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寻常人来说,沐恩他们可以算得上是高大的过分了,但是也正是因为这种身材,他们会看上去并不是特别的魁梧。而此时他们又稍稍的佝偻着自己的后背,看上去就更加低调了不少。
里昂摸出了几张表面已经磨损了许多快要看不清的上面头像的铜板,沐恩看到这个东西眉毛都动了动,他甚至不知道这东西是他从哪里淘来了。
“你这铜币,比我们这里的还差劲。”
“从沙子里挖出来的。”里昂赔笑着说道,然后他左右看了一眼,仿佛是害怕被欺负,见好像有人对他有想法之后才有些怯懦的坐了下来,并且拉了拉沐恩的衣服,示意他不要再傻站着了。
那个像是强盗酒保放下手中被擦得干净但也能看得出已经上了不少年头的木头杯子,给里昂倒了一大杯的啤酒并且对他说道:“一个铜板在这里可买不到一杯酒,不过看你们这么狼狈,这杯就给你打个折吧。”
“多谢、多谢。”里昂看起来有些惊喜和惶恐然后看了沐恩一眼,将那杯啤酒拉到了自己的面前。
周围的人看到这一幕都哈哈大笑起来,觉得拾荒者真的是群贪图小便宜的贱货,看他那个样子,应该是一口酒都不打算让自己的同伴尝尝了。
不过也是,拾荒者们如果在荒原上遇见了,免不了为了别人身上的那点破烂大打出手,反正这些连公民权利也没有的烂骨头压给没人会在乎。
拾荒者的构成比较复杂,流放或者逃跑的罪犯、出逃的奴隶等等都有可能成为拾荒者,而且因为他们不被纳入帝国的管理体系之中,没有身份证明,没有家业,也不会允许进入城市之中,只有边陲的小镇或者乡村,才有可能见到这些人的身影。
而且即便是在那种地方,他们也是不太受欢迎的人,毕竟这些人为了活下去已经抛弃了底线和道德感,偷盗、抢劫甚至于杀人他们都在所不惜。
但是帝国毕竟没有那么多的人力将自己的权利真的像极昼的太阳那样将光芒洒满整个世界的角落,所以在某些灰色地带还是可以看到些人的身影。
例如黑泽镇那样的地方,沐恩等人就见到过很多拾荒者。但是地下城之中却反而没有见到过,可能因为地下城是真正阳光下城市的阴影。
绝大多数游走在黑白之间的人包括尚未缉拿归案的犯人也是拥有档案和户籍的,会成为流放者的人往往是那些被剥夺了“名字”的囚犯。在海神的教义之中,这种变成离群之鱼的惩罚是比死亡更加严重的酷刑,被剥夺一切成为孤独之人在荒原之上,没有办法听到海洋深处神呼唤他的名字,也就无法在死后找到最终的归宿。而离群的鱼也会成为其他怪物狩猎的对象,远比在鱼群之内的那些受到肌体力量庇护的单位更加危险。
而奴隶也是没有太多此类权利的,虽然现在帝国的奴隶们已经基本上没有不被赐予“名字”的人了,但是当初在建国初期的时候,许多的战犯被俘虏成为了奴隶之后,他们被迫信教,但是却没有拥有名字的权利,那个时候对于他们来说最高级的恩赐不是恢复自由之身,而是被主人赐予姓名,让神的目光可以注视到他们。
后来帝国就不允许有奴隶出现了,所以这些奴隶们很多都拥有了户籍,少部分作奸犯科的就被驱逐到了荒土之上成为了拾荒者。
现在帝国还存在的奴隶就是那些‘自愿’为奴的人了。虽然这种脱裤子放屁的政令让人感觉很降智,但至少他们都是本来就拥有名字的人,也拥有给后代取名这样的权利,所以现在帝国之中即便是奴隶地位也要比这些没有名字的拾荒者高。
神权的地位非同凡响,直到现在。
虽然南海教廷仿佛已经高度的去世俗化在大部分的掌权精英阶级眼中成了个吉祥物,但是他们仍然拥有这种特权——或者说是始终保留了这种权利,那就是执行姓名剥夺的权利。在帝国之中这种刑罚已经极少出现了,因为神权的逐渐边缘化,所以自三代安努王开始就很“仁慈”的表示这种刑罚实在是太过苛刻,即便是穷凶极恶,也应该能够得到神明的宽恕,所以杀掉便可止住他们的罪孽,无需让他们获得终生的折磨。
