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亲自摆驾长安县,为了不惊扰百姓,他与一众朝臣都更换了便服出巡。即便如此,当李二领着一群武百官,涌入长安县县廨后,还是吓了崔倬一跳。
得知李二今日要亲自审问昨日的“走车马案”,崔倬自然立刻安排衙役去传那些农户过堂。
而卢德景这位万年县的县令,也被招来了长安县,顺便将关押在万年县的一众农户,给押解到了长安县县廨,准备一并审问。
至于那些被马车撞伤的“伤者”,自然也有衙役去通传,将一干人等全部带来了长安县,准备与农户们当面锣对面鼓的对质。
那群伤者,不少人还是被门板抬着上了县衙大堂,身上缠着的绷带,还有斑斑血迹渗出,看着好不凄惨。
李二见状也不由蹙眉,这群人对自己如此下得去手,恐怕李忘忧他们想当面对质,逼这群人改口,殊为不易啊。
能将自己身体自残到这般地步的,显然都是心志坚定之人,哪里会轻易改口?只要他们一口咬定,就是农户们驾驭马车撞伤他们的,这案子就根本不可能翻得过来。
侯君集也是轻蔑一笑,之前想劝阻李二来长安县县廨,只是不想节外生枝而已,但他可不觉得李忘忧与一群纨绔们,能有翻案的可能。
李忘忧与纨绔们猜测的一点没错,五十辆入城剔粪的粪车,全部走车马撞伤了人,自然是侯君集吩咐罗会做的。
之所以如此明目张胆的“碰瓷”,就是为了给李忘忧一个明确的信号——休想进长安城剔粪捞钱!
侯君集自从上次部曲赌斗,输掉了自家的赌坊,便对李忘忧恨之入骨。
他这般贪财之人,丢掉了赌坊这个摇钱树,简直与要了他命一般难受。
而当他从罗会口得知,李忘忧在长安城修建的那三百间路厕,居然一年能带来不下二十万贯的收益时,侯君集当时眼睛就红了。
罗会不敢与李忘忧这开国县伯作对,侯君集敢!
在巨大利益的刺激下,侯君集当时便命令罗会务必阻止李忘忧招募的人手进城剔粪,必须将这块肥肉抢下来。
两人谋划这起荒唐无比的“走车马案”,便是想要给李忘忧一个难堪。
侯君集甚至连世家的反应都算计到了,他笃定世家不会放过这种弹劾李忘忧的好机会。
只要世家发动人手弹劾李忘忧,便能将这件荒唐无比的“走车马案”定为铁案。
李忘忧无法组织人手进城剔粪,那么罗会就能正大光明的,将那三百间路厕据为己有,甚至连一半的收益,都不用分给李忘忧。
侯君集就不信,届时李忘忧能拉得下脸面,为了那些秽污之物去与罗会理论,争夺金坷垃的所有权。
更何况路厕无人打理,粪水四溢,污染环境,说不得侯君集还得找人弹劾李忘忧。那罗会跑去剔粪,可还是做好事不留名,如何能怪罪与他呢?
这便是侯君集打的如意算盘。
他倒是没有想到,李忘忧会将进城剔粪的农户,甩锅甩到了纨绔们的名下。世家发动的弹劾半途而废,让侯君集好不遗憾。
不过侯君集倒也无所谓,坑不到李忘忧那就算了,如今最重要的是阻止那些农户进城剔粪。只要钉死了他们无故走车马的罪名,侯君集就不信今后还有人敢再进长安城剔粪!
这群自残的伤者,都是罗会从自己手下精挑细选出来的,那些老者妇孺,都是罗会手下剔粪佬的家眷。
罗会对他们许以重金,又承诺事成之后,这些剔粪佬,不用再给他交纳份子钱,他们在长安城各个里坊剔粪的收益全归自己。
正所谓鸟为食亡,人为财死。
这些剔粪佬已经他们的家眷,听到这样的条件,哪里会不动心。原本就是被人看轻的下流,对于自己的身体更不看重。
于是这些人无论老幼,“碰瓷”的时候是丝毫没给自己留余地,能断腿的绝不断手,将自己搞得好不凄惨。
此时到了县衙大堂上,这群人更是一个个哭闹不止,纷纷请明府给自己做主,一定要重处这些撞伤他们的农户,还他们一个公道。
而农户们这边,各个跪在地上,都对这些人怒目而视,眼几乎喷出怒火。
刘十一当初还以为是自己驾驭马车的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那老妪。可自打他被抓了长安县大牢,就什么都明白了。
哪里是他不小心,根本就是有人故意陷害他们。
即便刘十一再愚钝,也不会相信自己与那么多同伴,都不小心撞伤了人,这比他们买彩票上二百两黄金的几率还小。
“明府,我等实在冤枉啊!这些人分明是故意往我等的马车上撞,请明府为我等做主!”
“二位明府,我等都是老实本分的户县农户,进长安城剔粪,却遭遇这无妄之灾!哪有五十辆粪车,全部撞上人的道理?冤枉啊!”
刘十一更是将头在地上磕得砰砰作响:“请明府还我等一个公道!”
农户们叫冤之时,那些伤者自然又鼓噪了起来。
“胡说,尔等走车马,将我等撞成这样,长安城多少人亲眼见到了?岂容你们这些田舍郎狡辩!明府,我的腿都被撞断了,医工说治不好了。这些田舍郎还敢血口喷人,请明府为我等做主!”
“天杀的啊!我老婆子一把年纪了,你们居然还敢空口白牙冤枉我老婆子,你们这些田舍郎就不怕被天打雷劈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