慕一颜好棒好帅,我被迷倒了。”
“……”这索然无味的语气让慕一颜兴致全无。
“我不练了。”她把双枪一收,解下两只小臂上的负重镯,“跟你在一起真没意思,我要去找宓茶。”她露出的两条小臂上肤色不均,有三分之二的位置被负重镯常年累月地闷白了,异于其他部位。
慕一颜丢下陆鸳扭头就走,这个时候宓茶应该待在云棠的药圃里,她们约好了今天下午一块儿上翡丝芮的香术课。
药铺连接着云棠的后院,还未踏入门内,远远的,四周草木就和其他地方的迥然不同,像是涂了蜡似的,油亮肥嫩得不可思议。
云棠不在,慕一颜径直穿过她的庭院,看见了坐在药田田埂上的宓茶。
下午两点,太阳正旺,宓茶顶着一个小草帽,一头雪色的长发扎成马尾,从帽子下垂到背后。
她弓着腰,抱着什么东西似的,没有注意到身后来人。
慕一颜悄悄走到她的身后,猛地一拍她的肩膀“呀!”宓茶吓得浑身一颤,她指尖一抖,右手捏着的刻刀顿时擦过左手食指,血珠一下子冒了出来。
这样的意外情况把慕一颜也吓着了,她没想到自己真的能吓唬到已经三级的宓茶,这是以前从来没有过的例子,她慌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
“没事。”宓茶抬头,见来人是慕一颜后,安抚地冲她笑了笑。
两句话的功夫,她手指上的伤口已然愈合,慕一颜看得惊奇,这不是治愈的效果,而是牧师特有的天赋自愈。
到了三级,普通的小伤已经很难伤到宓茶,往往刚冒出一颗血珠,下一秒伤口就自行愈合了。
也难怪百里族对她们初代族长成神的事情深信不疑,三级尚且如此,若是达到了天极,那岂不是不死不灭的存在?
“你在做什么呢?”慕一颜好奇地望向宓茶手里的东西。
宓茶手中捏着一小团玉,玉质洁白莹润,泛着一层油光,是羊脂玉中的极品。
“我随便玩玩。”在慕一颜看过来时,宓茶慌忙把玉和刀都收入了储物戒,她问,“你怎么这么早就过来了,枪已经练完了吗?”
“嗯,打完了,陆鸳都被我震惊得不会说话了呢!”只会阴阳怪气了。
慕一颜说着,目光依旧停留在宓茶受伤的手指上。刚才仓促一瞥,宓茶刻的东西好像有点眼熟……
“噢一颜你真厉害,那要休息休息、吃点东西吗?”
看着眼前宓茶躲闪的目光、干巴巴的语气,这回慕一颜不用猜就能确定了。
她刻的是沈芙嘉。
宓茶一年前就开始琢磨雕刻,时常捏着木头、石头把玩,就慕一颜所见过的材质中,今天拿的这块玉是最好的。
她精心准备了一年,可临时却忘了,芙嘉已经不是长发了。
感知到了慕一颜的视线,宓茶把手指蜷了起来,缩在了掌心里,像是犯错了似的低下头,不敢和慕一颜对视。
宓茶这幅模样,让慕一颜心里堵得慌。
所有人都告诉宓茶,喜欢沈芙嘉是错误的,百里谷的长辈这么说;她们这些从高中一起走来的朋友也劝她忘了沈芙嘉;而沈芙嘉给宓茶的反馈也是如此。
她留在宓茶记忆最深处的,是她因宓茶带来的压力,而紧绷到窒息的痛苦模样。
好像“喜欢沈芙嘉”这件事,从里到外、从头到尾就没有正确过一次。
慕一颜坐在了宓茶身边,握住了她的左手,牵出了她缩在掌心里的五指。
她想让宓茶忘了芙嘉、也想芙嘉忘了宓茶,那是因为她觉得这样两个人都能够开心一点。可如果忘记会让她们更加痛苦,那慕一颜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了。
她不清楚怎么样才算“正确”,于是没有说话,只坐在宓茶身边,牵住她的左手。
好半晌,慕一颜开口,道:“晚饭吃文思豆腐吧。”
宓茶垂着的头抬起来了,她看向慕一颜,慕一颜看着漫无边际的药田。宓茶咧了咧嘴,露出了不太聪明的傻笑。
“一颜,你真好。”
“那当然!”
