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巴]
童泠泠回到了家里。
穿过古老的回廊院落,迈进属于自己的小屋,她进屋之后便反身关上了薄薄的木门,随后在玄关处弯腰脱下了鞋子。
脱鞋至一半,动作一顿,她看见了玄关旁摆着的一双男士皮鞋。
一年四季都昏暗的房间深处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动静,关门声一起,那动静立刻停下,随后又响起了穿衣服的声音。
两分钟后,房子中央垂下来的竹帘被人掀,一名瘦的男人从中走出。
皮肤白皙,容貌英俊儒雅,带着两分世家公子的温润,在看见童泠泠后,挤出了一抹生疏的笑来。
“泠泠回来了?”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亲切一些,“首都的比赛怎么样,姐姐们赢了吗?”
童泠泠一言不发地望着。那张娃娃脸上的眼睛漆黑浑.圆,和男人的有几分相像,在暗处一眨不眨地盯着人时,就像是一尊没有生命的洋娃娃,看得人后背有些发凉。
被她这样看着,男人有些不自在,室内沉默了片刻后,房内传来了脚步声。
那是属于女人的脚步声,轻柔缓慢,不徐不疾。
炎炎夏日,来人却穿着长袖长裤,一头乌发低低地扎在脑后,素面简衣,面容温和、脸『色』苍白,眉宇间萦绕着一股虚弱的病态,可即便如此,病『色』依旧难掩她五官的美丽。
在看见女人后,童泠泠的眼眸动了动,这才有了点温度。
“回来了?”女人走上前,抬起双手,从童泠泠的头顶抚至脚腕,似乎在检查童泠泠的身体,而童泠泠也一动不动地乖乖任由她检查。
而那双苍白削瘦的双手和常人不同,一共只有七根手指,左手仅剩拇指和小指。
习惯『性』地确认女儿没有受伤后,女人转向了一旁的男人,提醒童泠泠,“叫过人了么?”
童泠泠抿了抿唇,不太情愿地开口,低声道,“父亲。”
男人马上笑了笑。
“姐姐们的比赛怎么样了?”女人于是重复了男人的问题让她回答。
璃月璃星的比赛童泠泠看了一半就离了会场,但她站在会场的门外没有离开,直到听见里面传来裁判的宣判。
“她们……输了。”
说这话时,童泠泠也不知道自己该高兴还是难过。
男人惊愕地张口,“什么,居然输了!”
话语刚落,门外忽然响起了一阵嘈杂的脚步声,男人一惊,连忙越过童泠泠走到门前,门打了一条缝隙,一只眼睛朝瞄去,视察情况。
童泠泠瞥了一眼紧张万分的男人,自己和妈妈靠近。
脚步声走到了她们这间房子在的对面,几分钟后,一声女人的凄厉惨叫骤然响起,在安静的大宅子里显得恐怖非常。往窥探地男人浑身一颤,重重地闭上了双眼,满面悲痛。
“妈妈——”
“妈妈——!”
两声相似的哭喊声随之爆出,这声音如此熟悉,正是璃月、璃星。
“废物!”对面的门内隐约『露』出一抹红『色』的身影,“袁氏年年蝉联亚军,轮到你们这届,不说突破,竟然连原来的绩都保持不住!是怎么教女儿的?再剁掉一根!”
“不,不要!”两姐妹跪在地上,璃星慌忙膝行了两步,爬到女人身前,伸手去拉她的西裤,那张精致的脸上涕泪纵横,苦苦哀求道,“这不是妈妈的错……是我比赛不利,是我刚场就昏了过去,是我太弱了,和妈妈没有关系,母亲你砍我的手吧……”
袁禹默不为所动,她俯视着脚下的女孩,良久,忽然一哂,神『色』中的怒意悉数收去。
“没错。”她弯下腰来,伸手抚上了女孩的脸颊,直直地与她对视,“这都是因为你太弱了。是你令家族蒙羞,令父母痛心——这全都是你松懈懒怠的结果。”
女人粗糙的拇指划过璃星的脸庞,她脸上的泪水抹去,放柔了声音,“可你到底是我的女儿,纵然千错万错,身为母亲,我又如何舍得伤害自己的孩子。”
璃星一怔,止住了哭泣,呆滞地仰望着她。
女人脸上的那双凤眸一眯,目光望着璃星分寸不移,沉沉地开口,道,“砍。”
那字眼仿佛砸在了璃星身上,两名男人立即上前,一人按住房中的女人,一人拔出匕首对准了她的左手。
“啊——!!!”
