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枕絮瞪了抱荷一眼,仍旧是一边打开伞,一边跑进雪中,将纸伞举在尤玉玑和司阙两个人的头上。
尤玉玑将落在那袋被司阙藏在怀中的糖炒栗子上的目光收回来,她对司阙温柔地笑了笑。
大雪纷纷扬扬,夜色也被染白。
“先进屋再说。”她搭在司阙小臂上的手动作自然地向下滑去,牵住他的手,和他一同回到屋子里。
枕絮并没有跟进去,和抱荷两个识趣地很快离开。
“嘿嘿,公主冒着大雪亲自去给夫人买炒栗子诶!明明府上就有,公主还要亲自去买!”抱荷眼睛亮晶晶的。
枕絮没接话。可她想到夫人回来的时候也买了包糖炒栗子。难道这就是默契?她瞥一眼抱荷脸上乐开花的笑容,不禁也为夫人高兴,露出笑脸。
虽然尤玉玑只在外面待了这么一小会儿,一进了屋,还是感觉到了满室的暖意。她立刻将司阙拉到美人榻旁靠近炭火盆那端坐下,拿了帕子拂了拂司阙肩上的积雪。
她软软的语气里含着嗔斥:“这么大的雪,怎么还亲自出去买这个?纵使想吃某一家炒出来的栗子,派个下人出府去买便是。”
拂去司阙肩上的积雪,瞧着他的衣裳已被染湿。尤玉玑转身出去吩咐烧热水,要让司阙泡个热水澡。
“万不可着凉才好……”她脚步匆匆去了小间,去翻找司阙的换洗衣服。
司阙望着她匆忙的模样,默默打开纸袋子,拿出一颗糖炒栗子剥开。
尤玉玑拿好他的衣服回来,瞧见他在吃炒栗子,柔声询问:“可是饿了?要不要吃些点心。”
司阙慢条斯理地将栗子剥好,将栗子肉递到尤玉玑口前。
尤玉玑眼尾轻轻勾起,望着他温柔而笑。她张开嘴,吃了他递过来的栗子肉。柔软的唇碰到他冰凉的指。
尤玉玑在他身侧坐下来,将他的一双手捧在手心,反复摩挲。将自己的温度递给他。
这一晚,司阙都很安静,几乎没怎么开口说话。
司阙在净室里泡了很久的热水浴。等她时,尤玉玑坐在美人榻上,吃着他从外面买回来的糖炒栗子。
很甜,也很香很糯。
司阙沐浴后回来,尤玉玑细细打量着他的脸色,见他脸色格外苍白。
她只当本就体弱的他在这样冷的大雪冬夜又受了寒。
熄了灯,两个人在床榻躺下。
周围黑下来,尤玉玑眼前还是司阙苍白的脸色,她总是担心他的身体,记挂着他为了帮她生一个孩子而一直停药。
一想到她还是没能怀上孩子,她的心情再次低落下来。
她翻了个身,面朝着司阙,在一片黑暗里握住司阙的手。
尤玉玑皱了眉。
他已经泡了那么久的热水浴,身上怎么还是这样寒?
“不舒服吗?”她将担心压下去,用平和温柔的语调轻声询问。
司阙的确身上很不适,倦意很浓。可他还是说:“没有的,姐姐。”
他听见一阵细微的衣物摩挲声。然后他的手被尤玉玑拉到她的衣襟里,用她的身体帮他温暖始终冰寒的手。
司阙的手一僵,下意识地想要将手收回来。
下一刻,尤玉玑的手伸过来解他的衣衫。然后,她温暖的身体靠过来,将他紧紧拥着。大概是司阙实在虚弱,竟没有觉察她何时解了她的衣衫。
司阙闭了下眼睛,倾身靠过去,摸到尤玉玑的脚踝,去抬她的腿。
尤玉玑愣了一下,纤手抵在他的肩上,急急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只是想帮你暖一暖。”
虽然今日也是红圈圈起来的日子,可他如此虚弱,她哪里会不讲道理地掠夺?那样对他的身体实在是太不好了……
司阙缓缓舒出一口气,心里的阴云稍霁。
看啊,虽然姐姐对所有人都很好。可只会帮冻成冰块的毒楼楼主用盖棉被、生火堆的方式取暖,就连棉被还是吩咐侍卫盖上去的。不像对他,会用自己的身体来温暖。
“姐姐真好。”
他慢慢露出笑容,捉住她抵在他肩头的双手,压在她头顶,牢牢禁锢。
·
翌日,尤玉玑醒得比以往迟一些。她撑着坐起身,望向身边的司阙。瞧着他还没醒,她小心翼翼地将手背贴在他额头,感觉到身上已经不像昨天那样冷了,才稍稍松了口气。
她望着司阙的眉眼,在心里告诉自己以后要好好看着他才行,不能再让他如此不爱惜自己的身体,不能再让他冷着才是。
她掀开被子想要起身下床,发酸的双腿挪下来,足心踩着鞋面。她皱了下眉,一时没找到自己的衣服在哪儿。
视线下移,尤玉玑的目光不经意间落在自己的前腹。她不由将手搭在自己的肚子上,总是怀不上的烦心事再次爬上心头。
希望昨天晚上可以迎来她的孩子。
她舒出一口气,赶走烦闷的情绪,轻手轻脚地下了床换衣、沐浴。用早膳时,司阙还没起身,尤玉玑也不喊醒他,自己吃了东西,往花厅去。
林莹莹还是没有消息,府里似乎已经都认定她再也回不来。
翠玉情绪比之前好了些,至少也能说说笑笑。她是个话多的性子,没了林莹莹,总是拉着春杏说话。
红簪如今也会在向尤玉玑请安之后,稍微多坐一会儿。
今儿个一早,王妃大张旗鼓地请了御医。王妃的身体一直不太好,尤其头疾一直伴随着她。一大清早从宫里请了太医,府里的人都以为是她身体又哪里不适。
谁知不多时,满府报了喜——王妃有了喜脉。
彼时红簪还没离开尤玉玑的花厅,她听着翠玉和春杏说着这事儿,也忍不住多说了两句话。虽然她心里也不太看得起翠玉的出身,可一个屋檐下生活,总得面上过得去才行。
“怎么了?什么喜脉?”尤玉玑从里面的小间出来。
翠玉立刻将王妃有了身孕的事情说了。她笑嘻嘻地感慨:“没想到王妃这般年纪还能再有孕!”
