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会因为自己此刻所处的环境而轻易的将其带入到世界的其他部分,在某个特定环境下产生的思维和行动会产生惯性,让人在到达一个新的地方后产生不适应的感觉。
而这样的人在新的人群中是很容易被看出来的,如果当地的居民曾因为外乡人而受到过惨痛的教训,那么当然就会对这种人十分不友好。特别是偏远蛮荒的地方。
这种地方却常有人出没,因为只有人迹罕至的场所还有新的商机,所有人都削尖脑袋想往里钻的往往都是些吸引眼球,给人错觉的工作。
就算不是,大量的新人入场也会被当成韭菜或者导致行业的内卷。
猎魔人们没有固定的居所,他们跟随着那些被悬赏的魔物而颠沛,身上总能带着世界各地的尘土味。所以往往在每个地方都不受欢迎——又很受欢迎。
虽然体面人宗师会嫌弃这群人粗鄙野蛮要价还高,但是当地的商贩却会很喜欢他们,因为这些人都是风尘仆仆的在各地来往,人生地不熟,收的和花的都是快钱,往往出手很阔绰。
没什么有家室的人会选择成为猎魔人,也没什么猎魔人会攒钱。他们总是在下次任务开始之间把自己的荷包掏个干净。
活着回来就接着花天酒地,如果死了,恐怕身上最值钱的就是那件百纳的风衣,还未必能留下完整。
只是,所有人都知道,总有人会与众不同,就是这样一个醉生梦死的群体,也不全是那样的莽撞人。
埃弗拉就是这样特别的人,他有着非常干练的、被系在脑后的黑发,眼睛也是黑色的,眉骨很高、瞳仁很大,让他的眼睛看起来就像黑洞一样神秘而辽阔。
他的身上总是有很多钱,比其他绝大部分的同行都要富有,最重要的是他今年很年轻,甚至年轻的可以说是是过分,只有二十三岁。
但如此后生却早就是远近闻名的猎魔人了,他与其他的猎魔人不同,一直都是在帝国的几座小城间活动,不仅猎魔,也会给其他人当保镖、雇佣兵等等,只要钱给够就行了。
所以他得了个外号,叫贪婪的佣兵王,虽然这好像是个贬义,但其实这样的外号更多的也只是个熟人之间的互相调侃,每个人都对他很客气。不过时间一久名声就外传了,这种外号让他显得有些凶狠。
现在能上来敲他门的客人都是携带重金要办很危险事情的了。
很多险象环生的任务,他都能神奇的完成,每次都不让自己的存款变成无主之财,其能力可见一斑。
“有人来找您。”他的小侍女在这天清晨走进他的书房——没错,一个粗人居然还有书房,真是附庸风雅的紧!
“是谁?”外号叫贪婪的佣兵王实际上人平时很和气的埃弗拉刚想书放回书架回去睡个回笼觉,听到这句话就又坐回了他的那个皮椅中,但是看他的模样,大有随时再起身的打算,毕竟现在他已经很少接生客的单了,如果做也是要熟客介绍,类似于会员制。
不但如此,他还管理着一个小的任务机构,底下有十几号能干活的人稳定聚集在那里。
很难想象一个二十余岁的孩子,是怎么做到这样家大业大的,如果没有人帮助的话,是很理解的。
“他说他叫培拉。”
埃弗拉听到这个已经多年没有再出现的名字,心里吃了一惊,站起身叫那个仆从赶紧将对方请进来。
那个叫培拉的男子走进了他的书房,对方也有一头黑色的秀发,只不过颜色没有埃弗拉这样的深邃,在光芒下会泛起些许棕色,看上去有十分莫测的渐变效果。
“培拉大人,已经很多年没见过了。”
那个刚从阿尔丹行省做客归来的男子笑着看着埃弗拉,对他说:“没想到几年不见,你已经做的这么大了,我为你高兴。”
培拉自然是安舍尔当猎魔人时候的化名,那个时候他曾救过当时年纪不过十六七岁的埃弗拉,并且将其留在身边教了他许多的东西,正式因为有了这些,埃弗拉这个魔法天赋不算特别出众的小猎魔人才会如此迅速的成长,从人群中脱颖而出。