咚的一声轻响,一根鲜血淋漓的大拇指滚落,女人的左手只剩下了一块手掌,五指皆已断落。
这声音撕心裂肺,刺耳骇人。对面的房中,女人抬起双手,捂住了童泠泠的耳朵,她搂进了怀里。
然而不管是她还是童泠泠,在听见那些惨叫和哭求时,眼中都平淡无波,掀不起半分波澜。唯有门口的男人捂面闭眼,悲痛欲绝,流下泪来。
正当悲哀落泪时,对面的袁禹默已经料理完了事情,从房中走出,她目光一转,一双凤眼凌厉笔直地朝这面望来,那冷俊的目光让门后窥视的男人一颤,惶恐地连退两步。
这一眼后,袁禹默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动作,她很快收回了目光,带着人离了院子。
直到一行人彻底离开后,男人才狠狠地松了口气,如释重负地瘫软在地,汗流浃背,后背湿透。
休息片刻后,猛地想起了什么,撑着地板一骨碌爬起来,急急忙忙地穿上鞋子,一边穿一边道,“芝雅,我、我先走了,拜托我的事情已经办妥,等有空了我再来看和泠泠。”
名为芝雅的女人上前一步,“我送送。”
“不用不用,”男人连忙摆手,“免得叫人看见。”
听他这么说,童芝雅不再强求,她站在门口,拉着童泠泠的手,轻轻地嗯了一声,“谢谢,斐良。”
“没事,”斐良拉门,临走前又扭头担忧地望了她一眼,“大赛结束,学之前孩子们都留在家里,她一定又会组织那种……”说到这里,男人似乎不忍说下去,停顿了片刻后,只艰涩道,“和泠泠要小心。”
童芝雅点了点头,男人于是又看了一眼女人身旁的童泠泠,犹豫着想要再说些什么,可一时又不知道如何口。
们之间的关系,太过僵硬了。
男人踟蹰了许久,最后道,“我走了。”
说完这句,似乎在期待童泠泠也对着说一声再见,可童泠泠冷着脸,一言不发。
见她如此,男人脸上『露』出些许失望和沮丧,不再停留,转身离开了这里。
走以后,童泠泠扭头望向了身旁的妈妈,童芝雅知道她想问什么,牵着她的手慢慢往房内走去,一面低声说,“我拜托了父亲,请他花钱消除了档案上的改造病例。”
童泠泠一愣,两人穿过了小厅,越靠走向房子的深处,光线越是昏暗。这间房子坐南朝北,终年不见阳光,内里总是散发着一股淡淡的霉味。
现在这股霉味里,还混杂了两分难闻的麝气,彰显着男人的存在感。
唯一的卧室里被褥『乱』成一团,童芝雅弯腰,被子挪到一边,拉下床上的被单准备换洗,一边又轻轻道,“距离毕业的日子越来越近了。泠泠,万不得已的时候,就跑得远远的,不要顾及我。”
“妈妈!”童泠泠唤了一声,抓住了女人的胳膊,“我不走,我要和在一起。”
童芝雅停下了更换床单的动作,她转身看向她。
女人苍白病态的脸上『露』出一抹笑来,那笑容半是无奈半是麻木,像是在看一个幼稚的笑话,她深深望着童泠泠,眼中有说不尽的话语。
“我不是你妈妈。”
童泠泠瞳孔微缩,对门忽然传来一声歇斯底里的尖叫,伴随着摔东西的破碎声,有女人在嘶声呐喊,“们为什么会输!为什么会输!贱货!一群贱货!我辛辛苦苦养你们到那么大,把那么好的能力传给了们,为什么们连第二名都守不住!”
紧接着响起了少女的哭声,“妈妈…你不要生气……求求不要生气……”
“我不生气?”一串疯癫刺耳的狂笑响起,笑声一顿,她嘶吼着“为什么别人都只生一个,我却生了两个!凭什么我要受双倍的痛苦!们看看我的手,看看我的手!只剩下一只了!还有六年——还有六年啊!等它们全部砍完我就得因为你们两个贱货去死!们要我怎么不生气!啊?!”
“不会再有下次了,妈妈,不会再有了……对不起,求求别生气……”
“闭嘴!两个废物,们有什么脸哭?给我滚出去训练!”