但是历代的教宗也都是圣人,所以即便是皇室早在千年以前就开始尝试和他们撇清关系,还是没有办法完全忽略教廷已经和能够带来的影响。所以在程序上设置了个相当繁琐的程序。
理论上,曾经罪大恶极的囚徒们如果要被判决剥夺姓名,那么就要由帝国来撰写报告,然后递交教廷,如果教皇也同意进行这样的判决就会出动审判庭对其进行审判。如果是教廷自己觉得谁是异端,那么不需要经过皇权的审理,自己就会直接进行判决。而现在,因为情况的变化神权的削弱,如果有谁真的那么跳把教廷给恶心坏了的话,想要对其进行判决需要先向帝国报告,而帝国认可之后帝国的官员会再走个形式上的流程,撰写报告请示教宗,而教宗则会程序性的通过,然后再进行审判。
所以说虽然当下看上去这个最严重的刑法权利仍然掌握在教廷手中,但是实际上已经变成了个民众们并不知道的笑话。毕竟现在会被施加这种刑罚的人基本上也不会在乎所谓的海神教派,所以这种类似于流徒的刑法反而不错。
不过在上述的那些政治博弈不并不只是单纯的像看起来那么的简单,皇室用来交换驱逐神权的代价是在某些区域内教廷的掌控力度已经基本等同于全部,几近于列土分疆。而因为南疆的特殊性,所以神权的影响在逐渐蔓延的过程中已经基本上把除了南方卡佩家族封地之外的领土全部占据。
其实这也一直以来是安努王室非常头疼的问题。
本来之前上任教宗战死是个非常好的机会,本可以借此来让尾大不掉的教廷彻底一蹶不振。但遗憾的是狄亚勋比塔瓦西斯更狠,同样是用某些不知道的手段强行成圣,他的速度还要比塔瓦西斯早上几年。
如果那个时候不是因为他的突然成圣并且因为年少时候盛气凌人的经历给了整个帝国统治阶级巨大的压力的话,或许塔瓦西斯还不会选择用如此……如此代价过于令人难以承受的方式跻身圣人。
看上去平和的帝国之内实际上暗流无时不刻的在涌动着。
而剥夺名字的刑罚,当然不会只是让个教士上去宣读一下“你名字没了”这个决定,还有很多复杂的程序。比如说让他的魔力回路消失,如果不愿意让自己的回路消失就会被强行震裂。然后会在他的身体之中施加一个可以随着血脉的传递而继承的“烙印”。
烙印当然只是个好听的说法,实际上本质就是个诅咒。这种诅咒的效果非常的强悍,虽然不会杀人也不会减运,但是会排斥魔力,而且让伤口恢复的更慢,并且这种东西在某些人的还非常的明显,如果教廷的人看到立马就能感觉出来。
并且因为没有极强的负面效果,所以反而更难以拔除,就像最难治的病往往是所谓的“亚健康”状态一样。想要拔出,就只能请求教廷的宽恕,这也是为什么教廷始终可以牢牢的掌握这种权利。而施加和拔除的方法,也只有各位金纹大主教才有资格知悉。
这种被称之为“无名者烙印”的魔法被列为禁咒,永世不会消退,还会随着自己的血脉传递给后人。
罪人的子嗣依然是罪人。无论自称为何,他们都是失去了名字、失去了神明庇佑的被遗弃者。
考虑到其实这个梯队已经很多年没有再增加过了,所以如果近的“正统”拾荒者其实都是“祖上积德”的世袭罔替之人。他们没有任何的魔力,不受待见。
当然实际上的拾荒者肯定数量还是要比这些世袭罔替的倒霉蛋多的,那些自称为拾荒人的底层百姓可能各有各的难处或者是逃犯之类的,总之里昂表现出来的这样的情况其实就和如今的拾荒者群体非常的相似了,那种雄赳赳气昂昂眼神锋锐看上去像是野兽的拾荒者那肯定都是假的,狼都知道尾巴要防下来看起来怂一点才好过活,摇尾巴那就是表示自己服了,所以世界上不存在什么从眼神看上去就很有故事的拾荒者。