“您这些年去哪了?我一直想着如果这边能稳定运转了就去找您。”
“我啊……去了很多地方,已经不做猎魔人了。记得当时我跟你说的吗?我只是来体验生活的,不会做很久。”
“我能追随您吗?我有很多的问题想要向您请教。”
“当然……我本来是打算来找你叙旧的,但是前几天我突然知道了一个消息,我有个很重要的人可能去到了危险的地方,我希望你能保证他的安全。如果他陷入了危险,不要硬碰硬,找个方法把他救出来就好。这件事情很危险,而且我不方便出面,我思来想去,能信得过的只有你了。”安舍尔掏出一袋水晶圆盘,里面足足有十五个之多。
埃弗拉打开那个锦绣的前代,脸上的表情十分错愕。
“此行十分危险,如果他有什么不测,我希望你能在有十足把握的情况下在出手相助,否则你们两个可能都会出事,如果需要钱财大点,这些钱可以让你不用畏手畏脚。”然后安舍尔又掏出了个钱袋,与埃弗拉手中的一模一样,意思是事成之后还有十五个。
埃弗拉看着手中的钱币,咽了口口水,将其还了回去说道:“培拉先生,你是我的恩人,如果那个人对于您都很重要,那我我比万死不辞。这钱我不能收,否则报偿不了您对我的恩情。”
“能接下来这个任务便是报偿我的恩情了,再说了,这钱估计有大半都勉强够你的互动经费。人不要带太多,必须信得过。”
“这……。”
“行了,事态紧急,我们还是少客气一番,来好好的说下任务的细节吧。”
听闻埃弗拉要启程离开这座他生活了很多年的小镇,许多人都不敢相信,而且听这位小镇佣兵王的意思,可能再也不会回来了。他将事务所交给了忠心耿耿的手下,卖掉房子,带着那位女仆离开,不知此别是生死祸福。
离开的太突然,突然道他那些平时的朋友——虽然这个行业本身都是竞争关系少有朋友,就算有也难长久。
都没能来送别。
他才二十三岁,但是在生与死的交锋中已经赢了死神数百个会和,他的魔法回路也是超越几乎所有同龄人的大魔导士水平,而且距离魔导师也已经不遥远了。
这样的年纪这样的回路,比高塔里的那些天才还要强上好几倍,但是他明白,以自己的能力,可能魔导师就已经是终点了。不过他不在意这些绝对的魔法强度,在野外魔导师越级击杀他人的案例比比皆是,毕竟那已经是一系的顶尖,与更高位魔法师的魔法并没有本质的区别。
他身边的侍女,那个姑娘长得清秀婉约,是个身世悲惨的人儿,年纪很小的时候父母就去世了,他们的马车翻下山崖,她母亲用生命保护了她。
那时候这个姑娘才六岁,后来被路过的少年发现,将不知道昏迷了几天的她带回了文明世界,用幼小的身体挡住了当时所在的车队中某些腌臜货的卑劣想法。花光身上的微薄财务救了她的性命。后来姑娘苏醒,发誓永远服侍他,他那时腼腆,只说不必如此,但是后来两个人就是这样形影不离了。
他们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埃弗拉才十一岁,一晃都十二年过去了。
安舍尔从酒馆好事人的口中知道了这个事情,才会在后来的某次危情之中救了他一条性命,并教了许多他原本这辈子也不可能学到的精妙知识。
帝国东北方地区的小镇佣兵王就是在这样的机缘巧合之下来到了这座被称之为克瑞斯的城市。他很大方,直接从正门进来,如果从时间上算起,他只比沐恩晚来了一天。
从小混迹底层社会的埃弗拉自然比沐恩这样养尊处优的孩子懂的社会规则多,他先将自己的女仆安置好,告诉她了一个特别的敲门方式。并且告诉她如果有人来找她,不是用这个敲门方式就不要开门并且想办法求救。
之后他便在巷弄间游走,根本无需问谁,只要在酒馆畅快的醉上一场,便已经明白了这个城市的大致情况。