童泠泠垂下了头,盯着自己的脚尖和女人换床单的手,良久不语。
她是幸运的,十八年来,她的妈妈从来没有怪过她一句。
这份温柔在这个大院子里仅此一份。其他人都疯了,只有她的妈妈还是那样的温柔平静——
或许妈妈也疯了,可牧师的本能已深深刻在了她的骨髓里,挥之不去,致使她永永远远的显得平和、不与世争。
童泠泠随着童芝雅姓童,可她真正的母亲并不是童芝雅,而是如今袁家的掌权者——袁禹默。
在腹部受伤无生育后,袁禹默和她的丈夫斐良开始大规模代孕。
袁禹默挑选了二十个母,先后孕育出了三批、二十一个孩子,童泠泠和璃月璃星是同一批出生,都属于第二批。
代孕的母无一不是袁禹默精挑细选而出,以童泠泠和璃月璃星为例,她们的妈妈一个是三级的牧师,一个是五级的风系师。
为了提自己后代的质量,袁禹默给这些母注『射』了化『乳』剂,令她们体内的能力融入至『奶』水中,生出来的孩子们一直喝着这些『奶』水,直到十二岁以后觉醒出能力。
十年下来,母中的能力全部被幼儿吸走,等到孩子觉醒能力时,妈妈们的能力便也丧尽,和普通人无异。
璃月璃星两人的妈妈是一名风系师,喝了十二年经过化『乳』剂转换出来的母『乳』,她们的术天赋比普通的狂战士高出数倍不止,甫一觉醒就拥有隔空控制武器的能力。
但不是所有人都像璃月璃星两姐妹那么幸运的。
为保证血脉纯正,狂战士的嫡系必须是狂战士,因此,那些觉醒出除了狂战以外的孩子,在觉醒之时便和们的母一并被袁禹默销毁。
这场大规模代孕狠狠地踩踏了道德和律的底线,涉及买卖人口、非囚禁和违规使用能力等一系列重大罪名,一旦暴『露』,袁氏宗族将声誉尽毁,袁禹默也被抓捕入狱。
为此,有参与其中的人要么是袁禹默的心腹,要么被彻底抹杀,再也无泄密。
觉醒能力是第一波筛选,二十一个孩子中,留下来了十一个狂战士。
童泠泠不在其中,她觉醒的是重剑士的能力。
童雅芝预料到了这个结局。代孕出来的孩子和母同处一室,由母教育抚养。
母子朝夕相处,言传身教,她的『性』格养不出狂战士来。
于是自童泠泠出生起,她便千方百计地寻找保全这个小生命的方法,终于,再童泠泠八岁那年,她的亲生父亲——斐良来院子中探望自己的孩子们时,童芝雅下了决定。
袁禹默能在残酷的夺嫡之争里脱颖而出,心『性』自然亦非常人。她专横霸道,手段毒辣强硬,可出身世家的斐良却温文尔雅,两人的婚姻是早年袁禹默为了给自己增加砝码而寻求的联姻,并没有感情基础。
年来受制于暴戾的妻子,动辄挨打,这让斐良终日郁郁。
在童芝雅有意示好时,斐良几乎是立刻就倾心上了这名美貌的牧师。
她有着斐良理想中妻子的一切:温柔、懂事、驯良、文雅。
爱上了这名牧师,在童泠泠觉醒能力时,斐良提前买通了检测者,并当场安排童泠泠进行改造手术。
改造手术并不是小事,尤其改造的方向还是狂战士这一极其容易暴走的职业,在改造初期,童泠泠的身体状态极差,很不稳定。
为防止被看出破绽,童雅芝带着童泠泠去见了袁禹默。
她跪在袁禹默的脚前,恭敬地恳求道,“夫人,再过两年就是全国大赛。这一批孩子中,璃月璃星的资质、实力都在泠泠之上,若要参赛,泠泠定然入不了鸿峰的校队。”
“泠泠虽然不比璃月璃星,可她是这批孩子中最少犯错的,与其为了一个名额让自家人争得两败俱伤,不如齐心协力。”她抚上了童泠泠的肩膀,柔顺平缓地开口,“我想让泠泠转校,进入其他学校的校队。这样一来,袁家的参赛队伍就有两支,一支有闪,夫人您手中还有另一支队伍。”
听完她的话,袁禹默支着头,漠然地俯视脚前的女人良久。
童芝雅和有的母都不一样,在那些女人一个接一个发疯苦恼的时候,她永远是一副恬淡温顺的模样。
这让袁禹默在和她接触时并不烦躁,每回去童芝雅屋里看童泠泠时,她甚至能放松身心,在童芝雅身旁睡一个好觉。
她不讨厌童芝雅。
“打算让她去哪里。”袁禹默问。
“去锦大附中。”
“h市?”袁禹默听说过锦大附中,那是十年内除了首都高中以,唯一夺冠的中,的确能够算得上是备选之策。
“是。”
这一批其他的几名孩子都留在鸿峰高中内,原本按照袁禹默想,如果连自己校内竞选都通不过,那也不必谈什么和其他学校竞争了。
但念在童芝雅这些年还算省心的份上,以及考虑到她说的确有几分道理,袁禹默于是答应了她的请求。
