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紫棠不知道过了多久醒过来的,醒过来的时候,觉得左肩很痛。
她要怔仲一会儿,才慢慢想起了之前发生的事情,不由得奇怪起来:我不是胸口破了个大洞吗?怎么左肩痛?
睁开眼睛也觉得很困难,酸涩无比,手指艰难地动弹了一下。
阳光很刺眼,身下有泥土和青草的芳香。
自己躺在一个山谷中,周围有高耸入云的山壁。
为什么会在这里?
“你终于醒了?”一个仿佛听到过的,很悦耳的男子声音带着些疲倦说。
却不知道是从哪里传来的。
啊——,是那个人。
魏紫棠想起来了,面色变得很不好。
这个声音,她只听到过一次,只说了半句话,却成就了她噩梦般的这将近二十年。
她挣扎着要坐起来,却觉得身体不大对——因为人的高度不同,视线角度也不同,而且手臂长短也不一样,所以使用起来,会有细微的区别。
左臂一动,更加痛了。
她皱起眉,伸手去摸伤口,那男子的声音就说:“别摸了,能逃出性命已经不错了。那该死的路老鬼以大欺小,突然朝你出手,你又不堪一击,一下子肉身就毁了,可害惨了我。”
他说完就停住,似乎在等着魏紫棠问怎么回事。
可魏紫棠脸色淡淡的,连听到自己肉身毁了都没变脸色,此刻也偏偏不问。
等不到她搭腔,他只好往下说:“你那元神原是被我强制驱出体内的,跟肉身之间还有关联,你寄宿的肉身毁掉之后,元神出壳,无处可去,原本的肉身又在不远处,立时便奔回原身,重新要夺回身体,我又不能再把你驱除,你那时那状态已是无知无觉,再驱除你便要魂飞魄散了,我只好退到你的泥丸宫——反正你自己也没有元婴,可这么一来身体的主控权就归你了,立时便要晕倒在地,任人宰割,我费劲全力,才最后拿出一个小传送阵盘捏碎了,可最后还是受了些伤。”
他说的轻描淡写,却也知道当时情形有如何危急。
原来自己回到本来的身体了。
一直心心念念的事情竟然在这样的情况下达成了。
可魏紫棠心中却并没有半分欢欣。
“我储物指环中有药,你快取出来吃吧,绿瓶子那个。”
魏紫棠却根本没有理会他。
傲慢的人是受不了别人这般忽视自己的,魏紫棠一再沉默,他终于怒了:“魏紫棠,你听不见我说话吗?”
魏紫棠用手掩住眼睛,遮住光,低声,无力地说:“我不想吃药。”
某人更加怒了:“你想死吗?”
魏紫棠不作声。
他沉默了一下,冷笑说:“看来我费劲保全你竟是无畏之举,你以为这样便能威胁到我吗?你以为这样便能同归于尽,便能报仇?不管是当年还是现在,我吞噬你的元神都不过是举手之劳,还省了许多麻烦,你若真不想活,我也不跟你客气了。”
魏紫棠的眼睛藏在手背下,低声说:“随便吧,我很累,不活也不要紧。”
她一直都打起精神来,拼命努力,拼命修炼,拼命生活得尽量好一些,可现在却突然丧失了所有的勇气。
好累,她干脆躺回地上,不想再动了。
“有时候,我会想,人活着究竟为了什么啊,这么累,多一步不可,少一分不可,那么难,明明想哭的时候还要笑,明明很害怕还要硬着头皮往前走……未来,前途,沉甸甸地压在身上……从小要担负着父母的期望,不努力,就会让那么爱你的父母没法在人前抬起头来,然后大一点,周围的人永远在比,谁上了好一些的学校,找了好一些的工作,嫁了好一些的老公,周围的联系里面永远有那么多不得不虚情假意的人际往来,工作的同事,客户,姻亲……富贵,爱情,这些追求到底有什么意义?就算我一直都很乖,很善良,还是有人会来伤害我,就算我努力变强,变得更聪明能干世故,不让人有机会来伤害我,也架不住命运随便给我来一下……”她低低的声音,仿佛对着自己的呢喃。
片刻沉默,然后便是又一声冷笑:“胆小鬼,这样你就不要活了?你碰到什么了?虽然被我夺舍,可我还心慈手软,费心费力保存你的元神,多少人被夺舍就是魂飞魄散;我动用上古异宝返回这里时,还把你带过来,帮你找新的庐舍时还费心找有灵根的,你可知道找到那么一个刚断气的小乞丐有多不容易?虽然灵根不大好,样子也不大好,总比没有强吧?你不就是一次差点被强-奸,两次差点被杀吗?修仙之人,除了运气和天赋特别好,或者特别会投胎的,谁没遇到过这些事,不信你去问问你的陈师兄,他都遇到过什么事?除了一个被惯坏了,爱吃醋的小丫头喜欢找找你的晦气,你也没什么仇敌,而且还有我护着你;还有,你一个四灵根的废物灵根,三十岁就能筑基,你就光是看看玉溟宗的杂役弟子们,谁有你这么幸运?”
魏紫棠终于被某人的无耻言论激起了脾气,恼火地冷笑说:“这么说来我还得感谢您了!”
某人听了更加无耻地傲然说:“感谢就不必了,你听话些就是。”
魏紫棠干脆捂住耳朵,缩起身子,“我不听又如何?我不想吃药,也不想起来,随便你想怎么样,你把我的元神吞噬重新拿回身体的控制权好了!”
大概没想到魏紫棠还能有这么孩子气不讲理的时候,某人一时倒也无语了,这时一个又湿又软又热的东西舔了舔她的手背,魏紫棠放下手,看到小狴犴湿漉漉的黑眼睛望着她,一条腿蜷缩着,不禁低呼:“它怎么了?”
护法大人还是挺心疼他的契约兽的后代,声音也低沉了:“小东西也受伤了,断了一条腿。”
魏紫棠立马坐起来,忍着左肩的疼痛去看它,轻手轻脚帮它敷上药包扎好,突然想起来叫道:“阿白呢?阿白哪儿去了!”
护法大人没好气:“你还想得起它啊,不是不要活了吗?它当时离得远,没能一起带回来,还在玉溟宗,不知道怎么样了。”
魏紫棠站了起来:“我要去找它!”
“那你还不先吃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