然后他没有带任何的装备,就沿着沐恩曾走过的那条街,进入了深水巷。
“呦?生面孔?”在同样的地方,他们遇到了同样的包打听。
“滚。”埃弗拉并没有正眼瞧他,非常言简意赅的表达了自己的诉求。包打听也是识趣的离开了。
地下的王都虽然和真正的帝都没有任何可比性,但是繁华中隐藏的贫穷倒是如出一辙,就好像是文明社会最原始最无法修改的罪孽。
想要活的更好的生活,就要让更多人变得更痛苦。用他们的心血来维持自己的地位。
埃弗拉没有这么文绉绉,他只是四处打量了一眼,带着些许好奇,毕竟头次来到这种繁华又很难用常识来理解的地方,当然对任何事物都非常的有探求欲望。他摸了摸自己的胡渣,坚毅的就像是钢针,感觉非常的纯爷们。但这样的胡渣与他的面貌其实并不太匹配。他是个看上去很平和甚至还有些羞怯的人。
他虽然没有信任这些包打听的的鬼话,但是也知道自己是需要找到谁问出点东西的,所以他选择再次前往那鱼龙混杂的酒馆,这次,一连坐了好几天。
安舍尔已经告诉了他沐恩的外貌特征,但是除此之外安舍尔也不知道更多了,为了避免画蛇添足,他还隐瞒了些沐恩真正的身份。
所以这里的事情埃弗拉也办的并不顺利,安舍尔不希望高调处理,而且这种地方也实实在在的不给别人高调的空间。所以在等了几天之后,埃弗拉也就开始接些简单的任务。在这个过程中结识会有可能有线索的人,然后在通过某些语言技巧来掏出关于沐恩的事情。
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枪,如果毫无消息,那说明沐恩自己的保护工作也做的不错,埃弗拉也就可以找个时间跟他接个头,之后就省心了。
但这些所有的一切都需要耐心。
与此同时,沐恩那边的生活过得实在是不怎样,哪怕他完整的背了一下素日连引用都需要花上一两个银币的学术论文,克瑞斯还是完全不相信他,并且这次好像是来真格的,拔出了剑放在沐恩的脖子上。
“你至少可以问一下我的老师,向他求证我是不是他的学生吧?”沐恩感觉非常的害怕,因为现在手是被吊起来的,他甚至没有办法引导魔力把自己塞进那块宝石中。如果是因为自己不被信任就被这个疯娘们弄死在了这里,沐恩真的是哭都没有地方哭。
“或许你就是他派过来的卧底,所以你想要自证清白的手段在我看来仍然没有任何公信力。”
“你到底想怎样啊?!我只是来当个老师,你怀疑我不需要这么大张旗鼓吧?而且不是我说,但凡是个正常人都知道卧底不可能带任何可以证明自己身份的东西!”
“谁知道呢。”
沐恩感觉自己都要吐出来了,这个女人说话完全就不讲逻辑赫尔道理,这不是谁来谁死吗?就这种全凭直觉的脑子怎么能做到这么大的?
小天使此刻已经屈服于操蛋的现实了,他随时准备直接挣断铁链然后当缩头乌龟,这几天他自己在牢笼中的时候已经在隐秘的地方刻上了空间锚点,等会只要不会在拉断这个铁链前被弄死,就有九成的把我可以进入到那块宝石之中。
不是他不想凭借自己的身份或者是学识来做点其他的事情,实在是因为这个叫克瑞斯的女人思维节奏让他觉得无法理解,为了防止自己的头直接被拧下来,还是稳当点来吧。
但是就在这个时候,克瑞斯突然说道:“安舍尔是大天使。”
“嗯,所以你们如果杀了我,就记得收拾东西跑路吧——当然也跑不掉,我在高塔的大阵上有专属的光点,如果你们对我动手,那么这周边的一切都会洞若观火。”沐恩随口回答。
殊不知这句话才是让人可以取信的话语。
毕竟大家在窥探秘密的时候,那些自己不知道的反而更有让人信任的空间。
“那你作为塔瓦西斯的徒孙,肯定会一点奥术吧?”