刚刚做完改造手术的童泠泠就此远离了袁家所在的地界,只身前往了h市的锦大附中。
远离了袁家,生活的『色』彩似乎都变得鲜明了不少,可这并不代表远离了一切烦恼。
三上学期结束,童泠泠在寒假时回到了家里。这一批仅剩的五个母有三个被砍下了手指。
她们的孩子没能进入全国大赛的校队,没能为袁禹默争光。
在那久违的惨叫声中,童泠泠那光鲜亮丽、自欺欺人的校园生活彻底宣告了完结。
她从美好的梦境中醒了过来,终于意识到了她的处境——
她需要在这场比赛中夺冠。
袁禹默一共代孕出二十一个孩子,而她只需要一到两个,用不着那么。
于是除了第一波筛选掉非狂战士以,一直到所有孩子大学毕业前,她都为选出最优继承人而制定了一系列严苛的规则,唯有全部通过的优胜者,才有资格冠上袁姓。
从六岁始,同一批的孩子每半年都会组织一场搏斗,两两一组,以抽签的方式决定对手。
们没有防护服,倒地不起算输。每次搏斗,袁禹默都会亲自到场,选出表现最优的两名孩子,去他们的房里吃一顿饭。
这是所有孩子眼中的最荣誉。
有奖就有罚,在搏斗中输了的那一方,母被切除一根手指。
从六岁到二十二岁大学毕业,十根手指全部砍完的那对母子,便当众执行死刑。
童泠泠第一次看砍头是九岁——在她还没有觉醒能力前。
那天管家把有孩子和母都聚集起来,围在袁家的广场上。广场上设了一方圆台,上面跪着一名母和一名十二岁的男孩。
这是童泠泠、璃月璃星之前的那一批,也是最早的一批。
一名狂战士站在一旁,手中持斧。死到临头,可台上的母子俩都没有任何挣扎之『色』。
们面『色』麻木,毫无反抗之意,行刑前,狂战士问他们还有什么遗言。
母泪如雨下,愧疚地对着众人哭泣道,“我是一名失败的妈妈,没能培养出给夫人争气的孩子,我有罪,我对不起夫人,请大家一定以我为戒,努力养出忠心、优秀的继承人,为夫人效命。”
男孩跟着哭道,“我对不起妈妈和父母的养育之恩,我是个没用的废物,活该去死,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尽己能好好报答母亲。”
遗言说完,斧头一落,热血喷出数丈,两颗人头滚到了围观的众人脚下。
女人们纷纷指着两具尸,对着身旁的孩子道,“看,这就是废物的下场,一定要好好努力,争取早点为夫人效力。”
“妈妈,发生了什么?”童泠泠仰头,她的头被童芝雅搂在怀里,捂住了耳朵和眼睛。
“没什么。”童芝雅保持着这个姿势转身,带着她往回走了许久才松开了手臂,“回去了。”
脸上的遮挡松开,童泠泠一边走一边回头,疑『惑』地朝后望去。
后面是层层叠叠的人群,她个子不,没能看见人们在围观什么。
即便如此,生长在这样的环境中,每年都有人死去,童泠泠到底还是见到了失败者的结局。
生活固然残酷,但这些代孕出生的孩子们有一项美好的教育,名为孝道,埋儿救母、割股医亲。
从三岁起,每天都有专门的师傅上门,设三个小时的孝道教育。
“天天上课,可总还是有生出反骨的东西。”袁禹默抱着胸,站在窗前望向演出教室里的那些孩子,皱眉不耐道,“不如傀儡术来得方便。”
她身后站着一名披着黑斗篷的男人,男人闻言,张口劝谏,声音嘶哑,仿佛声带被硫酸泼过一般。
“夫人不可。”从暗处走上前了几步,沙哑道,“傀儡术只能应用在那些母上,未成年的孩子身体发育未全,容易损害大脑,更加得不偿失。”
袁禹默没有说话,想起上午上门的警.察,面『色』阴沉不悦。
如此培养之下,竟然还有人吃了雄心豹子胆,胆敢去警局报案,真是好大的胆子。
还好那两个警.察还算是识趣,上门发现是袁氏之后,立刻主动起身离,没让她花什么力气。
“您不必恼怒,这件事交给我来办。”黑袍下的男人朝她躬身,“一定令您满意,保证以后再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袁禹默回眸,瞥了一眼,默许了。
“还有一件事……”男人没有马上离去,声音有些犹豫。
“我之间,有话直说。”
“是,”于是开口,“母之中,有一名三级牧师,和我同级。牧师和巫师属『性』相克,她对巫师的技能有天生抗,我恐怕她并没有中傀儡术。”