枕絮从外面进来禀话:“夫人,灵宝阁的老板把东西送来了。”
她打开一个盒子,让尤玉玑亲自过目。
里面是一个婴孩的金项圈。这是尤玉玑让灵宝阁特意为江淳未出世的孩子打造的。
几个小妾正喜气洋洋地说着王妃有孕的事情。
尤玉玑望着锦盒里的金项圈,心里慢慢爬上了一种低落的情绪。
连晋南王妃隔了十多年都能又有了喜脉,为什么她却总是怀不上……
·
消息传到暗香院,方清怡整个人懵了。
她身子晃了晃朝后栽去,幸好绿梳扶了她一把,她才没能跌倒。她被绿梳扶到桌边坐下。
绿梳笨拙地开口:“姨娘要多当心身体,可别伤了肚子里的孩子呀。”
她一提孩子,方清怡心里像被针扎了一样。
“你出去。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方清怡道。
绿梳不敢再多话,赶忙退下去。
在方清怡的计划里,她是唯一有了陈安之骨肉的人,只要她除掉陈安之,就可以母凭子贵,到时候那些看不顺眼的人,尽可除之。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王妃会再次有了身孕!
虽说如今世子仍是陈安之,他死之后世子之位理应传给他的嫡子。可凭着方清怡对王妃的了解,若姨母生下一个儿子,这世子之位绝对会有变故。
“不行,我不能慌……”方清怡闭上眼睛,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已经没有回头路可走。
一大清早,晋南王妃有了身孕的事情在府上传来,一些走得近的亲眷得了消息立刻赶来道喜。
到了中午,大夫从暗香院出来,方清怡有孕的事情也公之于众。
方清怡施施然走到正屋,扶着绿梳的手想要跪下来请安。顾念她有了身孕,王妃身边的谷嬷嬷立刻去扶了她,没让她屈膝。
“避子汤一直有喝,不知怎么就怀上了。我想着,这或许是上天的意思。还望姨母成全,望夫人成全。”
她婚前有孕,进了门之后,先瞒着有孕的事情,时日够了,直到今日才说出来,假装是进了门之后才坏了身孕。
屋内有客,都是些近亲女眷。女眷们偷偷眼神交流,谁也不做声。安世子的那些事儿,在京中人尽皆知。今儿个庶子又要生在嫡子前头了,这可不是什么脸上有光的事情。
王妃沉吟了片刻,才开口:“有孕是王府的喜事。可按理说,庶子不该生在嫡子前头。”
方清怡愣住,猛地抬头望向王妃。
她千算万算没有算到这一出!
难道姨母真的要狠心让她将孩子打掉?理智告诉她姨母不会如此,可她还是忍不住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这便是妾的待遇吗?
王妃转头望向安静坐在一旁的尤玉玑,道:“你既为安之的夫人,这件事情自然由你作主。”
女眷们静悄悄地,偷偷打量着尤玉玑的神色,猜测着她会如此选择。这些女眷都是八抬大轿抬进门的正妻。她们忍不住自问,倘若自己是尤玉玑会如此……
方清怡那颗悬着的心再次紧紧揪起来。她脸色煞白地望向尤玉玑。
这一刻,她深刻感受到了性命被捏在别人手中的恐惧感。若她肚子里的这个孩子是女儿,她发誓宁肯打死女儿,也不会准她日后为妾!
尤玉玑回过神来,望向方清怡,只淡淡一句:“日后好好安胎。”
方清怡揪紧的心彻底恢复了寻常跳动。仿佛逃过一劫的感觉,并没有让她欢喜,反而让她觉得耻辱!
尤玉玑在王妃这里待了没多久,便回了昙香映月。旁人以为她是因为庶子先出生而不高兴,却不知她烦的是另外一回事。
虽说她在好早前就知晓方清怡有了身孕,今日正式报出来,她心中感触又有不同。
一日之内,府里两个女人报了喜脉。府里人都说是双孕之喜。
她停下脚步,望着远处山峦上的皑皑白雪,只觉得心情郁闷极了。
怎么她就始终没喜脉呢?
她常常听到子女缘的说法,若是子女缘没到,强求不得?可她的子女缘怎么还不到呢?她不像个好母亲吗?为什么天上的星星没有一颗愿意落进她的肚子里?
尤玉玑长长叹了口气,情绪低落地回到昙香映月。
司阙中午才起,吃过东西又沐浴了一回,知道尤玉玑不在,然后又躺回床榻,逗着百岁玩。
“姐姐?”司阙转眸含笑望向进来的尤玉玑。
“别玩百岁了。”她说。
司阙松了手,换了认真的神色,问:“怎么了?”
作者有话要说:姐姐:别玩百岁了!!!
小公举:那玩什么……?
·
偷摸捧上双更嘿嘿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