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一件事情无法隐瞒的时候,主动坦白不失为上策,至少可以争取一点印象分。琼恩不等梅菲斯开口询问,就一五一十地将所有经过对她说了一遍。“整个事情经过就是这样。”他说,小心翼翼地偷看了一眼少女。
“原来如此。”梅菲斯说,语气波澜不惊。
少女的反应完全出乎琼恩的意料,在他的预计之中,梅菲斯会发火,会生气,所以他也做好了道歉认错的准备,甚至连痛哭流涕抱大腿的预案都在心里演练过。然而少女如此平静,反而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好了。
“所以你现在是准备去东域?”梅菲斯问。
“嗯,”琼恩不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换了话题,但还是老老实实回答,“我目前是这个打算,你觉得呢。”
“你去东域的目的是什么?”梅菲斯问,“为了解除诅咒?”
“这是一个原因。”
琼恩决定去东域,是基于多种因素综合考虑,寻找解除专情诅咒的“巫铁”自然是其中之一,但并非全部,甚至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实际上,在琼恩去阴影镇找维若拉之前,他就已经有了这个打算,只是没有说出口而已。
“还有别的原因?”梅菲斯问。
“真名契约的事情也是一个原因,”琼恩说,奥加莱斯在消逝之前曾经做出预言,说东域有解除真名契约的机缘,虽然这预言十分模糊,但反正别无他法,也不妨尝试,“另外,萨玛斯特说的那个浮空城,我也挺有兴趣。”
梅菲斯摇摇头。
“好吧,我承认,这些都不是主要原因,”琼恩说,“我想去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其他几件秘器。”
“第五秘器不是已经在你手上了吗?”梅菲斯不以为然,“这种东西又不是越多越好。就算集齐七秘器,你也只是一个人,又能同时驾驭几件?”
“不是一个人,”琼恩纠正,“你忘了,还有珊嘉。”
少女凝视着他,过了半响,忽然微微一笑,将手中的魔法笔记放到桌上,“你最近这段时间很努力啊。”她说。
“不努力不行,”琼恩耸耸肩,“阴影谷这一战,让我明白了一些东西。”
“是吗?”梅菲斯饶有兴致,“你明白了什么?”
“我必须尽快变强,这样才有能力保护身边的人。”
“就这个?”少女似乎有些失望,“这也不算什么新的觉悟吧,你不是早就知道了吗?”
“不,不一样,”琼恩说,“我之前是认为我‘应该’变强,而现在则是‘必须’。”
“区别何在呢?”
琼恩认真想了一会,考虑如何措辞,“这么说吧,我一直以来的理解是:这个世界,对于我,以及我身边的人来说,整体而言还是安全的。我不是被通缉的亡命杀手,也不是仇家无数的黑道首领,我走在街道上,不用担心路上的行人随时拔出一把刀来砍我,我去餐馆吃饭,不用担心有人给我下毒。当然,我会参与一些事情,会卷入一些纠纷,不可避免地会遭遇一些危险,但这毕竟不是常态。我应该让自己变得更强,从而应付这些偶发性的,不常见的风险——我原本是这么想的。”
“听起来也没错。”
“事实是大错特错,”琼恩说,“我刚刚发现,我自己就是危险的来源。”
“哦?”
“无论是否承认,是否存在记忆,或者是否自愿,事实是,我和某位上古时代的奇械师有联系,很多人都认为我和他是同一个人,”琼恩说,“这导致的结果,就是我必须要承担因为他所导致的一切危险——就目前所知,那家伙的仇家遍地都是,而且全都很难缠。”
“所以你要去东域?”梅菲斯说,“这才是最主要的原因吧。”
“对,”琼恩承认,“那家伙给我招来这么多麻烦,我总要搞清楚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否则岂不是太冤枉了。”
“好像也不全是麻烦啊,”少女说,“也给你留了几个美人儿呢,比如说扎瑞尔、凯瑟琳,好像还有那位迷雾大师米斯兰达尔?虽然没见过真容,但精灵公主不会差到哪里去吧。”
“......她们就是最大的麻烦。”
琼恩喜欢美女,但他比较喜欢自己弄到手的,而不是莫名其妙从天上突然掉下来,这样会让他严重缺乏心理准备,不知道该如何去相处,而且还会引发家庭矛盾——或者说,更容易引发矛盾。梅菲斯可以不介意凛,因为凛是她的好友;可以勉强接受珊嘉和莎珞克,因为她们至少不是“陌生人”,打过交道,有过接触;但扎瑞尔和凯瑟琳是怎么回事?至于米斯兰达尔,那就更别提了,按照扎瑞尔的说法,琼恩上辈子始乱终弃,害死了她姐姐,双方说是死敌也不过分。
