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渤说的地方是一间清净雅致的茶楼,名唤宁心,他虽然骨子里风流好色,但毕竟出身皇家,从小浸染在阳春白雪中,和那些急吼吼只想和女人颠鸾倒凤的下里巴人不一样,他十分精通调情之道。
他显然也是这里的常客,熟练道:“绯儿你一定要尝尝这里招牌,雪山银梭,喝了之后齿颊留香,神清气爽,特别适合疲惫之时饮用。”
乔弈绯当然不陌生,宁心茶楼本就隶属乔氏,浅浅笑道:“我也听说过,不过听闻此茶产自西域,价格极为昂贵,没想到今日托郡王的福,可以有幸品尝。”
她说到昂贵的时候,秦渤的眉头不自觉跳了一下,换在以前,他贵为郡王,本就家资丰厚,再加上内务府不菲的灰色收入,缺银子这种事从来不会发生在他身上。
但自从被鲍华狠狠坑了一顿之后,手头骤然收紧,还欠了一大笔外债。
郡王府虽然每年有四五十万两银子的进项,但大部分店铺是按季度交租金,庄子更是年底才能收上来,远水解不了近渴,生平头一次体会到没银子花的烦恼。
他向徐槿楹要银子,徐槿楹却推三阻四,说府中早就没有现银了,而且他养伤期间,人参灵芝从来没断过,又是一笔大开销,现在郡王府已经是入不敷出,难以为继,只能维持日常基本开销,实在没有多余的银子给他。
秦渤气得七窍生烟,他是皇上的亲侄儿,该有的排面决不能少,总不能丢了皇亲国戚的脸,从徐槿楹那里要不来钱,便厚着脸皮找宗人府的宗令提前预支了两个月的俸禄,否则哪有钱出来花天酒地?
尤其是当着绯儿的面,更不能暴露他手头紧的困窘,不仅如此,还要摆出皇族子弟视金钱如粪土的豪奢,大手一挥,豪爽道:“只要能让你开心,多少银子都值得花。”
乔弈绯不置可否,小二上茶之后,浅浅抿了一口,“雪山银梭初感微苦,后味甘甜,听闻最美妙之处在于畅饮数杯之后,如置身翠绿深处,犹如回归自然,神清目朗,不知是否是真的?”
畅饮数杯?秦渤不由得掂量掂量口袋里的银子够不够?但总不能让美人失望,更不能在美人面前暴露自己实力不行,他是男人,尊严最重要,打肿脸也要充胖子,忙笑道:“绯儿果然是个妙人,见多识广,连雪山银梭都了如指掌。”
乔弈绯忽而一笑,顿时春光潋滟,山水失色,让秦渤看呆了,情不自禁道:“见到绯儿,本王才终于明白为什么古有周幽王为博美人一笑,心甘情愿烽火戏诸侯了?”
从佟宅出来之后,乔弈绯便对秦渤冷淡了许多,对这种喜新厌旧的男人来说,得不到的总是最好的,淡淡道:“褒姒国色天香,我不过蒲柳之姿,哪里能相提并论?郡王实在太抬举我了。”
“在本王眼中,绯儿之媚,绝不亚于褒姒之美。”秦渤笑弯了眉眼,亲昵道:“绯儿快及笄了吧,不知可有定亲?”
乔弈绯摇摇头,“尚未。”
秦渤按捺住激动的心情,“那可有心仪之人?”
乔弈绯依旧摇头,“也没有。”
秦渤大喜过望,秦淳简直是太懂他的心思了,要是定了亲又要多费一番周折。
他见气氛营造得差不多了,便深情道:“绯儿,实不相瞒,自那日在府中见过你后,我便对你朝思暮想,只盼能再见到你,今日意外相遇,必定是缘分所致,只要你愿意跟我,我一定会让你成为天下最幸福的女人。”
这般深情并茂的表白让乔弈绯鸡皮疙瘩掉了一地,张口就来,也不知对多少女人说过了,像个跳梁小丑似地在她面前表演,演技简直比戏子还精湛。
秦渤说完这番话,便目不转睛地盯着乔弈绯,他对自己一向有信心,贵为郡王,有权有势,有才有貌,天底下哪个女子能从他的柔情攻势下逃脱?