沐恩听到这句话,明白了对方的想法。
他缓缓的抬起头,突然鬼魅的一笑。
两个奥术符文突然出现在了铁链的中段,轻微的光芒闪过之后沐恩消失在了原地。
克瑞斯是大魔导师,当然可以十分轻易的锁定沐恩的位置,她转过身来,看着这个突然有了活力的少年,惊讶于为什么他居然能突破魔法禁绝的封锁。
“原来你就是期待我显摆一下能力吗?”沐恩感觉这旁人可能真的是受教育程度太低,估计脑子里都是肌肉纤维。
克瑞斯看着他笑了笑,然后打了个响指。
沐恩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在一个看上去令人心安的房间中了,身下的床垫舒服的让他觉得自己好像是在做梦。
有侍女进门来,可拿到他醒了之后便微微鞠了一躬,然后退了出去,听着渐远的脚步声,心想可能是去找她的主子了。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克瑞斯再次出现在了房间当中,她那双贵气的眸子看着沐恩,让沐恩觉得有些不舒服。
这家伙反复无常,可能是酒喝多了脑子不好使。沐恩此刻对她非常的警惕。
“我虽然不喜欢有反叛精神的人,但我喜欢有反抗精神的人。这么长时间以来面对我的不合理做法你都太隐忍,按照我的经验,这样的人一般都只有卧底才会做。”
沐恩哼了一声,想要爬起来。
“我查到了你的身份,新塔院第一,真是不错。不过你还是骗了我,不是吗?”克瑞斯笑着,挥舞了一下手中的档案。
“第一,我没有骗你,我就是已经被大天使预定走的学院,之后进入内院我就会跟随他进行学习;第二,派我这样的卧底,如果死了你不觉得对于帝国都是个非常巨大的损失吗?”
克瑞斯轻轻叹了口气,看上去是感慨的表情:“不敢相信,我以为你只是长得比较显小,真是英雄出少年。”然后他走到沐恩的床边坐下,“我也算见过了不少的所谓天才,他们都比你差得太远——就像皓月和萤火的差距。不过你比他们可低调太多了,真是让我好奇你这样的性格是在哪里形成的?”
“我只是来当家教的,如果您不打算杀我是不是可以放我离开。我没有义务回答你任何问题。”沐恩说的话突然硬气了起来,似乎是在亮明身份之后开始狐假虎威了。
“我还是非常希望你能留下来的,我这里正好缺个老师,我会给你个满意的价格。”
“不用了,我觉得不管我教与不教那笔钱你都得给我,然后请我吃顿好得希望我不要把这件事告诉我的老师。”沐恩现在就像是个受了委屈的小娘子。
克瑞斯看了他这幅样子突然笑了起来,看上去很有少女感,然后她就像个大姐姐一样摸了摸沐恩的头安抚了几句,然后起身离开,淋了说希望沐恩考虑一下,如果有什么条件也尽管可以趁现在想象,晚餐的时候在于自己商议。
等到这个疯婆子离开之后,沐恩爬起身,瞧瞧的用魔力感受了下房间的内部情况,并没有什么埋伏的很深的监视法阵,这让他感觉紧绷的神经松弛了不少。
然后他看到克瑞斯刚刚做过的椅子上有封信,应该是她留给自己的。
百无聊赖,沐恩便想着打开来看看。
“条件确实很丰厚。”信上写的是聘用沐恩的待遇,还有之前一系列行为的赔偿条款,不得不说,连沐恩这样富养的少爷也觉得相当心动。
黑道真是大方啊。
但是他此刻愁心的并不是要不要留下来,而是晚上应该用什么样的方式来面对克瑞斯才显得得体并且符合自己当下的身份。虽然他感觉在这个鬼地方也不用想着能和外面取得联系了,但是还是要尽可能呆在这里的。毕竟当卧底就是要尽可能的贴近核心。万一有什么意外收获呢是吧。
