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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代蟒服(1 / 1)

冯妙由此对国营古董店产生了一些兴趣,寻思着有空也去转转。

考古界不成文的规矩如此,这一行的人一般不玩收藏。整天跟文物打交道,那么多珍贵文物过你的手,你家里有文物,谁知道是不是你藏匿的?所以为了以证清白,那就不要玩收藏。尤其对于下一线工地的人来说,这就是个默认的职业道德。

而国营古董店的不还在于,琉璃厂的东西未必是真的,但是国营古董店的东西肯定是真的,经过专家鉴定的一般文物,达不到国宝级或者国保级的。

这年代大家都可以去国营古董店买个古董,断代明确的开门货,国营古董店还会给你发一个收藏证书,但是也有规定,买回家你就自己收藏把玩,不能随便卖的,以防文物流失出境。

卞秋芬也是够聪明,不管是不是对自己的眼头没信心,去国营古董店买古董,货真价实,你别指望捡漏,可你也不用怕被坑。

冯妙倒没想过要买来收藏。话说她和方冀南手里虽然有一点积蓄,摊上方冀南个纨绔败家货,这两年把电视、冰箱、洗衣机、收录机,能买的家用电器基本买齐活了,电话也申请装上了。平时四口人吃穿上也没亏待过自己。

所以家里也存不住多少钱,手里余那么一点钱,留做家用应急倒是可以的,买古董就算了罢。

且不论国营私营,冯妙对古董店感兴趣的原因就在于里边卖什么,有上回陀罗尼经被的经历在前,指不定碰上什么有价值的东西,值得一看呢。可是她整天颠颠地忙,故宫里满库房都是国宝级文物,也就一时半会没付诸行动。

冯妙没付诸行动,却先有人找上她了。端午节后的一天,快下班时张希运到织绣组这边串门,问她还记不记得“珍古斋”的老板。

冯妙:“什么珍古斋?”

张希运默默替老板尴尬了一下:“就是当初,卖给你陀罗尼经被的那家。”

“……”冯妙笑了下,原本就没留意,她哪里记得住嘛,便问道,“您认识的

?”

“原本不认识。”张希运笑道,“我虽然不玩收藏,可玩收藏的人总有认识的,彼此都会有结交,有时候指不定让我们给帮忙长个眼之类的,然后那个珍古斋的老板也不知拐了几道弯找上我,知道我在这边工作,问我认不认识你。”

“他找我干什么,”冯妙顿了顿笑道,“东西八十块钱他都卖给我了,我也已经捐了,也没钱再买了,我结识他做什么呀。”

“你就别提那八十块钱的事儿了,那个老板后来得知是陀罗尼经被,大腿都要拍肿了。”张希运笑道,“他说他手里得了一件东西,想请你给看看。他自己拿不准,几个人看过了各说各话,旁人他都不敢信了。”

“织绣类?”冯妙道,“先说了,别的我可不懂。”

“说是一件什么服饰,别的也就不找你了。”张希运说道。

冯妙一想,那就看看也无妨,好歹托了张希运一回,她就当顺便见识一下,于是冯妙跟张希运说,不急的话她就星期天过去看看。

星期天,先把俩小子送回大院,冯妙和方冀南一起来到琉璃厂,两人手拉着手溜达散步一路逛过去,找到了那家珍古斋。老板躺在柜台后面晃着摇椅喝茶,一个年轻店员拿着抹布正在小心擦拭博古架,看见冯妙和方冀南忙迎了上来。

“欢迎光临,您进来看看。”

“找你们老板的。”冯妙指了下。

柜台里的老板偏头看了一眼,顿时眼睛一亮,把手里小茶壶一放,弹跳似的跳了起来。

“哎呦喂,可把您盼来了。小刘小刘,赶紧倒茶。”老板屁颠屁颠跑过来,伸手就想把冯妙往里边请。

冯妙:……有这么夸张吗。

方冀南一见他伸手过来,下意识的往前一侧身挡住了冯妙,老板这才把目光落到他身上,殷勤笑道:“这位是……”

“我爱人,他姓方。”冯妙道。

“您好您好方先生,”老板扬声喊,“小刘啊,上茶,赶紧的。”

“哎哟喂冯研究员啊,你可不知道,我这几

天自从知道您答应了,就天天盼着你呢。”老板把他们引到店内落了座,小刘送上茶来。

“我不是研究员。”冯妙纠正了他一下,笑道,“还称不上研究员,我是个研究生,都还没毕业呢。”

“还不都一样吗,在我心里您比研究员厉害多了。”老板笑着调侃道,“咱先说好了,咱今天千万不提那件陀罗尼经被的事儿,要不我得吐血了。”

冯妙无辜地看看他,心说我没提啊,这不你刚提的吗。

“打从您买走了那件陀罗尼经被,没多久我就听说了,还听说您捐给国家了,您说我自己眼头不行,哪知道是这东西呀,有眼不识泰山,我就琢磨着,您来买了一回,怎么也得再来转转吧,我就等着您哪回再来,好结识结识,天天留意着呢,可是这么久了愣是没瞧见您人影儿,您怎么也没再来过。”