哪知,绯儿并没有感动得热泪盈眶,甚至连眼皮都没有抬,只淡淡道:“你我不过是第二次见面,你对我完全不了解,可知我是什么人?”
“不管你是什么人,我只知对你一见倾心,一见难忘,只要你跟着我,我一定会好好待你的。”秦渤的语气急切起来。
“你说跟着你是什么意思?”乔弈绯蹙眉道:“难道是和惠儿姑娘一样,没名没分见不得光?”
“当然不是。”秦渤断然道:“她如何能和你相提并论?”
就算是惠儿姿色巅峰时期,也不及绯儿十分之一,更何况现在的惠儿姿色锐减,让他见了一面之后,再提不起兴趣。
“那是如何?”乔弈绯正色看向他。
秦渤目光灼灼,信誓旦旦道:“我自然会给你名分,名正言顺纳你进府。”
“让我为妾吗?”乔弈绯语气淡淡,同样提不起兴趣,让秦渤意外之下越发急切,“你可愿意?”
看到这样的秦渤,乔弈绯总算明白为什么会秦渤能纵容佟佳惠在身份尊贵的徐槿楹面前耀武扬威?
二十多岁的人了,还是个恋爱脑,不对,说他有脑子都侮辱了脑子,相信他在xx上脑的时候,一定也对娇娇啊,佟佳惠啊,说过无数次这样的话。
狂妄自大,自私自利,不负责任,满脑子都是风花雪月,只要是美人,就没有抵抗力,激情来得快,去得也快,徐槿楹嫁给这样一个男人,真是悲催。
“可是。”乔弈绯的话却让秦渤眼中的光芒黯淡了下去,“从小家人就告诫过我,此生决不为人妾室,郡王已有王妃,又有惠儿姐姐,虽待我一番情谊,我却无法如郡王所愿。”
秦渤虽很意外,却并不怎么着急,类似的话,他并不是没有听过,女人嘛,大多心比天高,但在残酷的现实洗礼之后,最后哪一个不是乖乖跟了他?
秦渤哈哈一笑,“绯儿如此品貌,若嫁给凡夫俗子,哪怕是正室,也不过是庸庸碌碌度过一生,糟蹋了你的花容月貌,我虽册封了正妃,府中也有妾室,但我是皇室郡王,身份显赫,做我的妾室和寻常男人并不相同。”
乔弈绯垂下眼眸,默然不语,做沉思状,在秦渤看来,以为她动摇了,得意一笑,这天下就没有他拿不下的女人。
至此,他反而不急了,透过雪山银梭的茶雾,欣赏绯儿嫣然百媚的容颜。
“昭郡王?”一道女声突兀响起,竟是韶华郡主?
她来宁心茶楼喝茶,意外偶遇了昭郡王,出于礼节过来打个招呼,但在看清坐在昭郡王面前的女人的时候,眸光一闪,脸上随即浮现心照不宣的嘲讽笑容,“是你啊?”
乔弈绯面不改色,冲她微微颔首,“郡主好久不见!”
“你们认识?”秦渤有些意外,虽然他对绯儿的背景一无所知,但这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绯儿独一无二的美貌和风情。
韶华郡主冷笑一声,讥诮道:“当然认识,不过我倒是奇怪,郡王是怎么认识她的?”
秦渤不答反问,“郡主是怎么认识绯儿的?”
绯儿?韶华郡主怔愣片刻,立即笑出来,看向乔弈绯的眼神充满了鄙夷和不屑,“不愧出身商家,在不同的男人间周旋得游刃有余,这左右逢源的本事本郡主可真是望尘莫及啊。”
“多谢郡主夸赞。”乔弈绯答得面不改色心不跳。
秦渤却听出了不同的味道,眯起眼睛,“郡主你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韶华郡主看秦渤的眼神仿佛他头顶上长了一片青青大草原,意味深长道:“那你怎么不好好问问你的绯儿?”
乔弈绯抬眸,清澈的眼眸如一汪秋水动人心魄,看得秦渤心中又是一荡,韶华郡主连讽刺带讥诮的话语让他觉得很不舒服,脸色沉了几分,“莫非绯儿以前得罪过你?”
韶华郡主没想到竟还有这等意外收获?这个水性杨花的女人,居然明目张胆到这种程度了?秦湛只怕还不知道吧?