“啊,”袁禹默下颚微抬,了然道,“童芝雅。”
“就是她。”
“巫牧相克,强行对牧师使用巫师的精神技能,有毙命的风险。”她转过身来,余光一扫,看向了桌上的一件手工披巾,“这么年来她一直省心,比那些洗过脑的女人还要老实,培养出来的童泠泠也仅次于璃月璃星。不用管她,随她去。”
男人犹有些不放心,可该提醒的已经提醒过了,既然主上没有这个意思,那他便也不再话。
“是。”弯了弯腰,“那我就去准备了。”
“嗯。”袁禹默颔首,折身回到了沙发上坐下,“路过第二批的院子时,把她叫来。”她『揉』了『揉』太阳『穴』,“最近事,烦得有点睡不着。”
童泠泠的天赋虽然不错,但也没有到顶尖的地步,相反,童芝雅倒是个不折不扣的天才。
袁禹默手下的人在邻国的贫民窟里找到的她,那个女人三十岁就突破了三级,当初本想打造一个有自愈能力的狂战士,没想到童泠泠根本没有遗传到母的半点天赋。
早知如此,还不如她收为自己的贴身牧师。
可事到如此,后悔也无用。
这么年下来,童芝雅内的能力早就和血一起化为『奶』水,被童泠泠喝光了,现在连最简单的[恢复]都无施展,了一个没有能力的废物,毫无价值。
“是。”巫师领命,即刻动身离开。
走路犹如鬼魅,悄无声息,待到童泠泠的房前时,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女孩稚嫩的声音。
“妈妈,昨天小涵在学校里跟我说,要去报警,等警.察叔叔来了这里大家就能出去了,去了面就不用被切手指,我们也不用死。说的那些话和很像,又怪又好像有道理。”
她伏在童芝雅的膝上,仰头问她,“妈妈,说,出去后我们要去哪?小涵说要出国,带着的妈妈去很远很远的地方。”
“们去不了了。”薄薄的一层房门被人倏地踹,阴冷的男声突兀地『插』入了母女间的对话。
童芝雅本能地抱住童泠泠,惊愕地朝着门口望去。
黑袍下的男人冷冷地看着她,“15号母,就是这么教育继承人的?”
童泠泠一愣,她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错,她上一场比赛明明没有失败,为什么要骂妈妈?
她很快知道了自己犯了什么错。
童泠泠第一次被拉上了行刑台,罪名是知情不报。
童芝雅被当众切掉了一根手指,她们跪在台上,如同向神明忏悔那般向众人阐述自己的罪行,因辜负了夫人的恩德而懊悔不已。
和她们同时上台的还有14号——报警的那对母子。
这场行刑前未有的不一样。台上『插』了两根十字长木,两人被扒光了衣物绑在上面,一名四级的刺客握着薄刀站在他们身前。
“一片!”
“两片!”
“三片!”
……
“三百片!”
有的母和孩子都聚在台下,目不转睛地望着上方,异口同声地报数,数着刺客从二人身上削下来的皮肉。
大家团结一致,数得整齐划一,数得洪亮有力。
有人都很兴。
们高兴背叛夫人的叛徒受到了惩罚,们更高兴又少了一个竞争对手,们活下来的几率于是又大了一些。
14号的母子被失了最后的傀儡术,们面『色』呆滞,不知痛苦,没被削下一片肉来,便喊一声,“对不起。”
“三十片!”
“对不起。”
“三十一片!”
“对不起。”
“三十二片!”
“对不起。”
直到他们再也无出声,那对不起才停下,只剩众人齐心协力的报数声。
童泠泠跪在台左,凌迟在台右,统共六百片肉,从下午削到了傍晚,从天晴削到了暴雨倾盆。
大雨如注,台上起了积水,童泠泠低着头和妈妈在场上罚跪,她们要在这里罚跪两天。
不知跪了久,一缕红『色』漂到了她的膝前。
那红『色』越聚越,她身前的台子全部染红,过了很久,豆大的雨水也没能完全冲掉那黏稠滚烫的颜『色』。
行刑完毕,有人都已离开,四周只剩下了罚跪的15号母,童泠泠悄悄扭头,顺着红『色』漂来的地方望去一眼。
十字架上,只剩下了一大一小两具白骨。
大雨没能将地上的血迹冲去,却将两具白骨冲刷得一干二净,们绑在十字架上,像是一件奇迹的艺术品。
“一片!”
“两片!”
“三片!”
偌大的暴雨声中,那些声音再度回『荡』在她的耳边,众志城,慷慨激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