阴影谷大战之前,琼恩对于自己的这个“前世”问题并不是十分在意,他总觉得不论真假,总之都已经过去几千年了,昔日即便有什么恩怨是非,也早就随着时间而消逝湮灭,化作灰烬,不必再提。反正自己又没打算继承遗产,何必穷根究底,含糊过去也就罢了。但事实告诉他:有些事情,想躲是躲不掉的,有些恩怨,是不做了结就无法消泯的——最关键的是,有些人,是历经千年仍然还存在的。
“我讨厌魔法世界!”他说。
喜欢也罢,讨厌也罢,事实已经摆在面前,容不得琼恩继续装鸵鸟,既然如此,他也只能正面迎上了。
“你可以直接问扎瑞尔嘛,”梅菲斯说,“她肯定清楚。”
“她回地狱之后,我就联系不上了。”琼恩说。
按照通行的魔法理论,巫师只要掌握邪魔的真名,无论相隔多远,是否跨越位面,都可以联系。但扎瑞尔是魔姬,或许不适用于这个通常的规则,反正琼恩没办法联系她,只有隐约的感应,能确定她依然“存在”,没有被拜尔干掉,至于具体情况,就一无所知了。而且坦白地说,扎瑞尔的说法也仅仅只是她的说法,是不是完全符合事实,也还要另当别论。
“人家把真名都交给你了,你还不信任她?”少女笑着说,“太薄情了吧。”
“这不是信任不信任的问题,”琼恩说,“她有她的立场。任何人在有立场的情况下,都不会真正客观地陈述事实。”
梅菲斯脸上的笑意敛去,她沉静地看着琼恩,仿佛在思考什么,最终点了点头,“说得没错,”她说,“你要去紫宸沙漠找凯瑟琳对吧。”
“嗯,扎瑞尔是这么说的,”琼恩皱着眉,“但我在地图上找了半天,也没看见紫宸沙漠在哪里。”
“地图上当然没有,”梅菲斯说,“紫宸沙漠是几千年前的古名,神王覆灭伊玛斯卡之后,就把它改了名字,”少女拿出地图,扫了一眼,在上面指了一指,“现在它叫神临沙漠。”
琼恩顺着她的手指看去,发现那是在整个大陆地图的最东边,一片弯月形的大沙漠。“这地方......现在应该属于穆罕帝国境内吧?”
“名义上是,实际上是块无主之地,”梅菲斯说,“传说它是东域诸神王降临此世界,最初抵达的地方,”她顿了顿,“也是昔日伊玛斯卡的首都所在。”
“原来如此。”
琼恩对于东域的了解很少,一些最基本的东西还知道点,像紫宸沙漠这种比较生僻的,就完全没概念了。这几天他也让莎珞克去搜集相关资料,但成效不大,东域那地方实在太偏远了,去过的人很少,说不出太多有价值的东西。
“那是你没有找对地方,”梅菲斯说着,站起身来,“陪我出去走走。”
叶弘城的整个城区建在一个巨大的、以平缓角度延伸入海的斜坡上,由于缺乏规划,街道原本就不宽阔,两旁又摆满了鳞次栉比的商铺,显得格外拥堵。琼恩护着梅菲斯,努力从人群中挤出来,感觉自己都要被压扁了。“怎么这么热闹?”琼恩不解,“叶弘有这么多人吗?”
“今天是圣芽节,桑比亚的传统节日,”梅菲斯解释,“从中午十二点到晚上八点,都是庆祝时间。”
然而梅菲斯显然没有参加节日狂欢的打算,“那我们接下来要去什么地方?”琼恩问。
“酒馆。”
叶弘城别的不多,酒馆还真不少,大大小小加起来差不多有十几家,其中最有名的叫做“波洛洛”,就建在码头边。梅菲斯告诉琼恩,波洛洛是桑比亚王国民间传说中的一位上古神祗,人们相信他掌握大海的力量,能够掀起惊涛骇浪,也可以保佑出海者一帆风顺。“其实就是安博拉的一个化名。”少女说。
“这些神为什么都喜欢用马甲呢?”
“工作压力太大,偶尔换换身份,有助于缓解心情嘛。”
“.......”
少女像是在说冷笑话,琼恩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好在这时候,波洛洛酒馆到了。
世界上的酒馆都差不多,喧嚣吵闹,乱糟糟的,充斥着各种发酒疯的醉鬼,大吼大叫,让琼恩一进来就感觉脑袋在疼。梅菲斯却好整以暇地拉着他到一个角落坐下,随便点了两杯饮料。
“我们来这里干嘛?”琼恩忍不住问。
少女慢慢地啜着她要的葡萄汁,没有回答,而是用手势示意他“倾听”。
琼恩满腹疑惑地侧耳倾听,然而周围实在太吵了,所有人都在说话,所有人都在提高音量,各种方言混杂在一起,导致他完全不知道梅菲斯到底要他听什么。过了片刻,他的耳朵总算适应了一点,勉强能分辨出旁边几张桌子的客人交谈的内容。
他们在说前不久发生的阴影谷之战。
叶弘城距离阴影谷不算太远,也就两三日的路程,发生这么大的事情,人们谈论是很正常的。但这些酒客们显然没什么靠谱的消息渠道,所说都是一些片鳞只爪,其中还有不少荒诞不经的猜测,让琼恩听着都想发笑,同时也不免疑惑,梅菲斯特地来酒馆,就是为了听这些完全不着边际的传言?