她诡异一笑,忽然贴近乔弈绯的耳朵,用只有两个人听见的声音道:“你这么快就又有了新欢,就不怕我告诉他?”
乔弈绯不动声色,“说句实话,我还盼着郡主坦诚相告。”
没想到她竟如此肆无忌惮?韶华郡主不怀好意地盯着她,声音又大了起来,“你可不要告诉我你和昭郡王在此谈生意?”
“你说对了,我的确和郡王在谈生意。”乔弈绯一语双关,“有什么问题吗?”
韶华郡主既兴奋又愤怒,不知道秦湛知道乔弈绯背着他勾三搭四的时候,会有什么反应?
秦渤听得一头雾水,但他看到韶华明显明显对绯儿有敌意,且说话夹枪带棒,顿时不悦道:“郡主,如果你不介意,可以坐下来一起喝杯茶,但如果对绯儿冷嘲热讽,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韶华郡主脸色微变,不善地盯着乔弈绯,别有深意道:“想不到连昭郡王都如此维护你,果然手段了得,我还真是低估你了。”
“多谢郡主夸赞。”不管韶华郡主如何嘲讽,如何挑衅,乔弈绯始终镇定自若,连表情都没有丝毫的慌乱,如一汪平静的秋水。
韶华郡主脸色彻底冷了下来,微微抬高下巴,鄙薄道:“厚颜无耻到你这个程度,也真是少见。”
秦渤正在热烈追求绯儿的关键时刻,自然容不得有其他人诋毁辱骂她,当即义愤填膺道:“你一来就咄咄逼人,反倒是绯儿一直以礼相待,你不要得寸进尺,欺人太甚。”
“我欺人太甚?”韶华郡主看秦渤的眼神充满了怜悯,讥笑道:“你可知道坐在你面前的这个女人是什么人,她又做了些什么?”
哪知,秦渤根本不在意这些,他深情地望着乔弈绯,“绯儿在我眼中,是最可爱最善解人意的好姑娘,不容你诋毁。”
韶华郡主万万没想到竟然是这样一个结果,怒极反笑,“你还不知道她的真面目吧?亏你还如此维护她,真是个大傻瓜。”
“韶华郡主!”秦渤向来自恋又自大,闻言恼羞成怒,“看在你是安平王之女的份上,本王才多番容忍,如今竟敢辱骂本王?看来你安平王府真是无法无天了,小心本王将此事奏秉皇上,治你一个不敬之罪。”
其实他当然不会因为这种争风吃醋的事去麻烦他的皇叔,但义愤之下说出这话却极具威慑力,谁都知道皇帝对这个侄儿很是看重,若真闹到皇上那边去,岂不是吃不了兜着走?
韶华郡主怒急之下口不择言,可是后悔已经来不及了,她恨的是水性杨花的乔弈绯,牵连到昭郡王干什么?只得不甘不愿道:“请恕韶华失言。”
说完,她狠狠瞪了一眼若无其事的乔弈绯,怒气冲冲转身就走。
秦湛定然还不知道乔弈绯一面在他面前卖弄风骚,背地里又和昭郡王打情骂俏,恐怕只要是有权有势的男人,都将成为她入幕之宾,这样不知廉耻的女人简直玷污了秦湛。
韶华郡主走了之后,秦渤收了怒色,神色又温柔起来,“你和韶华郡主有过节?”
乔弈绯黯然叹息,“曾无意得罪过一次,郡主便彻底记恨上了我。”
秦渤义正言辞道:“这韶华郡主一向跋扈,定然是嫉妒你美貌温柔,才恶意出言中伤,你放心,以后有本王在,她不敢再欺负你的。”
“多谢郡王。”乔弈绯冲他微微一笑,让他心花怒放,韶华郡主出现得真是时候,让自己平白无故有了英雄救美的机会。
“对了,她刚才说你出身商家?”秦渤问道:“你家是做什么营生的?”
乔弈绯不答反问,黯然道:“大夏商人地位地下,郡王是看不起我的出身吗?”
“当然不是。”秦渤声音大了起来,就差拍着胸脯保证了,他玩女人,要的是美色,又不是家世,况且已经有了门当户对的徐槿楹,其他女人,家世什么的,他压根不在乎,信誓旦旦道:“不管绯儿你是什么出身,我对你的心意都不会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