说句难听点的,那样的脑子缺弦的拾荒者已经成为了白骨了。被人看一眼就觉得是有威胁的人,不可能在任何社会中存活下来的机会。和荒原上的独狼不可能真的生存,拾荒者里也有聚落,他们有自己的规则。
聚在一起时和和气气,散开两三去痛下杀手。
这可比文明的世界要残酷的多得多。
咬人的狗不叫,谁也都知道这个道理。
所以沐恩越看越觉得触目惊心,里昂装的实在是太像了,与之前在路上的时候完全不一样,沐恩甚至自己都有些恍惚。
在平常的人眼中,或许拾荒者都是些低三下四的人,但是那是因为平常人能够见到他们的时候一般都是自己抱成团的时候,他们只有在极有把握的情况下才会凶相毕露。所以他们留在世人眼中的假象和真实实则相去甚远。
沐恩等人自然没有办法伪装成真正的因为教宗的审判而成为的拾荒者,但是他们隐藏起绝大部分的魔力,伪装成普通的拾荒者还是绰绰有余的,毕竟没有人会这么纠结一个拾荒者的身份,出生在拾荒者家族听上去也不是什么特别让人有面子的事情。
“喂,你不分点给你的同伴?”有人怪笑着问道。
“我、我自己掏钱买的,为什么要分。”听到话的时候,里昂下意识的缩了下脖子,然后才支支吾吾的问道。
“你也不说说话?那铜币肯定是你们一起捡的吧?难道就没你的一份?”那个人调侃了一句里昂之后,又来戏弄沐恩。
但是沐恩只是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低沉和失焦,然后就低下了头。
这个场面可以说是两个名伶在同台飙戏,这群把他们当成傻子来调侃玩弄的人还不清楚其实真正的傻子是他们自己。
“你这朋友怎么不说话?”那酒保问道。
“他……他嗓子之前因为乱吃东西被毒哑了,所以不能说话。”
“可怜。”那酒保看起来凶神恶煞,而且笑的时候比其他人都更不像好人,但是好像人还不错的样子,“不过可惜我没有办法给你再倒一杯酒了,这里的生活条件就这样,酒水特别的昂贵。”
里昂嘿嘿一笑,露出了一口污浊的牙齿,沐恩没有办法像他做的那么狠,牙齿还是白色的,所以他要尽可能的避免张嘴……不过经历过外面的情况,沐恩的牙现在应该也挺黄的,毕竟沙土什么的可不会经过主人的同意再进到嘴里。
然后里昂喝了一口那个啤酒,竟然整个人难以克制的将脸庞拧到了一起,仿佛纠结成了朵菊花。
沐恩刹那之间差点动手,因为肌肉骤然紧绷还差点抽筋,他看着自己的这个朋友,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情况。
“好辣,好辣!”里昂开始咳起来,沐恩一时间竟然不知道他是在像自己证明演技还是这个东西真的让他难以接受。
没想到听到这句话所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这的啤酒,度数可是很高的。”
世界上度数最高的精酿啤酒可以达到将近七十度,但是这里的酒并没有那么高,否则的话也不会倒这么满满一大杯。但是也绝对不低,在三十到四十度之间,刚刚里昂对此没有防备,直接喝了一大口下去,在猝然没有准备的情况下出现这种反应也实属正常。
既然里昂说自己是个喜欢乱吃东西的孩子,沐恩也就索性不讲话了,开始用手打出流利的手语,想要买上一杯。
但很可惜,他们看不懂。
有是有优秀也是种错误,沐恩能够看到里昂用眼睛剐了自己一眼,他自然没有想到沐恩居然还会这么奇怪的东西,但是他也知道这么高的素质绝对不应该是拾荒者可以拥有的。
“你在比划什么呢?”
沐恩也反应了过来,然后又胡乱比划了几下,似乎有些急了,开始发出呜噜噜的声音。
又是引得哄堂大笑。
“他上次吃坏东西的时候把脑子也给烧坏了一点,不好意思。”里昂在给他打圆场。
“莫不是看到你喝酒自己也想喝?”