恰在此时,一声大喝响起。
“你们******统统都在放屁!”
琼恩扭头看去,只见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走过来,他的头发红得像一团烈火,瘦削的脸颊上有道长长的刀疤,一手拎着酒瓶,另一手搂着一位浓妆艳抹的女子,脚步踉跄,满脸通红,显然已经喝得不少,有了七八分醉意的模样。见这人过来,原本正在热烈交谈的酒客们纷纷起身,给他让出位置,这名男子也毫不客气,大摇大摆地一屁股坐下来,顺手抓起一块牛排丢进嘴里,嚼了几口又“呸”地吐了出来。
“难吃!”他粗声粗气地说。
旁边的酒客们毫不在意,仿佛习以为常,“罗恩,你有什么独家新闻?”一个光头的水手问,“说来听听,不会是吹牛吧。”
罗恩从鼻子里哼了一声。
“前些日子,竖琴手联盟与龙巫教在阴影谷大战。龙巫教主销声匿迹多年,这次是有备而来,来者不善,竖琴手本来就是他的手下败将,哪里打得过,最后只好又故技重施,请神祗下凡助阵。魔法女神亲自出手,结果吃了大亏——这个你们都知道了吧。”
“知道知道,”光头水手不耐烦地说,“有屁快放。”
“那你们知道魔法女神是怎么受伤的吗?”
所有人都一齐摇头。
罗恩得意洋洋地晃了晃脑袋,“萨玛斯特再厉害,他毕竟是个巫师,面对执掌魔法的女神,他完全不是对手。眼看就要一败涂地,他孤注一掷,拿自己的灵魂宝石作为祭品,从地狱中召唤来邪魔之王。那位魔王骑着黑色的梦魇,手持寒霜笼罩的长剑,与魔法女神在阴影镇的螺旋高塔上激战三百回合,最终女神以自身负伤作为代价,发动了一个禁咒,将魔王打回地狱。”
“......”
琼恩只觉无语,只见其他酒客却都听得频频点头,十分入神。他心中一动,看了看梅菲斯,发现少女虽然只顾低头喝葡萄汁,眼角余光却分明也是瞥在那个罗恩身上。
罗恩显然没有察觉自己已经被盯上,自顾自地大谈有关阴影谷之战的各种细节。琼恩听了一会,不由得哑然,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消息,说得半真半假,似是而非,明明和实际情况压根不是一回事,但偏偏还又言之凿凿,逻辑严密,推理清晰,头头是道,琼恩觉得自己如果继续听下去,只怕都要怀疑自己的记忆是不是出错了。
“这家伙讲的故事,简直比现实还更像真相。”他忍不住低声感叹。
“不是故事比现实更像真相,是现实原本就比故事更离奇,”梅菲斯,“你现在站起来对别人说,阴影谷之战,你才是一切的关键。一位地狱魔姬对你死心塌地,为了你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上,最后还帮你亲手重创神祗,威逼邪蛇——你觉得这个版本有没有人会相信?”
琼恩想了想,立刻摇头。开玩笑,这故事半点合理性都没有,一听就是荒诞无稽,可笑之极,哪里会有人相信。别说别人了,连琼恩自己都不信。
话说回来,真相固然令人难以置信,但这家伙能把谎言说得如此天衣无缝,也着实是不简单,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事情。或者说,一般人也不会闲着无聊这么做吧。
梅菲斯终于喝完了她那杯葡萄汁,站起身来,走到那个罗恩背后,拍了拍他的肩膀。
“嘿!这小妞好漂亮啊。”
旁边的酒客们纷纷发出哄笑,还有人对着梅菲斯吹起来口哨——然后在下一瞬间,他发现自己的喉咙像是被某种东西堵住了,别说发出声音,连呼吸都透不过来。眼看刚刚还好端端的同伴突然变得面色青紫,双手扼住自己的咽喉,倒在地上翻滚,旁边的人都吓了一大跳。接着就看见一个年轻人走过来,俯身查看了片刻,“嗯,这好像是食物中毒,”年轻人说,“赶快送去洗胃,说不定还有救。”
酒客们慌慌张张地把那个倒霉蛋抬走了。琼恩直起腰,正好迎上少女的目光,“那家伙没事,”琼恩赶快分辨,“我没有真的下毒,只是警告他一下而已,过几分钟就好。”
梅菲斯嗯了一声,目光转向罗恩,后者一开始有些惊讶,但后来似乎是认出了梅菲斯,耸了耸肩,把怀里的女子推到一旁。“有什么指教,圣武士?”他问,语气中透着不情不愿。
“我需要一些资料,”少女说,“关于东域的。我要去那边一趟,办点事情,或许还会考考古什么的。”
罗恩扭了扭脖子,站起身来,“走吧。”
罗恩在前面带路,琼恩和梅菲斯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保持着一定距离。他们穿过城区中心,朝西北部走去,越走越是荒凉冷清,周围的行人越来越少。但也没走多久,大约十来分钟,梅菲斯停住脚步,“到了。”
这是一个小巷,两旁都是居民人家,但似乎已经长期无人居住,落满灰尘的门窗样式古旧,遍布蔓藤,石阶上爬满了青苔。罗恩径直走到巷尾,在墙壁上有节奏地敲了十几下,然后一扇非常隐蔽的门慢慢地打开了一条缝。罗恩先侧身挤进去,过了七八秒钟,伸出半个胳膊朝外面招了招手,梅菲斯于是也随之进去,同时示意琼恩在原地等待。
大约过了将近一个小时,琼恩已经无聊到将地面上石板的纹路和裂缝都研究了一遍,梅菲斯终于返回,同时还抱着一大堆纸张,差不多有半人高。
琼恩赶快接过来,“这是什么?”他问。
“有关东域的资料,”梅菲斯说,“复制资料的人工费,纸张油墨成本,以及给神殿的捐献,等等等等,一共花费一千八百七十三枚金币。我拿你的钱袋付的,因为金币不够,我用宝石折算,另加了百分之十的手续费。”
“这么贵?”琼恩吓了一跳,他怀里的这些资料大概也就是两千页左右,算起来平均每页一枚金币,这成本实在是有些高得惊人。
“知识是无价的嘛。”少女说。
“......”
