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七微吸一口气,问青禾:“他怎的伤成如此模样?”
他嘴里问着,手里也没停下。取下腰间挂着的兽皮小腰包,拣了一片老参塞到赤驳嘴里,又从里头掏出一个裹得紧紧的小布包。
布包宽一寸,长两指。里面别得整整齐齐的银针和绣花针,另有几束羊肠线。
巴七一手拿针线,另一只手熟练合拢赤驳身上狰狞的伤口,穿针引线地缝合。动作既快且迅捷,片刻功夫便能缝合好一条臂长的伤口。
缝合上伤口,撒上药粉,不多时肆意涌出的血便止住。
见赤驳的伤势被控制住,青山好歹暗松一口气,但是贴在赤驳胸口的手掌依旧不敢撤去。现在,赤驳就靠他这点内力吊命呢!赤驳与小山辈份相当,若他惨遇不幸,青山一个作父亲的看着也难免感同身受。
他回答巴七之前的问题,说了受自家儿子之托,入山走这一趟的事。
说完,他苦笑:“我对此事原本并不上心。赤驳好歹是赤狐的儿子,一向最是聪明,又怎会在如今这般紧要关头弄出事?不过是带个小孩玩耍,当无大碍。但小山又着实担心,我便想着好歹教他安一安心,顺便进山拣些山珍和猎物。哪料,他居然如此深入!又居然会遇着九。”
想想都不可相信!这时节九阴不该回归它们的起源之地么?
巴七呲一呲牙,嘿声笑:“背运呗!算他运气好遇到你,若不是有你用内力给他吊着性命,他早魂归地府了。也就是你们青姓一族的内力,才有这份延命的功效。若是换成个赤家人,别说是赤狐,就算是赤长老,也只能看着他死。”
青姓一族的内力有生生不息的特性,最擅内力方面的治疗,而赤姓一族的内力在攻击方面别有优势,容易伤人,却也容易伤已。
闲聊两句,两人都不再说话,一个小心维持赤驳的生机,一个缝合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狰狞伤口。
不多时,所有伤口缝合完毕。
导致大出血的罪魁被缝合以后,赤驳的脸色终于不再灰败。青禾低头看着昏迷不醒的赤驳,目光落在他的手臂上。
那里有一道半尺长的伤口,深入骨髓。巴七是个大老爷们,缝合伤口的手艺实用性没得说,但是美观性嘛就……话又说回来,不管是什么缝合疤,大约都不具备什么美观性。
对于一个爷们来说,伤痕好看不好看是次要,有没有对身体造成不好的影响才是关键。
而赤驳左臂上的这道伤,足以让他后半生再也不能握刀剑。作为一个刀族大家的后辈儿郎,却不能用刀,这将是一种怎样的遗憾和伤害?
青禾叹息地说:“咱们村下一辈的支柱又少了一个。”
巴七对此也很是感慨,他嘬一嘬牙花子:“啧,说得也是。本来就一代不如一代了,且不说这一班后起小辈原本的资质如何,但说祭祀的效果也是一年不如一年。就说赤狐当年习武的资质不过中下,但胜在脑子聪明,他老子使了老牛鼻子的力给他弄了一个名额,硬是生生把他的拔了两三级,弄成个青级有余。可是现在?啧。能提升一级就开心的跟什么似的。”
青禾说:“赤狐博闻强识,但凡心胸再开阔些,蓝级也并非不可。”
巴七嗤笑:“指望他那个小肚鸡肠?得了吧!管他如何,都与咱们不相干,首要先把这小子弄回去,这里可不是养伤的地方。”
他把一把赤驳的脉搏,察觉他的脉象好了许多,巴七诧异地抬头看青禾:“你给他喂了补气丹?他恢复得不错。就这样带他回去就行。”
“嗯。”
“你的内力擅于吊命,便由你送他回去,以免途中发生万一。我去找一找小丫头。唉,那丫头也是倒霉,三灾五难的。”
两人闲话到现在,也是必须确定赤驳的情况不会在短时间内出现严重恶化,虽然他们有两人,但只能一个送他归家,另一个得去寻找叶青歌。
巴七和青禾言语中鲜少提及叶青歌,其实暗地对她是否活着不抱太大希望。在赤驳都伤成这样的情况下,她一个路都走不利索的小丫头,就算在九阴袭击的当时能够侥幸幸免于难,但事后,若要在充满猎食者的深山里存活下来,实在太难。
巴七把赤驳放在青禾的背上,动作小心翼翼的,赤驳的伤口刚刚缝合,一个不注意,伤口便会裂开,之前的包扎便全废了。
青禾回头对他说:“赤驳受九阴袭击时,听声音大约是在红枫林附近。你可以去那里找一找。”
“行咧。你说红枫林我心里就有数咧,别看赤驳那小子是个赤姓武夫,其实暗地蛮有些你们青家人的酸腐脾性。一老爱往那里跑!”