“或许吧。”
那酒保笑了笑,取出了几枚铜板,然后放到沐恩面前,沐恩伸手去抓他赶紧躲开来,然后那酒保比划了两下,意思是沐恩给他铜板他给沐恩酒。
沐恩眼神呆滞,缺乏焦点,过了十几秒在那个酒保以为他已经放弃了的时候他仿佛才明白过来,然后开始翻自己的口袋。
“真是个傻子。”旁边的人笑道。
沐恩最后掏出了几个铜板,有一个看上去还被弯折了不少,并且非常的陈旧,烟熏火燎的痕迹很重。
里昂看到这个场景眉毛挑了挑,他当然知道沐恩那里的钱都是非常新的,出现这种情况肯定是刚刚现场做旧的,可是里昂不知道他用的是什么方法,自己并没有感受到任何魔力的痕迹。
那酒保看着铜板,有些嫌弃,但是还是数了数,然后摇头道:‘少了一个,你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那沐恩急了,将自己的口袋翻过来,里面已经非常的干净,说着他还要脱鞋,仿佛想告诉对方自己的鞋里也没有东西。
但是他的脚并没有做过都的修饰,如果现在脱鞋很容易被有心人发现暴露身份,所以这其实是个默契测试,
过不起来,里昂很生气的锤了一下沐恩的脑袋,沐恩没想到对方下手如此之重,整个人的表情都拧巴了不少。
“你个傻哑巴!别给我在这里丢人。”在教训沐恩的时候,里昂看起来神气了很多,然后别人看到这一幕自然看热闹不嫌事大,开始调侃里昂。而里昂就立马换了副面孔开始唯唯诺诺的赔笑。
“好了,别打人。”那酒保等了里昂一眼,然后给沐恩倒了杯酒。
“呦,雷利,你这一下亏了不少呢。”那个酷爱出声挑事的人看到这个情况开始阴阳怪气了起来,“两杯酒只卖了一杯酒的价钱,我们啥时候能碰上这种好事啊?”
“你如果不是这么游手好闲,学会了酿酒自己省吃俭用点,就不用来老子这里卖酒了。”那个酒保将粗壮的手臂轻轻的放在吧台上往哪个嘴碎的人看过去,一副嫌弃的样子。
然后那个人便骂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转过了头去。
只有雷利一个人会酿酒,所以就算他对所有人都不客气,也不会有人对他起歪脑筋,否则这些连酒都没得喝了的大汉们可能会将那个杀了这凶恶酒保的人给剁成肉馅。
这是个凭托了绿洲才得以建成的小镇,各类的物资显而易见的稀缺,而摩印行省因为自己的一些问题,所以他们的经济始终不是很好。
但这不是说他们的贵族生活不好,相反他们的贵族是帝国之内可以说是最奢靡的一批人了,并且临近关隘,所以他们还可以从来往的商客之中收取一笔不菲的税款,之所以人民这么穷困,有比较复杂的成因。
但是那并不是他们独有的问题,虽然很多学者们说他们是跟人类沾染了不好的风气变得狡诈了很多,但实际上撇开偏见,这似乎是权利不受到有效制约的情况下所必然会产生的问题。
所以这片荒漠化非常严重的土地上,他们的生活条件就更加艰苦了。
如果是个内陆的湖泊并且不再向海边蔓延,那么久而久之肯定会变成咸水湖,成分会和海洋类似,而且也难以用来灌溉草木。
而这里的人吃水都是用这湖里的水,而湖上并没有明显的来源和去向,所以基本上可以肯定,这是条地下河在地面上的显露。
拾荒者很难出现在城镇之中,即便出现了,多半会伪装成乞讨者在路边希冀着可以有人给他们以施舍。在文明的国度之中,没有给这群人施暴的机会。
甚至就连杀人案出现了,他们哪怕没有任何关系都会闻风而逃。
因为官僚们很可能用这些社会的边缘人口来顶罪,然后就可以快点结案了。
毕竟世界上也没有那么多的连环杀手。
社会有时候看起来很复杂,但是知道了底层的原因之后,往往又会看起来很简单。
不过是为了自己的利益赴汤蹈火的贪婪之人罢了。
但是这些人虽然能够认得出拾荒者的打扮,看上去也并不是非常了解这些群体,所以见到他们出现在这里,并没哟偶过多的惊讶或者什么样的情绪,里昂尝试着找人旁击侧敲一下这边的事情,但都被挥挥手给赶走了。
他们也没有再继续久留,在喝完了酒之后就离开了酒吧。
回到外面的防风带之中,沐恩左右看了看,确认没有任何人跟上了之后对里昂说道:“感觉他们好像还挺正常的。”
“正常个屁啊,这么险恶的地方还能纠结这么多的人来酒吧里成天待着,我是不相信的。”
“管他们这个干吗,只要无关于不明宗教的问题,是什么都算是正常现象。”
“我进去之前,是做好了打出来的准备的。在其他任何地方,拾荒者都会被赶出来才对,虽然不是什么好的酒馆,但是他们肯定也会拒绝拾荒者光临……反正你相信我就对了。”
“但是这还是不关我们的事啊,他们这个生活环境,和拾荒者说实话差距好像也就是五十步笑一百步。”
“嗯?”里昂听到沐恩这样的话,有些疑惑的神情,“你……我听说你是很擅长分析的啊?为什么这次如此放松自己?”