他走到窗前,在虚假的阳光的照顾下,他白皙的胸膛仿佛在是在天际晴朗时游人们所看到的雪山。
不知不觉都十七岁了啊,自己居然都已经这么高了,他望着远方的景物,突然放空了自己的想法,不想也不知道要思考什么。
“我同意你们的报价——在你们同意我的附属条款前提下。”沐恩将一张纸推到克瑞斯的桌子前,上面表示不能禁止他进行学术研究,并且对自己的报告论文不能有干涉,作为报偿他会将自己在这里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咽到肚子里。
克瑞斯仔细的看着沐恩的每个条款,眼神变得温柔了许多,看的沐恩毛骨悚然,心想这个已经快三百岁的老奶奶不会看上自己了吧。
“我想起了一个人原来对我说,你们高塔内院的人都是些理性的过分,没什么意思的老学究。今天一看,好像是真的。”克瑞斯露出了笑容,她其实看上去还很年轻,样子也美,若是换个男人,说不定真的会被她迷得丢魂失魄。
沐恩扯动嘴角假笑了一下,没有搭茬。
“落座吧,沐恩少爷。”克瑞斯将那张纸放在一边,款款扬手,看起来好生优雅。
之后两人在安静的氛围中用过了一顿精致的晚餐,幸好灯光的氛围是堂皇的颜色并不暧昧,要不然沐恩感觉自己真得想个办法跑路。
餐后,沐恩用餐巾擦了擦自己的嘴角,问对方自己到底是要教谁,教什么。
“其实也不用教吧。”克瑞斯将手扶住自己的发鬓,看上去有些慵懒,“只是她有些难管教,总是太调皮了,同龄人里又没什么人能约束的了她。你若是能让她安分下来,她想学什么你就把自己会的讲给她听听便好。”
“外界都传言说您是独身?”沐恩从话里听出了些不对劲,这种温柔的语气一定是和她关系匪浅的人,往往有这种关系而自己还能教的只能是她女儿了。
快三百岁才生孩子,哪怕是亚精灵也已经是大概中年的水平了,似乎是个挺难接受的事,但是因为魔法的天赋在一定程度上会受到父母的当时的魔力水平影响,所以很多高级法师会选择晚点再生。比如爱尔罗勋,已经一百三十好几了,但是艾尔罗斯大宗师可已经四百多了。
“这您就不需要管了。”出乎意料的,克瑞斯没有找什么蹩脚的理由搪塞,只是希望沐恩不要乱说话。
沐恩表示会帮她保守秘密。
从餐厅走出来,沐恩感觉克瑞斯似乎是个很难以解释的、复杂的女人。她似乎将感性与理性的生活分割的很好,做人做事仿佛有两套完全独立且不同的逻辑似的。
说实话,沐恩有些羡慕。
第二天沐恩起的很早,走到了庭院中,这个庭院真的相当气派,来来往往的佣人花匠之类的络绎不绝,而且看起来都是很忠厚老实的人,不知道他们为什么会愿意给这样的黑道中人做事,过上外人听起来有些苟且的生活。
但是沐恩转念一想,突然嘲笑了下自己有些“何不食肉糜”了。还能为了什么,不都是为了生活吗。
“要我找的人就是你吗?”突然,一个听起来很活泼飒爽的声音在沐恩的身后响起,他回过头,一个穿着短裙留着长发的姑娘正高坐在一尊几米高的雕塑上,坐姿很巧妙的没有让自己走光。
那个姑娘的眼中带着特别浓郁的朝气,在沐恩看来就如同正午的阳光那样耀眼,让他感觉自己的情绪都会被引动。
与此类似让沐恩感觉有强大感召力的声音和神情,沐恩只在迦尔纳的身上感受到过。
姑娘的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十足的自信,但是与很多厉色内荏、外强中干的人不同,她的眼神中并没有对对方的讽刺或是轻慢,只是单单纯纯的自信。
那是种会让人感慨“这才是年轻人该有的样子啊”的笑容。
“没错,我就是。我叫沐恩,你呢?”