返回的路上,琼恩终于搞清楚梅菲斯刚才去的是什么地方。“知识神殿?”他奇怪,“怎么搞得这么隐蔽,我记得欧格玛不是邪神吧。”
欧格玛当然不是邪神,他是知识之神,在诸神之中向来地位超然,立场中立,其信徒多以“记录者”自居。千万年的积累和传承,让欧格玛教会成为大陆上最大的图书馆、资料库以及八卦谣言发源地——比如琼恩之前去过的烛堡。梅菲斯去欧格玛神殿购买有关东域的资料,这个很正常,但这座神殿如此低调神秘,搞得仿佛地下组织,就让人迷惑不解了。
“他们是‘隐秘者’。”
“什么?”
“知识之神教会中的一个派别,”少女说,“属于少数派。”
梅菲斯大致解释了一下,琼恩方才明白。知识之神欧格玛是这个世界上最古老的高等神之一,历史悠久,信徒众多,文艺之神迪奈尔、工匠之神贡德、音乐之神密黎尔都是他的从神。欧格玛教会的结构非常松散,风气自由散漫,教内的派系格外多,不同派系的学术观点有可能南辕北辙,完全对立。其中有一派自称“隐秘者”,他们认为知识乃是世间最危险之物,用之不当则会造成巨大破坏,甚至毁灭世界,因此除了一些最基础和必要的常识之外,凡人不应当了解更多。
与一般的欧格玛信徒不同,隐秘者不仅不致力于传播知识,反而更倾向于保守秘密,他们有一套详细的分级标准,将世界上的知识按照危险程度划分为不同等级,然后他们的日常工作,就是想方设法将那些比较危险的知识封锁、隐藏起来,不让更多的人知晓。为了达到这个目标,“隐秘者”行事往往不择手段,名声自然不佳,也不受欢迎,据点低调点是必须的。叶弘城的这座知识神殿,算起来也已经有七十多年的历史了,但知道的人寥寥无几。
“既然如此,那他们为什么会给你这些资料呢?”
“他们欠我一个人情,”梅菲斯说,“另外,这些有关东域的资料,在他们的分级标准中危险程度很低,并不严禁流传。”
“那什么东西是他们认为非常危险,严禁流传的呢?”琼恩颇为好奇。
“很多啊,比如说这次阴影谷发生的事情,按照他们的标准,就属于不应当公开的那一类。”
“那他们还跑到酒馆里胡说八道——我明白了,”琼恩反应过来,“这家伙是故意的。”
“掩盖真相的最好办法,不是沉默,而是谣言。”
抱着一大堆纸走路实在太麻烦,幸好琼恩有装备,随手把它们统统丢进次元袋里,两手空空顿时轻松多了。只是叶弘城的市区仍然拥挤,琼恩想着尽量避开人多的地方,结果七转八绕之下,差点迷了路。“这城市建设太差了。”他不高兴地说。
“历史原因,”梅菲斯说,“叶弘以前是个小镇,以开采石矿为主要经济收入来源。也就是近三十年航海技术进步,海上贸易发达,才随之兴盛起来,人口骤然增多,但适合居住的地方就这么大,城市承受不住,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还是没有管理好,”琼恩说,“如果我来当城主,肯定不会弄成现在这种样子。”
“是吗?”少女笑盈盈地说。
“那当然,”琼恩颇有自信,“我可是曾经在有上千万人口的城市里居住生活过呢。”
叶弘城的本地居民加上外来人口,最多也不超过五万,比起琼恩记忆中那些国际大都市,充其量只能算个乡镇。“在城市里生活过,和管理它是两码事吧。”梅菲斯说。
“哦,我还玩过模拟城市,四代和五代都玩过。”
“......那是什么东西?”
