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下,再不做点什么的话。你的女朋友就要少一个了呢。”
——是的,是的,我知道,我知道现在已经是最危险的时候,我知道她们其中一个会有危险。然而你所说的,到底是指哪一个呢?
“当然没有,我可不是能够预见未来的占星师啊,我所知道的,只是必定有一方会输而已。”
——必定有一方吗?换句话说,也就是“虽然不知道是谁,但必定会少一个”的意思吧。
既然并不能确定失去的会是谁。但又能够清楚地断言“你的女朋友”就要少一个,那么,只剩下唯一的,理所当然的解释了。
“琼恩,其实她们两位,都是你的女友哪。”
用事实上并不存在的声音,巫妖如此说。
琼恩不想相信这一切,希望这只是巫妖的一个恶劣玩笑。然而和以前很多次一样,他的希望总是会落空。从看见黑衣少女的第一眼起,他其实就已经知道,自己和这个陌生少女之间,有着无法拒绝承认的联系。那种惶恐,那种胆怯,那种战战兢兢的惧怕,固然是无比的真实——但更真实的,却是熟悉和亲切。
她一定是对于自己非常非常重要的人,至少曾经是如此。而且,似乎不仅仅只是“女友”那么简单呢。巫妖说,你的女友数量肯定很多。少一个也不算什么。但琼恩清楚地意识到,她并不在这个“少一个也不算什么”的范围之内。
她那令梅菲斯极不愉快的话语。居高临下俯视一切的姿态,平平淡淡却斩钉截铁的宣言,其实早就已经江自己的身份展示得清清楚楚吧,或者说,不是展示,因为根本就没有这个意思,并不是“想让人知道,想让人发现”——从始至终,心里就没有这样想过。她只是在说理所当然的话,做理所当然的事情而已。
你是他最近的猎物吗?那么,我姑且就默许你的存在吧,她理所当然地俯视着梅菲斯,然后宽容地说,你可以退下了。
因为那个人是属于我的。
“哈,这真是笑话呢,”琼恩对自己说,“而且是一点都不好笑的笑话。”
真的是一点都不好笑,原有矛盾还没解决,新的问题又已经到来。家里现在那几个,就已经足够让自己头疼,别的倒还罢了,万不得己的话,狠狠心放弃掉也无不可,但珊嘉和梅菲斯这两位,却是怎么也不可能舍得的啊。如今又多出这样一位,自己倒还罢了,什么都不记得,但如果被她们知道,那肯定又是一场大麻烦吧。看来唯一值得庆幸的,是巫妖前面那句话没有被艾弥薇听到,否则的话,现在就不是这样和平的交谈,而是严刑逼供了。
但是,自己真的有那么一段自己都全然不记得的过去吗?
曾经因为记忆编织的缘故,自己的脑海中存在过完全虚假的童年。但随着真名的凝成,它已经彻底的烟消云散。随着魔法造诣的不断提升,时至今日,琼恩已经可以有清楚的自信,自己如今的记忆,即便不是百分之百的真实,但这样重要的人,这样重要的事,如果真的存在过,如果真的发生过,是绝对不会全然没有哪怕一点点印象的。
会出现这种情况的,只有一种可能性,就是像珊嘉那样“转世”吧。看见曾经的故人,依然会觉得亲切,学着曾经的曲谱,依然会觉得熟悉,甚至在某个时刻,能够展现出无法想象的力量,连神衹都能轻而易举地击杀。但自己的母亲站在面前,依然还是认不出来了。
“说起来,真的和自己的状况很像呢。”
同样是无比的熟悉,却又是完全的陌生,同样是没有半点记忆、却又能真真切切地感到存在。甚至就连在危急时刻,爆发出不可思议的力量击败强敌,这点都是如此的相似。唯一的不同,大约是珊嘉德力量只是昙花一现,然后就又恢复常态,而琼恩的力量,却依旧保留了下来吧,像是自此开始了觉醒。
然后……琼恩发现自己错了。
那种奇异的力量,能够掌握空间的能力,原本就像鲜活的血液,流淌在身体中,勃勃待发,跃跃欲试。仿佛要随时满溢出来。然而此时此刻,当琼恩再去感应时,却惊讶的发现它已经衰退了许多。如果说在粉碎巫妖的机关兽时,他感觉自己的力量正在涌起,那么在挡下梅菲斯和黑衣少女联手一击的时候,他感觉自己的力量达到了顶峰——然后在不知不觉间,它就像潮汐般悄悄消退了下去。虽然还没有完全消失。但是已经非常微弱了。