火焰如风般飘卷而来,沐恩随手荡开,发现那个少女已经不在远处,然后他转过头望向左边脚步轻轻后撤上半身向后微仰,很轻松写意的化解了少女的攻势。
“不要一见面就动手吧,”沐恩笑道,他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自己没有来由的微笑,“会给彼此留下不好的印象的。”
“打赢了我,就告诉你我的名字。”那少女眼睛笑起来带着盈盈的弧度,虽然全然拿月牙做彼方不太贴切,但沐恩当时也想不出更好的形容。
他好喜欢这个姑娘。
这个姑娘身上所散发出的英气和神态细微之处显露的教养都让他觉得十分舒服。
对方的进攻不算凌厉,沐恩甚至有工夫在应付的同时想些多余的事情。
似乎当初在森林中的时候,精灵公主也是这个样子。似乎是那个时候埋下的伏笔,让沐恩更容易接受这样活泼的人作为自己的朋友,比如迦尔纳、比如嘴贫的不行的西蒙,再到现在的眼前人。如此刻,仿佛是心里的一道阀门被打开了似的,沐恩突然被面前的少女深深的吸引了。
或许我一直都是喜欢这样的女孩儿,似乎是为了填补某些遗憾那样。
填补自己性格的遗憾、填补再见公主后发现她已经清贵如月的遗憾。
当细细向下接着想的时候,沐恩突然惊觉自己或许是从那个时候,就很渴望被保护。这样自信的眼神,总会令自己觉得很心安。
原来如此啊,我一直都还是那个刚刚进入高塔的时候,站在原地不肯出来的少年,虽然偶尔会对限制感到不耐,但心里始终渴望着被呵护。
真是像个小姑娘似的。
沐恩停在原地,指尖一抹青雷,轻巧的点在了正想追击的少女。
他看着少女的眼睛……他与她都从未如此之久的看着他人的眼睛。
好像只是几秒钟,好像已经过去了很多年。
因为很多年之后沐恩回想那时的场景,仍然如此的记忆犹新,仿佛记忆走到那的时候就不愿意再前进了。
真是的,搞得我发现自己原来这么脆弱,你真是个坏人。
这世界总是会告诉某个特定的性别或者特定的群体你们要怎样做,这种奇怪的固化其实会给他们带来极大的心理压力。就好像男人就不可以、不被允许脆弱;女性就不能够有资格去当重要的正要。
或许我们能做到的事情除了自己的能力和心理之外还会收到自己的性别之类的东西影响,但那些普世的规律绝对不应该被牢牢的禁锢在所有人的身上。
我凭何就要跟所有人一样?我凭什么就不可以脆弱?你凭怎个就能够界定我的意义?
我就是偏爱男儿郎或是女娇娥,又何必管教我的身世如何?
恰就是在遇到你的时候,我想明白了那些事情,这足够你不在我身边的时候,让我仍然深爱着你。
“请告诉我,姑娘芳龄几许,芳名几何。”
在地面上的城市中,迦尔纳等人过得非常闲适,他们甚至还没有找到可以让自己身份不那么扎眼的工作。
这个时候迦尔纳明白了为什么要两个人一组,不过还是觉得沐恩分组并不算十分合理,因为他和阿兰都是有点容易上头的类型。
但好在在一个始终要告诫自己外面就是群敌环伺的环境下,两个人总有个人是冷静的。这样的情况可以保证两个人互相摁头。
现在唯一让迦尔纳担心的就是不知道什么时候两个人会彼此说服,然后头脑发热就一起冲出去送了性命。
其他都还好,就只有沐恩始终联系不上让他觉得很焦躁。
沐恩和迦尔纳虽然对其他的朋友很少,但是他们也从不掩饰双方是自己这众多的朋友中独一份的。
就像是安舍尔也从不掩饰自己对沐恩的偏爱,在沐恩出现的前四十多年,他从来不曾违反过师父或者父亲的命令,虽然比较喜欢胡闹引起注意,但在高塔这样胡闹而不会受到严重惩罚的底气就是他能做好几乎任何事情。
“相信沐恩的能力,迦尔纳。如果他做不到,我相信我们谁去也没有办法。”某天某个小餐厅内,亚伯如此宽慰迦尔纳道。
几天之后埃弗拉得到了个消息,就是克瑞斯府上来了一个新老师。这引起了外界许多的猜测,因为据说那个老师很年轻,但克瑞斯的府上似乎没有什么需要这样级别的家教辅导,要来也应该是来个宗师或者圣人指点指点丰收女神的回路。
这样不同寻常的消息当然引起了埃弗拉的注意,当他经过多方打听之后,知道了那个人的大概的外貌特征。
“啧……果然培拉先生看中的人能力都不是我能企及的。”
这样看来任务似乎已经结束,但恰恰相反,埃弗拉觉得任务从这个消息传出来开始才算正式启动,他先通过隐秘的方法给安舍尔送了一封信,然后开始尝试混入这个地下黑道的组织,并且开始以此布局,打算编制一条随时可以启用的接应网络。
搞谍报吧,我一直认为真的需要天赋,有些人无师自通,就跟某些占卜师好像真的能通灵一样神奇的不行。
“你觉得这就赢过我了?”那姑娘显得有些不服气,那种神情看起来非常的可爱。
“我是来当老师的,不是来打架的。不管有没有赢过你我觉得都应该知道你的名字。”沐恩收回手指,说的和谦和。
“我不需要老师,也不觉得你能教的了我。我拔过的老学究胡子比你的头发还多。”
沐恩听到这句话哭笑不得,下意识的摸了摸自己的下巴,还好只有些很细小的绒毛。
说完这些后,那个姑娘丢下了句:“今天状态不好,明天再来找你过过招”后就飞掠而去,看的沐恩觉得十分无奈。
然后他走回到大别墅内,找到克瑞斯。
“你很厉害嘛。”克瑞斯好像已经等了他很久的样子。
“还好吧,打同龄人我没什么败绩。”沐恩也不客气。
“你想知道她的名字?”
