仇元良自然知道李忘忧的好心,他踌躇一番,在病榻之上长叹一声。
“如此,就拜托小郎了。此事了结后,我仇家必有厚报。”他又看了眼一旁的儿子:“只小郎去恐怕还不行,名不正言不顺啊,昆儿,你随李家小郎一同前去。但是一切都听小郎的,你万不可自作主张!”
原本沮丧不已的胖子,听到自己父亲的话,立刻大喜过望,连连点头称是。
仇昆这胖子,别的本事没有,却非常孝顺和听自己父亲的话。虽然他年长李忘忧好几岁,但既然父亲说让他听李忘忧的,胖子就绝对不会多嘴。
“小郎,一切拜托了。”仇元良躺在病榻上,朝李忘忧拱了拱手。
“仇公言重了,你且好生休息,我与仇兄去去便回。”
时辰已经不早了,找来一个上好的金丝楠木匣子装好画卷,李忘忧与仇昆两人各自骑了匹仇府的健马朝张亮府邸行去。
大唐崇尚骑马,没钱骑驴也行。
后世电视剧里动辄坐轿这种事情是很少见的,唐人嫌坐轿太娘炮了。不是七老八十或者身体残疾的,没人愿意坐轿子,那会被人嘲笑的。
最主要还是李二是个马上皇帝,他出行时候那些金装银裹的马车都是摆设,一贯骑马出行。
上有所好,下必甚焉。
大唐上下,骑马才是正道,高大神骏的骏马才是堪比后世撩妹的豪车。
连那些女眷娘子们出行,也是与男人们一样,骑马出门。最多是带上斗笠形的帽子,帽子边沿垂下一圈黑色长纱,带上后将脸和身体都笼罩在内。
李忘忧看着仇昆这胖子骑马,就替他身下的马匹担心,会不会被仇昆这庞大身体给压垮了,那真是罪过了。
他觉得驮着仇昆那马如果有话说,一定是宝宝心里苦,但宝宝不说……
张亮府邸在崇仁坊东北的安兴坊,由于长安太大,从仇府过去也是近四公里的距离。
两人一路闲聊,赶在宴会开始前,赶到了位于承天门横街的长平郡公府门前。
大唐长安城内,只有王公贵戚三品以上官员,才能将府邸大门朝着大街开门,一般人家的门户都只能开在坊内。
张亮是开国郡公,正二品,自然有资格将府邸大门朝向大街开设。
此时,宽达八十米的承天门横街上早已停满了马匹,各家来参加寿宴的勋贵大臣的随从都在长平郡公府邸们外闲聊,等待寿宴结束接自家主人。
李忘忧与仇昆二人刚刚走到长平郡公府门前,还没下马就听见有人暴喝一声。
“哪来的商贾,那么不懂规矩?这是你们能停的地方吗?赶紧滚!”
李忘忧愕然,怎么才到大门口就被人如此驱赶?
抬眼看去,却是一名站在张亮府邸门口,貌似管事模样的年人在朝他们大吼。
之所以这管家能一眼看出仇昆是商贾,包括之前在平康坊李忘忧能一眼找准仇昆卖图,倒不是因为眼光有多毒辣,而是仇昆身上衣服颜色所决定的。
隋唐区分阶层一个主要特点就是服装颜色,这里主要指男性服装。女性倒是无所谓,无论贵妇还是平民都穿的姹紫嫣红,只要你买的起就行。
在大唐,衣服的颜色是不能随便穿的。
明黄是皇家专用,这点就不用说了。
官和武官三品以上的,穿的衣服是紫色,四品的官员则穿深绯色,五品官员穿浅绯色,品官员穿深绿色,七品官员穿浅绿色,八品官员穿深青色,品官员穿浅青色。
胥吏穿青色,商人则只能穿黑色。
所以胖子仇昆身上的黑衣,无论质地是绸缎还是粗布,旁人一看便知道他的身份。
至于李忘忧这样的平民百姓,就只能穿白色了。所谓白身便是说无官职、无爵位的平民身份,只能穿白色衣服。
李忘忧笑着解释:“我们是长安仇府的,应贵府邀请来参加寿宴。”
“滚去坊里侧门进府,田舍郎,一点规矩都不懂。这大门是你们这样商贾和白身也能走的?也不长眼睛看看,能够出入这大门的有三品以下大员的吗?”
管事的话引起周围一群等待自己主人的部曲、奴婢哄堂大笑。
“哈哈,张管事这话说的对,穿皂衣的商贾也想走长平郡公府的正门,还真是胆大包天啊。”
“这估计是在家喝酒已经喝醉了,哈哈,好久没见过那么不懂事的了,有意思。”
“一介白衣和商贾也想走长平郡公正门,这是做梦没有醒吗?”
“张管事,长平郡公怎么会邀请一个商贾来参加寿宴?”
之前大声呵斥仇府马车的张姓管事得意了,朝四周拱了拱手,大声回答道:“狗屁邀请,这仇家就是这长安城里的一户粮商,我家主人听说他家有副《洛神图》,让他来献图以娱一笑而已。”
张管事的话让围聚在门口等自己主人的部曲奴婢笑声更大。
其实他们地位不比李忘忧和仇昆高,口袋里更不比两人有钱,但此时此刻这群部曲奴婢却觉得自己高人一等般,可以肆意嘲笑想走长平郡公正门的两人。
原本走什么门李忘忧并无所谓,他只是来帮仇府献画的,不想多生事端。
不过坏事就坏在仇昆这个胖子身上,这货从小锦衣玉食,哪里受过这等气。脑袋一热,便把之前答应自己父亲不乱说话,一切听李忘忧的话抛之脑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