权责突然掩目,他发现了一个很奇怪的现象,那就是他从来没有见过阿乙哭过,从两年前他来到村里,到现在。一次都没有过,不管发生了什么。
刚来的时候,他被误会,被歧视,被谩骂,他没有哭过,方才的时候他经历了那些,那些惨绝人寰的事情,他没有哭过。
陷入记忆里,那或是悲伤,或是难过的事情,他只有笑,没有哭,没有,没有泪水。
“他看上去很温和,说话温文尔雅,要不是我和父亲亲自将他从山里带回来,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那个浑身鲜血、满身创伤的人,会是他。”
权责看着,细细思索,大概明白了他话里的意思。
那个他,就是他刚才所说的那个,满身鲜血在山上遇到的人吗?最后,他还是选择了,救他吗?
想着这些,权责抬起头来,仔细凝视着面前的阿乙。
“”
嘴巴一张一合,喃喃低语,如同梦魇,天边的浩日缓缓西垂,夜幕降落下来。
“自从他伤势好了以后,我就发现,父亲变了。开始提防他,我不知道这是为什么。”
“更不明白,有什么必要。”
“”
当火焰燃烧,弥漫了整个房屋,我看着爷爷倒在血泊里,看着父亲跪地哀求,看着妹妹呜呜痛哭,看着那个人畅快肆意狂笑,震荡虚空。
“那时候,父亲的哀嚎声在我的耳边响彻。孩子,我们没有能力,没有能力承担后果。”
烟雾弥漫,模糊了我的眼帘,哪一天我不知道我流了多少眼泪,眼睛好似瞎了一样。
“求求你,放过阿乙,放过我儿子吧!”
记忆里坚强如同高山绵延一般的父亲,哭声哀嚎,惊悸人心,他不停的磕头,不停的祈求。
“哈哈,想要放过你儿子吗?可以啊!我可以放过他,其实,说起来,你们还救过我那。”
“不过,既然要救,就救的彻底一些,让我完好如初,让我再次焕发青春。”
“我会谢谢你的,你放心吧!下了地狱等着我,等我过来,下辈子我们一起投胎,我会感谢你的。”
“没想到,在这种偏僻旮旯里,我还能遇到生花圣体,真是天不绝我辉研啊!”
“吞噬了她,我不仅不用死,甚至还能将功力提升至远超如今的境地。”
“到时候,我就可以报仇了,想那些刽子手报仇。”
他肆意猖狂的呐喊咆哮着。
“呜呜,阿爸”
一个可爱漂亮如同白玉雕琢的小女孩被他捏在手里,任凭小女孩如何挣扎,哭泣。
他却是更加肆意咆哮德凌虐。
“”
“他们都死了,就死在了我的面前。我不知道,他为什么没有杀我,向他所说的,为了报答那可笑的救命之恩。”
“或者是,那时候,他其实已经无力顾及我,亦或者是他还有什么其它的不可告人的目的。”
“这一切,我都一无所知。”
“我只能默默流泪,默默的将他的一切,深深的刻在了脑海里,把他那副如同出生一般都晓狂记在心里。”
“祈祷着,期盼着,有一天,我可以报仇,可以手刃了那个让我咬牙切齿,让我家破人亡的刽子手。”
“那一刻,我记住了父亲说过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停顿,每一个间隙,每一个暂缓。”
“可却再也见不到父亲了。”
“再也回不到从前了。”
说着这些的时候,他又开始笑了,还是他那如同标志一样的笑。权责看在眼里,不知道他之后又经历了什么,但只是眼前的一切,他就感到一阵绝望。
明明是善意的举动,为什么到了最后,却要沦落到这般的地步?
家破人亡,说出来只是一个词语,一个词汇,可是只有经历的人,才能够明白。
那是一种怎么样的痛苦。
痛彻心扉或许只是一个形容词,可是权责却觉得,这个形容词,描述的太过单薄,太过片面,太过失真。
这远远,不足以概括,属于他们的痛苦,属于他们这些真正家破人亡的人的痛苦。
“我跑了,我跑了很久,很久,我不敢停下来,我怕我一旦停下来,再回头,他就在我的身后,我就会布了父亲的路。”
“自从出生开始,我就一直在抵抗父亲给我安排的路,到那年,一直如此。”
“只有那一次,那一次父亲让我跑,让我记住那些话,我按着他的意思做了。我跑了,我跑的很远,远到他不可能找的到我。”
“我不能辜负了父亲,他想让我活着,为了他,为了母亲,为了爷爷,为了妹妹,为了他们我也要活下去。”
“更何况,我还要报仇。我不能就这样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去死,他们一一死在我的眼前,一个个的去了,然后追随而去。”
“我还不能死,起码在没有杀死那个畜生之前,我还不能死。”
“自那以后,我开始踏遍山水,游走于苦境的没个名山大川,期颐着可以找到一个可以求道学武的地方。”
“我希望,我可以学有所成,我期望,我可以报仇。为了此,我可以连姓名都不要,可惜没有用。”
“求道无门,学武无路”
“好容易找到了所谓的武林高门,可惜只是一句复仇心切,难有所成,就被拒绝的一无所有,满目怅然了。”
“失败了,不要紧,好歹是看到了希望。”
“我一边干些零工,一边继续求道。到处找,有找过名山大川,又到过险地山垣。”
“到最后,依旧是一无所获。”
“”
“我找了十年,整整十年。”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那日我行至道中,听道旁一游吟诗人喃喃,说的正是这首词,我记在了心里。”
“那一刻,我满目恍然,有些恍惚,不知这十年,我到底追寻的是什么?”
“我为了什么在追寻。”
“哪一天,我豁然醒悟。”
“沿着出来的路,我开始慢慢追寻,追寻回家的路,回到我那已成灰烬的家的路。”
“可是,迷失了,我迷失了,迷失在回家的路途里。”
“我,已经找不到回家的路了。”
明月高悬,月光倾洒,照到阿乙身上,权责凝目看去,他目光空洞,像是被明月勾去了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