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十三既郝然又感动道:“是属下多虑了,还请殿下恕罪。”
“莫多想,养好伤,速归对。”重真淡淡说道,便目光深邃地看向京师所在的远方,道,“要回京师直面横在大明复兴之路上最为阴险的敌人了,君怕否?”
所有人回答的都是不怕,袁十三为了弥补刚才的多虑就叫嚣道:“怕他个鸟。”
重真大笑道:“权阉福王之类的恶人,就该你这样的莽汉来修理,本王在京师等着你。”
袁十三郑重道:“属下不在殿下身边,殿下此去千万小心。”
袁七等人顿时大怒道:“你把老子等人当啥看呢?”
说着便仰天大笑,袁十三也嘎嘎大笑起来,重真的长啸则显得极其豪气干云。
长啸完毕,他便只身跨上大黑马,提着精铁长矛,斜挎三石强弓,肩背大铁与汝钦宝剑,就如上一次入京之时的那样,全身披挂,策马奔腾。
“殿下,等等俺们。”周遇吉黄晓腻无声地跟了上去。
袁七的反应仍旧慢半拍,等惊觉重真已如一支离弦之箭,才拍马跟随。
“京师,老子回来了。”
“权阉,你若敢动老子的皇兄皇嫂皇奶奶半根汗毛,老子定将你挫骨扬灰。”
“福王,不管你怎么说怎么做,你这头猪与其便宜了闯贼,倒不如反哺大明。”
独孤灵把大黑马送还给重真之后就又消失了,像极了他的姓氏,独孤,孤独。
但重真知道他一定就像许多默默无闻的人那样,正在某处为着自己的理想默默而努力,守护着华夏的同时,也在替心中认定的那几个人保驾护航。
身心皆有所属的崔红莺终于盼来了他的消息,唯独没有见到他的面儿,但江南饭店重真居住过的那间客房里的梳妆台上,却分明摆着他的亲笔信。
“此他,非他,是他,就是那个狠心的坏蛋……”
看着那刚劲有力的简体小楷,故作坚强了数月的崔红莺,终于禁不住芳心大乱,豆大的泪珠滑落于吹弹可破的婴儿肥脸颊,滴在地上,溅落在红尘里。
红娘子怀里的红肚兜外,还藏着她那珍贵的落红。
这时候就连婴儿肥的脸颊,灵动的双眸,尽皆一片红晕。
这个明末传言里的江湖奇女子,她害羞了,她期待着……
少年沧桑的独孤灵之所以选择不与她见面,就是看透了她的芳心,她的少女身体,皆已有所归属,他默默喜欢着她,但是因自甘堕落而自惭形秽。
他有过因为自己的一意孤行而一丝丝后悔,他猜测过那个人,查探过那个人,迁怒过那个人,但是至今都无法确定,那个人到底是信王本尊,还是由信王假扮。
他甚至于大胆猜测,那只被传得神乎其神却又突然消失的蝗虫,其实就是那个在西北初次见面的信王殿下所假扮的,那场大火只是他的金蝉脱壳之计。
事实上前门大街市井之中有着这样想法的人并不在少数,要不然无论天启还是他的老丈人,怎会对那只蝗虫青睐有加呢?天启也就算了,毕竟兄弟情深。
他的老丈人可是出了名的认钱不认人啊!会看得起一介辽东来的丘八?
至此,重真与信王的身份相互交融,剪不断理还乱,越是细思便越是极恐。
尤其是对于那些初窥天机的人而言,越是窥伺推敲,就越是觉得信王殿下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或者说压根就不是人。
有测字摸骨之人当机立断,信誓旦旦,认定了就是这么一回事儿,于是找他测字摸骨之人如潮水一般用来,甚至将他本来就快要散架了的摊位给挤垮了。
这个成功捕捉了商机的江湖骗子,喜提新摊。
有精明的说书人更是根据这个说法创建了一个团队,有人专门负责写剧本,有人专门负责说书,有人专门负责当托,将重真与信王的故事当作历史演义进行了神情的演绎。
他们把血刷镇北耻、诱敌出城破抚顺、烈火慰英灵、大政殿里会奴酋、大政殿上唱凤阳等等精彩的桥段,与宁远宁锦大捷、血战觉华、登辽战役等一系列大大小小的战役战斗,全都完美地结合了起来。
最最令人浮想连盘的,自然是与周玉凰以及小伍的三角恋情关系了。
吹皱一池春风,与卿却已无事。
于是一切的一切,都乱了,彻底乱了。就连崔红莺的芳心,乱得毫无征兆。
就连周遇吉和黄晓腻这两个人改名字这件事情,都有大才找到了出处:“大凌河畔初相遇,自此逢难必化吉。拂晓晨,夜明月。日月辉,唯大明。”
重真和独孤灵估计得都没错,进入冀州大地尤其是京畿之后,就再没有什么力量胆敢站出来直指他这个能在天启的养心小院里,结庐而居的忠犬了。
这一路上都很顺利,重真一行除了必要的吃饭睡觉,就是快马赶路。
那一身金光闪闪的铠甲,也因此而蒙上了一层薄薄的风尘,土黄的风尘。
从广宁门出,由广宁门入。
他没有隐匿行踪,也没有人横加阻拦。
广宁门隶属于五城兵马司的守卫,很荣幸能将他迎回城内。
重真终于知道了上次夜间,老虎与黑熊是怎样进城救下了他的。
这两只好学不学,居然学会了人情世故,每一次外出归来都会给城门守卫带礼物,尤其是守卫广宁门广渠门这两扇城门的。
这次带来的是野猪,一加一等一二,乐坏了广宁门的守卫,不待虎虎生威、大展熊风的两位将军吩咐,就乐颠颠地从城墙上放下吊篮,将两大只拉了上去。
“这……”重真看呆了,好歹是自己的小弟,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自己,重真只好变着法儿替这淘气的两只说好话。
来自五城兵马司的城守队正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水,咧嘴笑道:“信王严重了,两位将军可比福王殿下可爱多了,最重要是分量也轻不少。”
重真小声问道:“这么说福王进京的时候没缴税?”
队正愣了一笑后,脸上的笑容逐渐消失了,道:“确实没缴税,他这个缴纳得起的人都在竭力地逃避税赋,我们这些缴纳不起的底层苦哈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