老板一口京片子,一边说,一边拿起青瓷茶壶,泡茶斟茶。

冯妙笑道:“我来干嘛呀,别的东西我又不感兴趣,我又不懂,织绣类的文物本来就冷门,来了也看不到几件啊。”

“嗐,听听您这话说的。来来来请喝茶。”给冯妙送上茶盏,再端给方冀南一杯,“方先生,请喝茶。”

“吴老板,不用客气。”冯妙接过他递来的白瓷盖碗,撇着茶沫子喝了一口,问道,“你要让我帮你看什么东西,先说好了,我看得也不一定准,我真不是什么专家,你要问过张希运就该知道,我也就是刺绣出身的,对织绣类的东西熟悉一点,准不准我可不敢保证。”

“不是,今儿这件东西,我还就只能信您了。”吴老板一边说,一边喊,“小刘啊,把那件东西拿来。”

小刘从里边抱了个盒子出来,吴老板一边介绍道:“不怕您笑话,因为拿不准,我都没敢往店里放,我这店里别的不敢保证,保证我卖的都是开门货,万一它是赝的呢。”

老板把盒子打开,一边介绍道:“这件东西是别人主动联系要卖给我的,晋中来的,那边都是几百年的老房子,家家阁楼,

平常不用的东西就放阁楼里,住了一代又一代,说是也不知哪个朝代放在里面的,他们家修缮房子,又被扒拉出来了。不瞒您说,我觉得像是真的,可我又拿不准,找了几个人看意见都不统一,多数都认为是假的。”

他一边说,冯妙一边打开了盒子,她看了看,伸手摸了一下,有点不明白了。

“你们为什么说它是假的?”冯妙看着盒子里的刺绣蟒袍问。

“这个蟒袍形制特征应该是明代的,对吧,我觉得它这个料子和刺绣不像假的,说难听点儿,咱们现代造假还真不一定能造出来,可是你说明代的东西,它看起来品相这么完好,甚至都有点太新了,看着就不像一个几百年的老物件,所以看过的人多数都认为它是假的,有人认为它是民国时候做出来的戏服。”

为了慎重,冯妙把衣服拿起来平铺在旁边桌案上,仔细看了一遍。

“你是对的,这个是真的,明代蟒服。”她说。

“真的?”吴老板乐了,兴奋了一下问,“您能确定?”

方冀南一直充当布景坐那喝茶,这会儿起身凑过来看了看说:“媳妇儿,你是不是再好好看看,我怎么也觉得它挺新的,好好儿的衣服,虽然颜色陈旧了点儿,可是确实不像几百年的老古董。”

“假不了,”冯妙笑道,“你别忘了,我整天跟这些东西打交道,这种蓝缎我们故宫藏品里也有两件,这种织料现代已经没有了,清代中后期就见不到了,你去哪里找这么一个织料来造假?还有这个平金绣,单凭这个绣工和走线,它就不可能是造假的东西。”

“对呀,我也这么说呀,”吴老板一拍大腿激动道,“我觉得也是这个理儿,谁花这么大价钱造假呀。说假的人也承认它做工没问题,就是认为太新了,太完好了,认为是晚清或者民国做出来把玩的赝品,或者干脆就是戏服,反正不能是明代的。”

冯妙笑道:“这个是赐服。天子赐服近臣,明代一品官员才能赐蟒服,特别大的恩宠了,皇帝不让你穿你是不能穿的

,它又不是官服,赐给你了也不是让你天天当件普通衣服穿,你既然说是在晋中发现的,那很可能这件衣服的主人就在晋中做官或者致仕还乡了,他也就没什么重大场合机会再穿,皇帝赐的东西自然要精心收藏着,当地气候干燥,又是在阁楼,一直都没有人去动它,保存的好不是很正常吗。”

“这东西你多少钱买的?”冯妙问。

“嗐,别提了,”吴老板道,“所以我才着急找你来,其实我都还没正经买下来,卖他的人跟我有点熟人关系牵扯,是带家人从晋中来看病的,钱不够,来的时候就把认为是传家宝值钱的东西带来了,他张口要五千,说他家人看病要很多钱,我看不准肯定就不给他呀,可是他急着给家人看病,我又舍不得松手,也出于情,就先算我借给他五百块钱,让他先去看病了,跟他说等我把这件东西弄清楚咱们再谈价。”

吴老板顿了顿笑道,“我琢磨着,就算是民国戏服,能做成这样,五百块钱我也亏不了多少。”

“我不了解这个价格行情。”冯妙摇摇头道,“但是你们搞收藏的也都知道,东西值不值钱,品相很重要,这个衣服就冲他保存这么好,肯定也要多值点钱的。吴老板看着是个诚信的人,也挺仗义,我觉得您那熟人找你找对了,你起码不会蒙他。”

“对对,就是这个理。”吴老板挺高兴的,虽然这东西跟陀罗尼经被不能比,可是证明他这次终于没看走眼啊,很值得收的一件东西了。

东西既然看完了,方冀南给了冯妙一个询问的眼色,冯妙便说他们先告辞了。

吴老板一听,忙喊小刘:“把我给冯研究员准备那茶叶和点心拿来。”然后冲冯妙笑道,“劳驾您一趟,一点小心意。”