“一种训练人如何当城主的游戏,我玩得很好的,”琼恩感叹,“可惜英雄无用武之地,没有谁送一座城市来让我施展才华。”
“萨玛斯特不是说有一座浮空城在恩瑟吗,”梅菲斯提醒,“地图都留给你了。”
“谁知道那家伙说的是真是假。就算是真的,这都几百年过去了,很可能已经被人捷足先登,”琼恩兴致不是很高,“反正有时间的话,就顺便去找找看吧。”
梅菲斯摇了摇头,“不对。”
“嗯?”
“萨玛斯特没必要骗你,那座浮空城应该确实存在,”少女说,“而且它应该是你此次东域之行最重要的目标之一。”
“为什么?”琼恩不解,“我又不是真的很想当什么城主,前面是开玩笑而已啦——难道你想当?”
“可以啊,”少女说,“我当上城主颁发的第一道命令,就是把像你这种大难临头还懵懂不觉的笨蛋统统关禁闭。”
“此话怎讲?”
几个孩子嬉笑打闹着,从远处跑过来,用好奇的眼神看着这对青年男女。巷子很窄,梅菲斯微笑着,侧身让开路,等他们跑远之后,少女缓缓开口。“琼恩,”她说,“这次大战,你没发现有一件事情很奇怪吗?”
“嗯?”
“阴魂城在哪里?”
阴影谷之战,敌对双方是以选民为主力的魔法女神教会,以及萨马斯特卷土重来召集的龙巫教,这两方都是大陆上举足轻重的势力,历史悠久,恩怨纠葛也同样悠久,这一战的胜负不仅仅关系自身,同时也对大陆的局势有着深远影响。因此在整个过程中,其他或明或暗参与其中的势力其实不少,魔法女神教会这边,除了关系比较密切的竖琴手同盟之外,比如提尔教会派出了梅菲斯去帮忙搞定龙巫妖,兰森德尔教会提供了引爆黎明之石的方案,等等;而在龙巫教那边,也有像希瑞克选民、暗夜面具这些成名已久的反派组织露面。这些还仅仅只是琼恩知道的,潜伏在暗处默默关注的或许更多。那么问题出现了:阴魂城在干嘛呢?
阴魂城和龙巫教关系如何,琼恩不是高层,不敢妄言,但和魔法女神教会是死敌,这点毋庸置疑。按照常理,这两边火拼起来,要打个你死我活的架势,阴魂城就算不直接下场帮忙,也没道理一副完全事不关己的模样。但事实是,整个阴影谷之战中,阴魂城似乎完全置身事外,连派个观察员去做记录的兴致都没有,这就太奇怪了。
唔,不对,说阴魂城完全没有参与也不准确——不是还有琼恩么。如果把琼恩视为阴魂城的代表的话,那简直可以说是阴魂城一手左右了战局的最终走向。
“如果我没记错,你之前的每一次旅行,都是奉命而为,有明确的任务在身,对吧。”
“我是阴魂城的公务员嘛,”琼恩说,“每个月领了薪水,总要干点活。”
“那这次呢?”梅菲斯反问,“你去阴影镇,是阴魂城的指令?”
琼恩摇摇头,“不是。”
梅菲斯说得没错,他之前每次离开阴魂城,无一例外是执行任务。去博得之门,是奉命给拉沃克送信;去塞尔,是受布雷纳斯王子召唤;去幽暗地域,是军事行动。每次都是上级明确指令,有清楚的任务目标,完成之后要回城复命,至于有时候途中出现一些意外,比如掉进深渊,卷入血战之类,那是另一码事。而这一次则不同,没有明确的指令,没有具体的任务,除了最开始去协助打捞星陨城,还算是带点工作性质,之后的一切就完全是琼恩的个人行为了,包括去塔瑟谷,去阴影镇,都是他自行决定,与阴魂城没有任何关系——至少表面上看起来是这样。
当然,世事难料,变幻莫测,阴魂城也不可能总是能够洞悉先机。如果事前没有想到会演变成这种局面,所以反应慢了一步,倒也说得过去。但事情已经过去五六天,连酒馆里的醉鬼都在津津乐道,谣言满天飞,阴魂城却仍然没有半点反应,这就实在很不正常。
“之前的事情且不论,你现在打算去东域,短则三五个月,长则一两年,是肯定没法返回了。你有这么长的假期吗?阴魂城的公务员福利待遇有这么好吗?”梅菲斯说,“你停在这里,是想试探阴魂城的反应吧,结果如何?”