轻松的气氛没有持续太久,很快,接下来的课程里翡丝芮就让她俩笑不出来了。
“一个刺客,一个牧师,连这点草药都认不全。”面纱之上,女人双眉一拧,全然没有了下属对待上级时的恭敬,她甚至着重点名宓茶,“小姐,作为百里谷的圣女,您应该对谷内的情况了如指掌才对,不止是人,一草一木也当悉知。”
宓茶恹恹地垂着脑袋,“对不起翡姐姐,我错了。”
翡丝芮阖眸,“把三区所有的草药画下来,带上编号,吃饭前交我检查。”
“什么!”宓茶和慕一颜同时睁眸,三区有四十八颗植株,一株一株地画下来得到什么时候,半本素描本都要没了。
刚一哀叫,面纱上的双眸便冷了下来,两人立刻闭上嘴巴,乖乖应是。
待日头落下,天空只余一抹余晖时,田头还坐着画图的两人。
陆鸳拆着薯片走来,站在她们的身后,咔嚓咔嚓地咀嚼,冲着两人呼唤:“喂八点了,有人做饭吗。”
慕一颜拿起一颗石头转身砸她,“走开,落井下石的东西。”明知道她们没吃饭,还要来她们面前吃薯片。
陆鸳抬了抬脚,避开了那颗石头,她瞅着慕一颜染成了铅黑色的小指,又抓了一把薯片,“我也不想,可是到点了肚子就饿了,你们不饿么。”
她刚说完,宓茶的肚子就响了起来。咕噜噜一声。
“怎么可能不饿。”慕一颜也没力气打陆鸳了,她软倒在自己的画本上,欲哭无泪,“我都快饿死了……”
陆鸳捏着一片薯片,垂在慕一颜嘴巴上,钓鱼似地来回晃动,嘴里发出招猫唤狗时的“啧啧”声。
慕一颜推了她一把,“走开,老师在旁边看着呢。”
谁也不知道翡丝芮是不是还在暗处盯着。
陆鸳于是自己吃了,发出了好大一声“咔嚓”声。
“那我怎么办,”她仰着头,把袋子对准了自己的嘴,哐哐哐倒了满满一大口,含含糊糊地说道,“你们不能连累到我。”
“你不是正吃着吗!”慕一颜怒道,“也该轮到你做饭了!”
“不要,我一直都是洗碗的。”
“明明是cookie在洗,你什么都没做!”
宓茶在两人的争吵中,渴望地盯着陆鸳手中的袋子,“陆鸳……”
她刚一开口,陆鸳就把袋子往下一翻,舔了舔手指,“噢抱歉,吃光了。”
“你是真的欠揍!”慕一颜揪住了陆鸳的衣领,“你看,都怪你,宓茶都难过到了褪色了!”
陆鸳不以为然地别过头,摊手道,“我们又不是漫画,哪来的褪色,顶多是变成而已。”
“你再在这里捣乱,我就把你成!”
“反对!我不喜欢被虐,我要当s。”
“谁和你玩了!”
“可是当初你还在大庭广众之下强行占有未成年的我,这些事情难道你都忘记了吗,小颜儿。”
“啊啊啊啊啊啊闭嘴!不许这么叫我!讨厌讨厌!你比付芝忆还讨厌!”
宓茶抱着膝盖上的素描本一言不发,争分夺秒地画画,和吵吵闹闹的隔壁自动分离。
没有时间开玩笑,她已经饿到不行了。
咕噜噜……
作者有话要说:听说大家弄不到营养液很苦恼,那么之后我再想想用其他东西来加更。
26w营养液已经加了,营养液这边暂时清算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