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箭带风声,他连忙蹲下,捂住头,他身着铁甲,不怕箭头。
好几支箭打在他铁甲上,手臂和脚部传来疼痛,肯定是中箭了,身边传来兄弟们的惨叫…
辽人也很急,草草的放了两次箭就拼命往里冲,他带着众人拼命杀退辽人又一波进攻。
这次辽人暂时退却后,他们二十一人,只整下四五个还站在城洞里,人人挂彩,就是不让辽人关门,血污模糊视线,疼痛感已经麻痹,张令徽也倒在尸堆里。
辽人稍微喘息,马上就组织另一批手持长矛的辽兵谨慎进入城洞。
面对密集的长矛,郭药师几乎绝望了。
…
突然,耳边响起风声,火光映衬下,迎面过来的辽兵如割麦子一样刷刷倒下。
“郭将军!”他听到身后有人大喊他的名字,微微回头,后方是童冠还有杨虎带领的人…
他们手持强弩,刀盾,气喘吁吁,终于跑过一里地赶到了!冲入城洞的辽兵都是长矛兵,没有盾牌,面对突如其来的近距离强弩射击,瞬间惨叫着倒下大片。
郭药师松了口气,再也支撑不住,倒在脚下的死人堆里,这一倒,瞬间天昏地暗,他隐约听到有人叫他的名字,还有嘈杂的喊杀声,可一切都越来越模糊,越来越遥远…
…
再次醒来时候,他发现自己睡在床上,是临时铺在城头的地铺。
“将军!”身边的亲兵见他醒来,激动的道。
“这是哪?”他问,身体微微一动,全身剧痛,几乎难以动弹。
“南京城头,将军这里是南京城头!”亲兵高兴的道。
郭药师神情恍惚,“我们赢了吗?”
“赢了将军!”亲兵激动的说:“杨虎、童冠将军进来后,一下就占住南门,后面杨建业将军的援军也而近来了,站稳脚跟,还出其不意攻下东门。
现在杨虎将军正带人打北门,杨建业将军攻西门,童将军带人包围了辽国皇帝的皇宫。”
郭药师欣慰点头,他隐约能听到城中各处传来的喊杀声:“有多少弟兄活下来?”
亲兵欲言又止,脸上的笑也收住了,“除了将军…还有三个。
本来一开始找到八个有气的,大多都没熬住,还没来得及救,就没气了。有个兄弟熬住了,可他被辽人砍断了肩骨,肺也划破了,就…就让他解脱了。”
郭药师愣了一会儿,轻微点点头,不知是何种情绪。
“将军身上也有十几处伤,背上的几处直接戳到骨头,要不是铁甲就没命了,军中医官说恢复过来需要百十日,好在要害几处都被铁甲挡了,只是皮肉伤…”亲兵心有余悸的说。
“张令徽呢?”他问。
“张统帅也活下来,他被从死人堆里找出来的时候还有气,身上的伤不重,比将军也轻多了,医官说他可能是乱战中被辽人打了头,所以晕倒了。”
“没死就好。”郭药师道,心里终于舒了口气,像他这样的降将,只有如此,才能真正得景国信任,在新国家里得一席之地。
慢慢的,他再次沉重闭上眼睛睡去…
…
激战从当天夜里,一直打到第二天下午,不只是城头,街巷也成了战场。
到第二天下午的时候,景军已经完全控制南京四个城门,每个城门留两百多守军,可以说景国已完全控制南京城!