琼恩之所以在叶弘城暂时停留,一方面是等梅菲斯苏醒,另一方面让莎珞克放出他要去东域的消息,试探反应,结果却是等了四五天,什么都没等到。总不至于说阴魂城连琼恩都找不到吧,那也未免太小看那群阴魂王子们了。
“看起来,好像没人管我了。”琼恩说。
“我们之前曾经猜测过,对于阴魂城而言,你是一个非常‘重要’的人,对吧。”
”嗯。“
在深渊断域镇中,琼恩和梅菲斯曾经有过一次长谈,据他们当时的分析,琼恩并不像他表面上看起来那样自由自在,而是一枚棋子,阴魂城对他寄予厚望(无论这种厚望是什么,是好是坏),期待他在未来的某个时刻,能够发挥某种重要的作用。
或许这种想法有点自恋,但事实的确就是如此,而且越来越多的迹象也在证明这一点。比如说,琼恩极有可能是某位伊玛斯卡皇室奇械师转世,他可以使用威力巨大的秘器,甚至能够对抗神明,他有深不可测的背景,地狱大魔鬼都是他的宠姬——如果阴魂城知道这一点,并且是从一开始就知道这一点,那么无论怎么重视琼恩都不为过。
“如果这种猜测成立,那么阴魂城有什么理由会让你突然脱离控制?”
“也不算脱离控制吧,”琼恩说,“夜女士在我的梦中出现过,两次。”
“我知道,”少女说,琼恩对她没有隐瞒任何细节,“但第一次是在你已经进入阴影镇之后,第二次是你已经决定去东域之后,对吧。她是给了你一些指示,但严格来说,那也并不是真正的任务。也即是说,仍然是你自己在做决定,她最多只算是顺势而为。而且,如果我们之前的猜测没错,阴魂城和莎尔,在对于你的问题上并不一定立场一致,对吧?”
琼恩无法回答这个问题,一直以来,自己感觉就像是一枚棋子,总是在他人的操控之中,所有路线都是被预先安排好的,而棋手无疑就是阴魂城;这个感觉或许没有错,那么问题来了,既然他是一个如此重要的棋子,之前也一直被关注,被控制,那为什么突然就变得如此自由了呢?想去哪就去哪,想干嘛就干嘛,别说事前干涉,连事后来问一句的人都没有,这也太诡异了吧。
“所以你的判断是什么?”琼恩问。
“我觉得,无非两种可能,一种就是他们仍然在幕后控制,你所做的一切,看似完全自由,实际上都是在控制之中,至少是在别人的预料之内,”少女说,“这也不是没有可能。你来塔瑟谷,这很好预测,因为我在;你去阴影谷,这也不难预测,因为我先去了阴影谷。而我去阴影谷,虽然是教会指令,但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塔瑟谷和阴影谷不远,萨马斯特大举进攻,我们教会不可能当真袖手旁观,总要有所表示,我被派去的可能性很高,”她说,“如果这样分析,其实你的行动路线都是完全可以预测的。甚至有可能不是单纯的预测,这样一场大战,参与势力众多,难保其中没有阴魂城的人混迹其中。”
“但我没有收到任何阴魂城方面发出的指令。”琼恩说。
“或许是因为你的行动恰好符合阴魂城的预期,所以就无需再特别指令了,”少女说,“你看,这一战下来,谁获益最大?龙巫教重创,连萨马斯特都彻底死了;魔法女神教会也被重创,高层死伤无数,连女神都被你砍了一剑;你算是有所收获,但除了你之外呢?”
除了琼恩之外,应该就是阴魂城和莎尔教会了。常言说,敌人的快乐就是我的郁闷,敌人郁闷就是我的快乐,魔法女神郁闷了,最开心的第一个应该是夜女士莎尔,第二个就是阴魂城。
“还有一种可能呢?”琼恩问。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你确实已经脱离控制了,”少女说,“或许是阴魂城的内部出现问题,或许是另有强大的力量干涉——不是连地狱魔姬都对你倾心臣服吗,说不定还有哪位女神是你的情人呢,”她最终还是忍不住,稍稍讽刺了一句,“或许你的旧情人们出手干涉,逼迫阴魂城放弃了你这枚棋子,也不无可能。”
这个可能性似乎不大,能够逼迫阴魂城放手的,恐怕只有莎尔,甚至连莎尔也未必能做到——实际上,琼恩一直隐隐怀疑阴魂城培养自己的目的之一,就是为了将来对抗莎尔;而莎尔则是在发现阴魂城的计划之后,出手干涉,试图将琼恩拉到她那一边。这当然只是猜测,没什么证据,但迹象还是有的,就是他的“记忆编织”。
“究竟是哪一种可能性,现在我们无法得知,”少女说,“但无论哪一种,对你而言都未必是好事。”
如果是前一种可能,那么意味着阴魂城对琼恩的控制进一步加强,变得更加隐蔽,这当然不是什么好消息。但后一种可能性也很麻烦,很多时候,脱离控制并不代表自由,反而是危险的征兆。就如一枚棋子,只要按照划好的路线,在棋盘上就可以畅通无阻,虽然会遭到敌军攻击,但同时也有友方援助,但如果这枚棋子脱离棋手的控制,在棋盘上随意走动,肆意而行,结果必然是被两边夹击,群起攻之。
若是在以前,改换阵营,投奔原本的对手旗下,也未尝不是个办法。虽然琼恩从未这么打算过,但毕竟是一条退路,万不得已的情况下,也不是不能考虑。但阴影谷一战之后,这种可能性已经压根不存在了。
更麻烦的是,阴影谷一战之后,琼恩的“价值”已经显现出来。在此之前,他只是一个来自阴魂城的巫师,虽然天赋不凡,年纪轻轻就凝成真名,而且不知何故受到女神的青睐,成为莎尔选民——但也就仅此而已,这世界上从来不缺乏天才,神祗的选民也不算如何罕见。但现在情况不一样了,控制了琼恩,就有可能掌握上古魔法帝国的秘器,甚至有可能间接控制一位地狱魔姬,这诱惑力实在太强。所谓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琼恩左看右看,自己都觉得现在还没有被人追杀绑架,实在是运气很好。
“大概是心存忌惮吧,毕竟你刚刚重创了一位高等神。”
琼恩苦笑,他能击伤魔法女神,压根不是自己的本事,首先是第五秘器“九幽鼎”的领域压制,让女神?