“因为咱们进去的时候我没有发现任何宗教聚集或者宗教仪式的痕迹,所以他们这里正常的居民——如果他们是正常居民的话,那么这些人的怀疑就没有那么高了。如此低调的教团信仰我是不相信的,所有的布道者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象征绑在身上满世界带着走。他们的身上一没有共同特征,而没有共同饰品,三没有共同的口头俗语,基本上已经可以断定这事和他们没有太大关系了。”
里昂被这一大段话给说的有点傻眼,他张了张嘴到:“你……进去的时候观察到的?”
“当然不是,我肯定是从看到这片防护林就开始观察了啊,这些树的排列组合也没有太大的逻辑关系,树干明显的部分也没有任何的奇怪符号。你如果只因为人家聚众喝酒就怀疑人家也太过分了,如果他们是以酒为宗教,那我觉得咱们可以直接回去了,并不构成实际威胁。而且你要知道,那个向上面报告这件事的人只在这里待了几天,而且还说明了他认为很可能是某种违反帝国政权统治的宗教。所以这至少能够说明两点。一点就是他们的周期性宗教仪式或者宗教的特征非常明显,二是他很可能亲眼看到了可以代表这个宗教的徽章印记。如同海神教派和天神教派,他们的信徒你都可以在走进他们所做的建筑物之中看到这些人留下的关于自己信仰的痕迹。而酒店里没有任何这个方面的东西,连能够被称之为符号化的装饰都没有。”
“你还学个符号语言学?”
“略知一二。”
里昂挠了挠头,感觉自己好像世界受到了亿点点冲击,“你不去高塔内院真是可惜了。他们就缺你这种人才。”
“我这种人才哪里都缺。”沐恩也是一点都不客气。
“那你觉得我们现在应该怎么办?”显然里昂和他还不是太熟,没有吐槽他自恋的话,而是另起话头的问道。
“咱们当然应该换个装扮去问问当地的人有没有感觉到什么奇怪的事情,或者最近来过什么人。然后晚上守株待兔看看能不能等到我们想要等到的人。”
“这是这样意图太明显他们未必会相信我们或者配合我们吧?”
“那就要看你的本事了。”
“我的本事?你不去?”
“不去,我没这个本事。而且我对这里的湖非常的感兴趣,所以我想去那个湖看看。”
“啊!那他们要杀了我怎么办?”
“那就往湖边跑咯。”沐恩拍了拍里昂的肩膀,离开了。
里昂此时看着沐恩的背影,有千般滋味在心头但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口。
保持克制和修养……保持克制和修养。
沐恩离开的时候,脸上已经快要憋不住笑意了,他当然知道那边去问镇民这样的任务非常的困难,穷的地方往往比较排外是个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他们又是生面孔,主动贴上去很容易被当成是不怀好意的人,所以成功率很低。
不过沐恩也没有对里昂的成功抱有希望,他只是需要一个比较可靠的帮手吸引更多的视线,然后他能在不止中心的绿洲,还能有机会在整个小镇里转一转。
此刻两人出来在防风带之中,其实天已经黑的七七八八了,不过沐恩还大概记得自己出来的时候是什么时候,所以现在应该也不过五六点左右。
见鬼,这个风难道就不会停的吗?