冯妙:“您别麻烦了,拿来我也不要。”

吴老板:“不是,您好歹让我结交一下……”

冯妙道:“织绣类的东西本来就冷门,您又不可能天天找我看,再说今天你是托了我事的面子,我就当跟我爱人来溜达散散心了

,所以就别客气了。要是再有下回,我有时间能帮您也就举手之劳,没时间帮您也不怪我。”

一边说,方冀南一边就随手揽着她后背走出去了,吴老板送出店外,看着俩人手拉手悠闲地离开,心说他没预料错,高人果然不是那么好结交的。

星期天,琉璃厂游客比往常多了些,两人反正也闲来无事,就继续在琉璃厂逛了一圈。地摊上偶尔也有荷包、香囊、团扇之类的小件刺绣东西,方冀南不懂,冯妙便也只是看看,两人逛了一圈倒是买了两样零食点心,打道回府。

几天之后,吴老板再次联系上冯妙,说卖给他明代蟒服的那个人提出想见见她,当面表达一下感谢。

冯妙觉得这人有些莫名其妙,再说她确实也没那么多工夫,就拒绝了。

隔天下午,冯妙下班后推着自行车走出大门,一个警卫叫住了她,对她说门口有个人在等她。

“那边,”警卫小伙指着不远处坐在路边的一个男人说,“半个小时前他来说要找冯妙冯研究员,我问他是您什么人,他又说不清楚,只说是熟人,我们就说这里是工作的地方,不能随便找人,他就一直坐在那儿等,刚才有下班的事经过,他还跟人家打听谁是冯研究员。”

“您认识的吗?”警卫小伙问。

“没见过。”冯妙笑道,“没关系,谢谢你们啊,我过去问问他。”

警卫小伙还担心了一下:“用不用我陪您过去?”

“没事儿,就离你们这么近。”冯妙笑道,便把自行车先停在一边,走过去看看确实不认识,刚想问问,对方已经先开口问道:“志你好,请问你认识冯妙冯研究员吗?”

冯妙打量了一下他,外地口音,打扮普通,看起来也就四十岁上,冯妙就笑道:“我就是,请问您是要找我吗?”

“对,你好你好,”那人一听,赶紧站起来冲她弯腰点了下头,自己介绍道,“我就是卖给吴老板明代蟒服的那个人,我听说您很忙,您工作的地方也不能随

便进,我就在这里等您。”

“是你呀,”冯妙顿了顿,笑道,“咱们也不认识,我只是帮吴老板看个东西,要说帮忙也是帮他,你到底要见我干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读者讨论女主性格,我在做这个人物设定时是这么想的,她幼年由姑姑带进宫,想的是平安活命,去的是技术后勤单位尚功局,后来不高不低做到了六品司制,所以在我设想中,她应该是一个比较低调内敛的“技术人才”,靠一份韧性和手艺安身立命。宫里跟宫里还不相同,女主原本也不应该是一个手腕高超、心计过人、八面玲珑的人物,如果她是这样一个人,她也不适合在司制房绣花,可以像许多古言女主那样,去后宫、去御前宫斗出头了。

上一世如此,她今生才能埋头学术和手艺,才会随遇而安并且努力活着。

或者说,她在我心中,就是要带着几分“技术宅”属性。

便进,我就在这里等您。”

“是你呀,”冯妙顿了顿,笑道,“咱们也不认识,我只是帮吴老板看个东西,要说帮忙也是帮他,你到底要见我干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读者讨论女主性格,我在做这个人物设定时是这么想的,她幼年由姑姑带进宫,想的是平安活命,去的是技术后勤单位尚功局,后来不高不低做到了六品司制,所以在我设想中,她应该是一个比较低调内敛的“技术人才”,靠一份韧性和手艺安身立命。宫里跟宫里还不相同,女主原本也不应该是一个手腕高超、心计过人、八面玲珑的人物,如果她是这样一个人,她也不适合在司制房绣花,可以像许多古言女主那样,去后宫、去御前宫斗出头了。

上一世如此,她今生才能埋头学术和手艺,才会随遇而安并且努力活着。

或者说,她在我心中,就是要带着几分“技术宅”属性。

便进,我就在这里等您。”

“是你呀,”冯妙顿了顿,笑道,“咱们也不认识,我只是帮吴老板看个东西,要说帮忙也是帮他,你到底要见我干什么呀?”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有读者讨论女主性格,我在做这个人物设定时是这么想的,她幼年由姑姑带进宫,想的是平安活命,去的是技术后勤单位尚功局,后来不高不低做到了六品司制,所以在我设想中,她应该是一个比较低调内敛的“技术人才”,靠一份韧性和手艺安身立命。宫里跟宫里还不相同,女主原本也不应该是一个手腕高超、心计过人、八面玲珑的人物,如果她是这样一个人,她也不适合在司制房绣花,可以像许多古言女主那样,去后宫、去御前宫斗出头了。

上一世如此,她今生才能埋头学术和手艺,才会随遇而安并且努力活着。

或者说,她在我心中,就是要带着几分“技术宅”属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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