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部主管天下刑政,审定、执行律例,判案定罪,管理囚犯。因为讼事繁重,也按省分为十三个清吏司,各管一省刑政。
存放各省证物卷宗的是间开阔的大屋子,里面有许多书架,按省份年限放着未完结的案宗证物。已经完结的案子也会有记录,证物会返还家属,也有那没有家属的东西会留存在库中,积年下来也存了好几个箱子。
李承德当年刚来刑部时,负责重录未结案的保存不善的案宗,在清点证物时没少遇着怪异的事。他为此特意去道宫求了灵符,之后遇到怪异之事的次数才少了。他以为有了灵符就不用担心,谁知去现场时会被冲煞到,道宫的人收了作恶的厉鬼却没能完全治好他,反倒是李萸自带的雷劈好了他。
他默认李萸比一般道宫的大师厉害,以前病没好时,也比道宫的大师好相处。能加入道宫的各寺庙道长都有自己的脾气,李承德认得的那位枯木道长最爱炼丹,时不时地要把自己毒晕一回,李承德想指望他帮忙都不能。
进了证物库,李萸打量了一眼,真让她看到不少附着阴气的器物,还在库房一角发现一只已经快消散的老鬼,也不知在库中呆了多少岁月。她没见过那么弱的鬼,还好奇地多看了几眼。
“那里有什么东西吗?”发觉她的视线,李承德小声问,感觉自己嘴唇有点发木。
不会吧,库房里不会真的有东西吧?他一想到心里就发毛。
“那里晒不到太阳,多晒晒太阳就好了。”李萸不以为意地说。
所以是真有东西?李承德有点腿软,又不想落了自己的面子,只能摆出比往常更严肃的表情。边上的人不知,还以为他为库房少东西的事发怒,一个个心下叫苦,好在李承德只带了李萸入内让他们守在门口没让他们跟进去侍候,他们也少了挨骂的机会。
在器物上留下执念不是简单的事,此方世界瞧着也不是太利于修行,能留下的经得住年月考验的,都有很深的原因。李萸对此也不好奇,她在原先放钗子的地方停了停,倒是的确感受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跟李承德身上的阴气相符。
看起来也不强呀,还能隐形不成?她不解地抱着双臂,走向角落的那个老鬼,她又不会测算只能问人,不对,问鬼。
“看到那边不见的乌金钗了吗?”
听到问话的李承德脚一软,差点没摔在地上。他以前还在那个角落查过卷宗,怪不得那时他的背后一直发毛,难道是……天呢,他都不敢想下去。
老鬼颜色已经很淡了,也没多少意识,听到问话也没有什么反应。
“说不说?不说我立马打散了你!”李萸可没多少耐心。
“萸儿!”
李承德轻喝一声,不管她有多厉害,对鬼神之物还是应该多敬着些,怎么能随便喊打喊杀。他也不知道对方是谁,也看不到行迹,只能朝着李萸面向的方向微微拱手。
“大人,有怪莫怪,小女只是为了查案。”
这老头昨天对她大呼小叫的,面对比她弱的老鬼却这么客气,什么毛病?李萸不解地皱了皱眉,感觉她的亲生父母都跟她想的太不一样。
“有人……拿……”
像是洞穴里幽远的回音,李萸看向老鬼,不懂他怎么就肯回答李承德。
大概也是时限到了,他说完这几句话便化为点点亮光消散在李萸眼前,有几粒亮光还融入李萸体内。她一惊,用力在身上拍了拍,却没有感觉到什么异常,还觉得神魂凝实了一些。
这是什么?好像对她的魂体有益,李萸一时愣在那里,开始回想以前在门中所学的知识。
“怎么了?”
李承德看到李萸的动作,不由得往边上的书架后面一躲,随手抽了一册卷宗遮住自己半张脸,目光不安地盯着眼前如同静止的画面。
李萸还没有想清头绪就被李承德小声但紧张度十足的声音打断了,皱了皱眉,还是先前耐着性子处理眼前的事。
“没什么。有只鬼说是有人拿了那金钗。”
“人?”
李承德一听是人祸,胆子就大了。
“来人,查查库房的进出记录!”
哪怕库房里放着的净是一些跟凶案有关的东西,但也有几样值钱的东西,前几年还曾发生过库房里收为证物的古画变成赝品的案子,一些前朝的证物也时有丢失。
“是。”门外侯着的张三连忙应道。
库房案卷、证物调取都有记录,人员进出也有守门的小吏盯着,昨天李承德闹了那么一出后,守库房的小吏盯得尤其紧,并没有发现行色可疑之人进出,也没有人调取案卷。
“倒是有几位大人进出,但都没有靠近存放清德县案卷的区域。”
存放清德县卷宗的区域就在整个库房正中,小吏站在门口一眼就能看到,并不曾看到有人靠近过。
“你没有离开过?”李承德沉声问。
“只去茅房的时候离开了一会儿,那时库房里没有人,小的回来时库房里也没有人。”
“时间?”
小吏报了一个大概的时辰,李承德便让张三下去打听。那个时间离下值已经近了,官署里没有多少人,倒是护卫记着几个行色匆匆与平日不同的人。李承德再让人一问,其中一人刚刚告假,似乎是在听说老大人去查库房后。
六部之长常被同部下属戏称为老大人,李承德这位老大人一听竟真是下属监守自盗,不是一般的生气,马上令人去那人家中搜捕。
“我一起去。”一直在边上不作声的李萸说。
“啊?”
李承德都快把李萸的存在忘了,她一出声他也想到了她在这里的理由,要是那金钗真有的异,还是得她跟着才是。
“行。赵六,看着点萸儿。”李承德吩咐负责抓人的护卫长。
“是。”
赵六虽不知为什么李承德会让一个看着白白嫩嫩的小少爷跟着他们,却还是应了下来,左右不过是抓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吏,用不了多少人,剩下的人大可陪着小少爷在边上呆着。
“萸少,我们走吧。”
李萸点头,也没给担心的李承德一个眼神便大步跟着赵六走了,从背影看她还真跟官署的护卫气势上没什么不同,就是个子矮了一点。
李承德自己都有些恍惚,不敢相信他那个白白嫩嫩乖巧天真的女儿真的没了,以后他的二女儿就是个凶婆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