此刻已经是中秋时分,来自北面的海洋季风应该已经已经差不多刮完了,此刻还有如此诡异的妖风确实会让人有些不好的想法。
沐恩对刮风本身没有什么看法,但是这样地方的人大概率是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所以如果风沙可以停下来的话,应该可以让里昂给自己争取到更多的时间。
小天使并没有什么刚刚认识人家不久就把对方当工具人会不会有点不好的感觉,反正也术业有专攻,既然人家演技让自己甘拜下风,那肯定就让他去套话更好,虽然沐恩不抱太大希望,可是万一有意外之喜呢?
此刻仍有天光从空中照下来,那是种很陈厚的昏黄色色调,不知道为什么沐恩看着这昏暗而不明朗的光线,总有种自己还身在秘境的错觉。
他来到了湖边,这边的人有很多,沐恩都尽量避开。
其实沐恩的妖王水仙可以让他降低存在感是通过某种让人不起注意的方法达成的,很难用逻辑来解释,但是这样的情况非常不适合一种情况,就是独自行走。
如果在空旷的街道上,对面迎头来了个人,你根本没有任何办法不去注意到他。所以离开人群并不是个好的选择,反而是融入人群才是正确的。
但是小城有小城的坏与好,坏是因为人口少,熟人社会可能会造成小圈子的鼻塞,好是因为大家都认识,如果关系处的还算过得去,互相帮忙的时候自然会互相帮衬。
所以沐恩在这个地方就也根本不敢靠近人群,因为他们彼此太过熟悉,所以即便是在人群中,他们一眼扫过也能发现沐恩这个特殊的外来者。
沐恩看看这他们,在粗壮的树木之后。
这棵树大的离奇,特别是考虑到外界的坏境是那样的情况下,这种一年可能要消耗十几吨水的生命能在这种地方生存简直可以说是不可思议,而且看这种粗壮程度,虽然北部相对比较靠近热带,木材的结构都相对蓬松柔软,但是这样的粗壮如同水桶般的木头还是让人微微惊讶。
可能这棵树是在这里的地质环境改变之前就存在了的,然后一直生长在此地。
湖是不规则的类似于橄榄的形状,湖边有人捣衣提水。
还有小孩子在合理嬉戏,能够看得出他们的皮肤都比较的黑。
随着着昏黄微弱的天光慢慢趋于真正的黯淡,人们逐渐散去,而沐恩并没有什么动作。
身体没有动作但是他的魔力始终没有停歇下来,他能够感觉到这个湖水传来的某些特别的魔法讯,但是因为过于微弱而晦涩,沐恩并不能很好的将其抓住。
沐恩扣了扣自己的耳廓,然后弹了弹手指,将里面的沙子与池水边丰美的水土混合到了一起。
他四周看了看,没有任何人要来,然后他就将衣服脱下,走入湖水之中。
这个绿洲中心的湖着实是不小的,长的地方恐怕有近一公里宽,所以可想而知这中心必然不会太浅,沐恩想要去底下看看里面是什么情况。
这种行为无疑非常的冒险,但是沐恩并不在乎其中可能存在的情况,逐渐让湖水漫过了自己的身体。
沐恩闭上眼睛,他试图放出无法被探测的魔力在水中游荡来为自己带回讯息,但是在经过一番微微的颤抖之后他放弃了这个想法。水能导电,而魔法不会避开制造自己的魔法师,所以他这样的行为如果用力过猛可能会让自己因为失去意识溺死在水里。
“不应该啊?苍瞬幽境不是可以免除任何元素的限制才对吗?”沐恩在心里有些莫名其妙,但是想到自己也没有办法违反魔力锁效应进行远距离的魔力放出,猜想可能是自己的秘法还是超越不了自然的规律进行无视。
或许这也是有神论的证明?
毕竟在秘境之中,半神能给给一整个世界带来的威压就如此的巨大,那么如果世界上真的存在一个至高的神明可以随意的设定并更改规律,那也可以视为权能,而且是超越所有权能的权能。
那可以在水中燃烧的火,是不是就是说其实特性的等级比苍瞬幽境还要更高?