?得不以圣者形态降临,变得十分脆弱;其次是扎瑞尔的帮助,还给了他一把第三秘器“星辰剑”的影器;再加上凛提供巨龙之力作为支持,珊嘉以“凤凰”之能冻结时间,给琼恩创造了出手的机会。但星辰剑的影器当场已经毁损,扎瑞尔也返回地狱,无法联系,九幽鼎倒是在手中,但它短时间内是不可能再度启动了。也就是说,他所有的依仗都消失殆尽,又被打回原形。
琼恩自己很清楚,他现在看似风平浪静,实际上处境非常危险。阴影谷一战,与魔法女神教会成了死敌,原本的一点善缘消散殆尽;身怀重宝,引人觊觎,又没有足够的实力自保;偏偏就在这时候,与阴魂城的关系变得微妙,未必还能像以前一样作为倚靠和后盾。他又不愿意另投第三方寻求庇护,之前已经拒绝了提尔大主教的招揽。如此一来,可以选择的余地就不多了。
所以他决定去东域。
琼恩现在需要一个地方,首先能够让他躲避魔法女神接下来必然展开的报复,其次能够让他远离各种潜在的敌人和觊觎。最后,如果真的是由于某种缘故,阴魂城失去了对自己的控制,那么琼恩显然也不打算再跑回去,而是趁此机会淡化联系,离得远远的为好。
符合这些条件的,只有东域。
琼恩对东域的了解并不多,但基本概念还是有的。梅菲斯曾经跟他说过,东域是神王的统治范围,封闭隔绝,自成体系。像魔法女神这种高等神,教会规模庞大,信徒遍布大陆,神殿处处皆是,唯独东域却是例外,因为神王们根本不允许任何外来神明在东域境内传教。宗教如此,其他也类似,像竖琴手同盟、龙巫教、散塔林会这些组织,在大陆上名声赫赫,在东域却没什么影响力。琼恩跑到东域,虽然不能说就可以完全避免追杀,但情形确实会好很多。
除了避难,东域对于琼恩来说另有一层含义,它是昔日伊玛斯卡帝国的领地所在。
躲避终究不是长久之计,增强自己的力量才是根本解决之道,所以这个地方最好还能提供一些助力,让他能够快速地变强。单纯的变强不难,努力锻炼就是;但还要“快速”的话,最好办法就是借助外物。伊玛斯卡奇械师们制作器物的能力,在阴影谷一战中已经得到充分的证明,琼恩的想法很简单,就是指望能再找到几个类似“九幽鼎”这种秘器,那就可以横着走了。
但梅菲斯显然有不同意见。“这完全是在碰运气,”她说,“你为什么不把重点放在那座浮空城上呢?”
琼恩倒也考虑过这个问题。伊玛斯卡的秘器虽然威力巨大,但下落不明,找起来完全没有任何线索,唯一的指望是凯瑟琳。但凯瑟琳显然手里也没有其他秘器,否则早拿出来了,至于她是否知道其他秘器的下落,只怕也是个未知数。总而言之,确实是要碰运气。浮空城则不同,萨马斯特已经给了比较详细的资料,连地图都画好了,找起来难度低很多。从实用性上说,浮空城的价值似乎也要大一些。秘器再强,终究只是几件东西,一座完整未遭损坏的浮空城,则可以看做一座无比丰富的魔法宝藏,对于巫师来说其意义无法估量。
关键在于:这座浮空城是否真的像萨马斯特所说那样,核心区域保持完整;如果是,那么琼恩能否完全掌握。
如果浮空城已经损毁,那它的价值就大打折扣;但如果真的保持完好,同样也是麻烦。耐瑟时代的浮空城,每一座都是大奥术师所建,性质就相当于现在某些巫师们的魔法塔,规模更大,功能更多,而且有以密瑟能核为核心的迷锁笼罩防御,即便原主人不在了,也不是外人可以轻易接手的,至少琼恩没这个自信。
相比起来,伊玛斯卡帝国的遗产——如果有并且能找到的话——就没这种麻烦。一方面,琼恩有“皇室”的血统,就像********,可以打破大多数禁制;另一方面,还有凯瑟琳帮忙——前提是能够找到她。
“麻烦就在这里,”梅菲斯说,“你忽略了一件事:伊玛斯卡帝国是怎么灭亡的?”