两人在山涧边分道扬镳。
叶青歌的意识在一片赤红中飘荡,她思维迟钝地想:明明是寒冷的冬天,怎么天气这么热?热浪在翻滚,好像无处不在。地球的温室效应如今变得这么厉害了吗?
冬天?
不对。现在是秋天,今天天气不错,所以她才在周末出来走走。对,她应该在散步。为什么她会在这里?这里……是哪里?
“丫头?”远远的,隐隐约约的,有人在喊。
是谁在喊?
他在喊谁?
“哎呀,可不得了,怎的烧成这样了?”
说话的声音仿佛被添加慢进特效,慢得不可思议,慢到让声音听起来多了一种怪异的扭曲感。
然而叶青歌却奇异地听清楚了那人所说的每一个字。只是她有点想不明白他说的话是什么意思,总觉得思考是一件很累人的事,好像不管怎么想脑袋总会搅成一团浆糊。
她这是怎么了?要死了吗?
……
青禾背着重伤的赤驳回到村里,引起一阵很大的骚动。巴七离开得早,不知道后面的事——赤驳带小孩进山一事,大家都已经一传二、二传三的知道,而赤狐因为担心三子,也带着几个本家兄弟,紧随其后的进了山。却恰与回村的青禾错过。
几个站在村口的赤姓儿郎见赤驳一身血地趴在青禾后背,或者赶紧迎上去问情况,或者进山叫回赤狐等人,也有的转身回村知会赤母。
然而,前来知会赤母的儿郎被赤母骂了。
“枭娃子你瞎说甚!我家三郎明儿就要去祭祀神明,如今正苦练着熟悉他阿爹给他弄来的好刀,怎的可能弄出一身伤的归家!”
被子女彻底瞒在骨里的赤母,有些埋怨族人说话不讲究,诅咒自己的儿子。
那后辈儿郎倒也不恼,解释说:“我骗您作甚,也不能得个好。您朝食后去了四叔公家闲话,想是不知道——赤驳他带着您家的童养媳进山耍去,不成想撞见九阴,被九阴伤得那叫一个惨,都快变成八瓣了!”
“不可能啊……”
“哎呀,不信您亲自出来看嘛!”
赤母嘀嘀咕咕地,依然有些不信,却被一把拉出家门。抬头便看见自家门口的小道的另一头走来一个人,青衫落拓,眉目英挺俊朗。身形稳重,脚底踩着平稳的轻功。
正是青禾。
眨眼间,青禾到了她的眼前。她才有机会看清他背后,那个被淋漓的鲜血染透了身上衣衫,生死不知的人的面容。
不是她的三子赤驳又是谁?
“嗷——”
赤母发出一声撕心裂肺地惨嚎,仿佛野兽在悲鸣,让闻者悲伤,听者落泪。她涕泪俱下地跌坐在地,手拍打着地面:“我的三郎啊!!!”
青禾被吓了一跳,赶紧说:“赤狐家的你快些起来!三郎还有救!”然而他的嗓门没能赛过赤母的嗓门,赤母没能听见他的话。
赤大郎急急忙忙地赶回家。他阿爹进山后,他留守在家以防万一,他有感家中恐发生大事,偏此等关头二弟和妹妹竟都不知所踪,于是方才寻阿弟阿妹去了。
他忙把母亲搀扶到一旁,然后护着青禾背上的自家三弟回到厢房,查探弟弟的伤势,忙前忙后。又问青禾事情的经过。青禾大致说一下发现赤驳的经过,多的一句也没提。赤大郎知道巴七因与凰三交好,所以医术也不错,他又追问:
“那巴七叔他怎么说?我三弟的伤势如何?”
“当时情况危机,又缺少药材,也没时间细看,只能先护住他的心脉,止了血,我就赶紧回来了。我给他喂了一颗上品补气丹,如今全凭它吊着一口气。你还是正经请你凰三叔来瞧一瞧!”
一语惊醒梦中人。
赤大郎连连点头:“哎,哎,我这就去!”说着往外走,却在门口一头撞着自家阿爷。
赤阿爷见过大半辈子的九阴闹村,又是半只脚入土的人了,对九阴是不怕的。是以,在村中小辈们都在瞧热闹时,他仍然很淡定的与村里同样淡定的老人对弈。惊闻族人通知,才匆忙归家。
赤阿爷虽武艺不行,但作为一个在关键时候肯孤注一掷付出自己全部来培养长子赤狐的人,面对意外的时候,比作为小辈的赤大郎压得住阵脚。第一时间请来村中的老辈医手——凰三的叔爷爷!
凰三的叔爷爷是所有凰家医者的首领,按照凰家的规矩,他继承首领一职的同时,也继承了“凰三七”这个首领的专用名字。
村中小辈都恭敬地喊他老人家一声“七爷爷”。他是凰长老的族弟,是凰家目前硕果仅存的唯二的老辈。他擅医更擅武,一身内力已臻化境,虽年已百多岁,精神头却比赤阿爷更矍铄。
赤阿爷恭恭敬敬地请出老人家:“七爷,您老帮着瞧一瞧我家小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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