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了,沐恩晃了晃脑袋,决定以后有机会去问问精灵王。然后就开始向深处游去。
其实这种对于底层逻辑的反抗是可以做到的,但是自然界中的水元素并没有强力的魔法进行约束,所以这种柔性的状态刚好可以化开沐恩的苍瞬幽境。如果是水元素的法师制造出来的,沐恩可以用雷枪穿透。
这里的水,如果沐恩想要,也可以用雷枪穿透,但是探索是个需要范围内魔力柔性放出的过程,所以会被同样柔性的水元素进行转移和偏折。而因为雷电的伤害特性,所以没有办法让沐恩如意。其实他当然可以纯粹的无属性魔力放出,但是毕竟是在敌后作战,沐恩可不想被人抓住了线索然后顺藤摸瓜。
早知道或许应该在岸上进行魔法放出?不过那样需要专注进行感受,如果这个时候有人过来看到他,拿自己的情况就不太好说了。最糟糕的情况,就是沐恩在被人砍死的时候还在画几何图。
水面之下的光线本就非常的压抑,沐恩在现在这个天气之下更是什么也看不清楚,但是他始终在贴着湖底进行探索,每当他感觉憋不住的时候,就从黄金之心中取出一口空气。
储物魔导器中可不是自身存在空气的,本身是个无状态真空。
类似于时空定格,用普世的物理学没有办法完全的解释。
所以才能体现出可以保存活物的亚圣器究竟有多么的特殊。
虽然睁开眼睛也什么都看不见,但是沐恩还是能感觉到在走到某个程度的时候,湖底出现了一个不正常的陷坑,然后他沉了下去,脚触碰到地下的时候,他能感觉到这里有已经被腐蚀的酥脆的骨骼。
他的脚感当然没有如此细腻,主要是他正好踩在了那个倒霉蛋的头骨和牙齿上,这种触感太过特别,所以沐恩可以感觉得出来。
不过即便如此,他也并不敢确定这就一定是人类或者亚精灵的骨骼,也有可能是动物的,毕竟拿东西被他一脚踩碎了,他实在没来得及仔细感受。
落差大概有二十米,沐恩如此想到,自己胸前的水压变得非常的明显。二十米已经是绝大多数人类都没有办法承受的深度,算上湖面与湖底原本的高度,这里与湖面的垂直距离恐怕有三十五米左右。
沐恩并没有经受过专门的训练,所以他可以非常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出现了剧烈的变化。
但是亚精灵的身体强度比正常的人类要高上不少,而沐恩又比较的魁梧,而且还有回路的加持,所以他现在用身体的力量仍然可以勉强的经受住这样的考验。
人类受过训练的极限距离不过是四十多米,而高级魔法师们经过训练和魔法的加持可以潜入几百米,亚精灵还可以更深些许。但是沐恩并不是高级法师,而且他也没有经历过训练。
幸好他记得曾经在书中看到过,如果潜入深水之中,不要快速上浮,否则可能会导致血液中的氮气分离出来形成血栓,然后导致血液流通不畅,严重的时候会导致死亡。所以他并没有慌乱,而是顶着这种难受的感觉慢慢的浮上了水面。
浮上水面张开眼睛的瞬间,他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在远处凯莎突然抬起头,那双充斥着坚强与自立意味的眉毛蹙在一起。
她的感知中,沐恩消失了。
在黄沙之中躲着的西蒙几乎是在瞬间就从泥土中爬起来吐掉了嘴里嚼着玩的土块,一时间身体都有些颤抖了起来。
不过远在帝都的塔瓦西斯倒是没有任何的反应,在他的视野之中,沐恩仍在世界之内。
沐恩爬了上来,这里是个奇怪的殿堂。
“我是什么时候……”沐恩从水中爬起,身后拖了一地的水渍,他洁白而精壮的、充满男性魅力的身躯在那殿堂奇异的湖蓝色荧光下显得有些令人面红耳赤。
除了在秘境之中,沐恩从来没有见过任何情况可以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穿越空间的法阵。
所以这一下子,他的心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