随后,景军剩余的几百人堵住临时皇宫的入口,包围了辽国可汗耶律惇。
辽军四散城中,就算是辽军残党,也不敢穿戴辽军服饰,更不敢带刀兵,城南抵抗已经基本瓦解。
不过因为耶律惇周围有上百青兽面甲皇卫,都是辽军中精锐中的精锐,而且忠心耿耿,死守皇城,所以一时间也没法攻进去。
但景军根本不急,紧闭四处大门,等候大军北上就可以。
消息逐渐传出,估计城外两个大营的辽兵,已经完全乱了阵脚。
…
果然第二天两个大营辽兵就集结几千人,在辽国南门外叫嚣要攻城,城头守军直接紧闭城门不应答,他们拿南京城这样的坚城根本没办法,连续叫嚣一天一夜后。
两个大营的辽兵开始自行逃窜溃散了,身后是进不去的南京城,辽国大军主力正在北上,很快就要到达城外,到时他们就会变成腹背受敌,很多人害怕了,开始顺着榆河逃命。
这又险又奇的一招,成功了!
…
中军大帐中,杨洪昭受到前方信报的时候高兴坏了,大笑得合不拢嘴。
辽人只怕根本没想到,他们会用这样出奇制胜的办法,一下控制南京城。
如果要摆开阵势,慢慢去打,南京这样的重镇坚城,只要有一千守军,外加城外两个大营相互照应依托,最乐观的估计也要打几个月,甚至可能一年半载。
如今拿下,却只用两天而已。
杨洪昭命令大军迅速北上,与郭药师他们汇合,可又突然想到,城外还有辽人两个大营的军队,如果他们不死心以南京为诱饵,路上设伏攻击仓促北上的中军怎么办?
杨洪昭向来稳重谨慎,他带兵一生都是如此,思来想去,最后下令让大军缓缓前进,稳扎稳打,不得冒进。
另外一边,派人火速南下,八百里加急,将控制南京城的大好消息带回京中,承报皇上。
……
“将军,军中粮草就快用尽了,吴正清那边还是没有消息…”钱必一脸愁容,对杨文广说。
杨文广重重捶在面前的桌上,大堂里寂静无声,这里是辽国蔚州州府所在,也是西路大军指挥中枢所在,院子一人多高的夯土围墙外,众多举着火把的军士来来往往,火龙从远处灰蒙蒙的山脚一直延绵过来。
西面战局就是以此为中枢,向外延伸的。
一路上,以杨家军为主力的西路军打了不少战,大小加起来有二十来次,斩首超过千余级,但根本没打什么决定性的大战。
本有一次,那就是从蔚州东进,抄涿州后路,包围常胜军,必会成为一场决定战局的大战,可他们刚准备完全,万事俱备只欠东风之时,常胜军投降了…
不过还有机会,辽国南京才是此次大战的最终目标,打不成涿州,那就打南京吧。
结果今日下午得到情报,中路军前锋用奇袭控制了南京城…
…
虽西路军的杨虎在,但功劳还是中路军的,从计谋到最为关键的郭药师,都是中路军的人…
东路军打了易州,中路军破了南京,唯独只有他们西路军,只有一些零零散散的小战果,与其他两路相比,根本不够看。
屋漏偏逢连夜雨,偏偏这时,大军粮草也不够了…
成都府路转运使吴正清因记恨杨文广没有接受他的要求,把他儿子挂名在军中,以各种理由拖沓怠慢粮草运输,直到今天,已经开打一个多月,西路军依旧没有得到一粒蜀中的粮食…
大军粮食来自河东路,还有太原府,已经支撑不住,这么下去只有要么退兵,要么…说好听点叫向蔚州百姓征收粮草,说难听点叫抢掠蔚州百姓…
“将军,早日决断吧。”钱必又道。
杨文广沉默好一会儿,不断踱步,烛火下他的影子忽明忽暗,飘忽不定。
“战还没打完…”大约一刻钟后,他终于无奈叹气,悠悠的说。
钱必张张嘴,他明白杨将军的意思了,但也没有阻止:“蔚州大多是契丹人人,可汉人也不少,到时候…怎么办。”
“先找辽人要吧,至少这样说得过去,能少得罪,就少得罪…”杨文广捂着额头:“只要一个月,再有一个月的粮草,就能肃清所有抵抗残党,中路军也能完全掌握南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