“是被东域的神王们击败——”琼恩怔了一下,恍然反应过来,“神王?”
少女在掌心写了个字,那是一个象形文字,但琼恩看不懂,“这是什么?”
“这是一个古恩瑟文字,我也不知道怎么读,但意思是‘使用邪术、制造邪恶器具的人’,也就是奇械师,或者说巫师,”梅菲斯说,“它是个多义词,还有一种含义是:邪魔。恩瑟和穆罕两国神王曾经共同颁令:凡自称邪魔者,应处以焚刑——就是吊在绞架上烧死。”
琼恩明白她的意思。
伊玛斯卡是被神王共同覆灭,在此基础上建立起穆罕、恩瑟两大东域帝国。神王战胜之后,不仅灭国,同时还将伊玛斯卡的所有文明痕迹尽数摧毁,连文字记载都禁绝流传,可见忌惮极深。琼恩想要去发掘伊玛斯卡遗迹,寻找失落秘器,这在别的地方倒无所谓,在东域,就是不赦之罪,只怕他刚刚露出一点意思,或者是稍稍暴露出其“翔龙皇室”的身份,就会引来神王们的雷霆之怒。神王统治东域四千年,封闭自守,根基深厚,琼恩拿什么去和人家对抗。
“知道伊玛斯卡帝国和奇械师的人的确很少,但也不是绝无仅有,”少女说,“你以为这么多年,就没有人抱着和你一样的想法去寻宝吗?或许有极少数幸运者可以全身而退,但对于绝大多数人,他们的下场就是被吊死在神王宫殿前的广场路灯上。你觉得你的运气如何?”
琼恩的运气其实也还不算差,至少这一路走来,不说一帆风顺,也总能逢凶化吉。不过世事难料,能不冒险当然还是尽量不冒险的好。
“我记得你以前不是说过,东域的神王们都死得差不多了么?”
“恩瑟的最后一个神王在十六年前已经陨落,但穆罕目前仍然是由五位神王共同统治,”梅菲斯说,“那座紫宸沙漠,伊玛斯卡的遗址,就在穆罕境内。”
也就是说,想去紫宸沙漠,就很有可能会和神王发生正面冲突。
“在这方面,浮空城这个选项就有它的优势了,”梅菲斯说,“按照萨马斯特所说,它位于迷失森林。迷失森林在彻森塔和恩瑟的边境交界之处。”
无论是彻森塔还是恩瑟,现在都已经没有神王了。
“这样啊,”琼恩头疼起来,他的确忘了这一点,思维出现盲区,“但浮空城的禁制问题怎么解决?”他说,“我可没这个本事,难道真要去请我老师帮忙?”
萨马斯特曾经建议,琼恩可以找奥沃来帮忙。这个确实可行,作为当今世上寥寥可数的耐瑟大奥术师之一,奥沃应该有这个本事,但琼恩下意识地不想这么做。他此次远走东域,其中一个目的就是试图淡化和阴魂城之间的联系,更不想自己辛辛苦苦找到了浮空城,却拱手上交。奥沃虽然不是阴魂城人,但他和阴魂城主都是同一个时代走过来的人,交情只怕比琼恩想象的更紧密,至少有一件事琼恩记得很清楚,他当日在瓜里德斯城偶然得到了一张耐瑟卷轴,想起奥沃的藏宝库里也有这东西,于是送给老师作为礼物,结果奥沃转手就送给了阴魂城。
“或许并不需要,”少女说,“找你姐姐帮忙就可以了。”
“我姐姐?”琼恩怔了一下,“你是说珊嘉?”
少女白了他一眼,“难道你还有其他姐姐?”
事实上还真有,至少在扎瑞尔口中,琼恩的“姐姐”是指凯瑟琳;莎尔也喜欢琼恩叫她姐姐,不知道是何缘故。不过这些还是不要提起了,免得找打。“当然没有,”他赶快说,“只是觉得奇怪,所以确认一下。”
珊嘉天赋不差,又有奥嘉莱斯这种名师悉心指点,进步确实是非常快的,但毕竟时间太短,到目前为止,也只能感应到魔网的第二层。在绝大多数地方,这已经称得上是一位合格的巫师,但按照阴魂城的标准,只能算是未毕业的学徒。要说她能够帮忙解开浮空城的禁制,这实在令人难以理解,如果不是出自梅菲斯之口,琼恩肯定只会当鬼扯。
“东域的那座浮空城,是不是和她有什么关系?”琼恩想了想,试探地问。
“我不是百分之百地确定,”梅菲斯说,“但我刚刚看到一份资料,显示它原本的主人,极有可能是‘旅者’欧贝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