“不,这种事情我可以自己问她,只是我很惊讶。因为外界的各色传奇版的故事里都说你是白手起家,没有靠任何外界的帮助。”
当沐恩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双方都沉默了下来,克瑞斯看着这位聪明太过却不太会掩饰的少年,脸色有些不好看。
“好奇心太重不是什么好事,沐恩少爷。”
“我并不是好奇,我只是想让您知道,这样做可能会导致某些巨大的问题和隐患。卡佩家族已经逐渐式微,现在南方柱国的事物大都是……柱国大人的那一位来负责,她的家族背景很大。我知道您控制着整个地下王国,但是这种程度的力量对于真正的明面势力来说恐怕还是不够看的。”
“你的意思是我不该生她咯?让我怎么做?杀了她吗?还是杀了她?”两个她,一个是说自己的私生女,一个是那位南方柱国的真正话事人。克瑞斯深呼吸了几口气,然后用很严肃的声音对沐恩说道:“你僭越了,沐恩少爷。”
“她不可能当一辈子你的笼中雀。”
“这不是你该管的问题。”
沐恩走出门,他一眼就看出了那个少女身上鲜明的南方卡佩家族的血脉特征,虽然并非完全,但仍然十分鲜明。
一直以来四大柱国都只和某几个特定的附属家族通婚,这样就可以保证自己的家族血脉特征始终保持一致,这样神奇的原理沐恩也没搞懂为什么,但总归是卓有成效的。也是因为如此,外界其实很容易就看出来四大家族的“串”,因为特征保持的太过完好,所以如果有私生子基本上立马天下所有人都会知道,这也算是四大家族的老祖宗给自己的后人强下的一个道德要求。
当然有个例外,凯撒虽然有一定的罗素家族特征,但是罕见的比重特别小,所以这个秘密基本上只在帝国极少数的大贵族知道。
沐恩溜达在院子中,心里突然有了个很宏大的计划。
嘴上说的什么隐患什么不道德,那不都是狗屁吗。
你是我唯一想要不顾一切占有的珍宝,所以一切下次都是上天赐予我的良机。
我要带你离开这里。
什么任务,什么身份,我去你m的。
说着他哼着小曲离开了庄园,他要开始着手布局了。这样的姑娘是没有办法明媒正娶的,所以直接找克瑞斯骑脸是不可能的了,别说她,帝国方面都不可能允许。所以此刻能靠得住肯定愿意帮助自己的只有一个人了。
师兄啊,麻烦了。
刚刚回到了自己封地的安舍尔突然打了个喷嚏,他皱了皱眉头,感觉有什么麻烦的事情好像要来找自己了。真是见鬼,自从上次自己发毒誓之后好像某些关于咒术魔法的天赋开关被打开了。
转眼深秋满庭榭,月上歌台,沐恩却罕然的没有共悲秋之情感到凄清。从小到大他在太多不同的地方过清秋了,常常会有萧索的感觉。总之能听着迦尔纳那些烂俗笑话下酒,但今年不一样,他觉得似乎这秋天也没有那样的荒凉。
看一眼就满心欢喜的人就在身后,最好的朋友也住的不算太远。
他从阳台上转过身,看着正在安静读书的姑娘。
她叫辛奈,眼睛就像清晨枝叶上的露水,头发就像含苞待放的红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