“奇怪,这是怎么回事?”得而复失的巨大落差,让他忍不住叫出声来。
“怎么了?”梅菲斯奇怪。
“我刚得到的那种力量,就是能够掌握空间的那种力量,”在她面前。琼恩无需隐瞒,“不知道怎么搞的,好像要消失了。”
“啊?”少女同样也吃了一惊。她是亲眼见识过那种力量的,从某种意义上说,其实和黑衣少女那种操纵时间的异能一样,都是属于完全违背规则,作弊一样的存在。虽然她也很好奇琼恩怎么会突然就拥有了这样强大的能力,甚至也会感到隐隐的不安和担忧,但作为女友,她对此还是非常高兴的。
无论是怎样刚强的女孩子,也是会希望能够被更高大的身影保护吧。
“突然消失?哪,琼恩,你到底是怎么得到它的呢。”
要想推测原因,自然要先清楚来龙去脉比较好,然而事实是:琼恩自己都不清楚。他只知道,在和巫妖的战斗中,螳螂刀足斩下的那一刻。他原本已经放弃希望,然而就在此时,体内的灵魂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剧烈地震荡起来,那种感觉无法形容,仿佛惊涛骇浪的反复冲击。又像是黄钟大吕的彼此共鸣。瞬间就淹没了现有的理智。接下来的一切,摧毁螳螂,摧毁机关兽,摧毁巫妖,直到最后摊毁半位面,全都是身体下意识地在动作,虽然意识还是清醒的,清清楚楚地看着这一切发生,但也就是“看着”而已,半点无法控制。一直到回到巫妖的地下室,他才算是又“恢复”了过来。重新变成了自己。
简单来说,就是来得突然,去得悄悄,仿佛一场梦幻,压根就不曾真的存在。
“是这样吗?”梅菲斯仿佛松了口气,“还好还好。”
“唔?”琼恩莫名其妙,“什么还好。”
“在半位面中最后的那段时间。你并不是你,所以我说还好,”少女的话有些拗口,但琼恩能理解她的意思,“我不喜欢你那样子。”
“为什么呢?”
“因为,太张扬了,我讨厌张扬的人,”梅菲斯说,“你平时其实还是挺低调的,至少知道分寸,不会咄咄逼人,不会做得太过分。我喜欢你这点,不想你变成别的样子。”
“这个嘛,我也不想。”
“那就好。”少女满意地点头。她并没有真正明白琼恩的意思。是的,我确实不想,也绝不喜欢变成那样——然而,如果那个令你不喜欢的人,其实也是我呢?
就像珊嘉曾经是阴魂城的王后。我也有可能曾经是另外一个人。我每天都在害怕,害怕珊嘉会有朝一日重拾阿拉莎的记忆;那么,如果这种结局落到自己身上呢?
如果真的有那一日,你还会依然像现在这样,温柔地陪在身旁,对我灿烂地微笑吗?
仿佛感应到男友的心情,少女轻轻握住他的手,“放心好了,琼恩,”她笑着,“你不会变成那样的。”
“唔,为什么呢?”
“因为有我在你身边哪,”她骄傲地说,“我是你的‘圣少女’啊。拥有圣少女的人,就算是变成亡灵,也不会堕落呢。”
“只会变得莫名其妙是吧。”琼恩哈哈大笑起来。
借着开巫妖的玩笑,琼恩暂时从低落的心情中摆脱出来,将脑海中那一堆烦恼暂时抛开。
已经存在的,它已经是存在;该到来的,也终究会到来。想得太多。也已经没有意义,只是自寻烦恼了,有空还是做点正经事情吧。
不过,做什么正经事情呢?
像巫妖说的,牵着女友的手逛街购物,似乎可以算是正经事情,但梅菲斯显然没这个打算,而特加尔镇这种小地方,也不像有什么超级市场商业区。回家做爱做的事情?这个主意不错,可惜天色还太早了点。而且两小时前才刚刚和梅菲斯做过,少女肯定吃不消,自己的精力倒是没问题——自从那次在星陨城里被打得半死,然后被奥嘉莱斯救活过来,琼恩就总觉得全身精力多得发泄不掉,他非常怀疑是不是老幽灵给自己打了兴奋剂,但再强的兴奋剂效力也不会如此持久吧,这都多少天了。
“没事吗?那就再陪我去一趟神殿吧,”梅菲斯说,“现在这种时候,大主教应该在喝下午茶,不准任何人打扰的,我正好带你去见见他。”
“不是不准任何人打扰吗?”
“我自然例外啦。”
“但我呢?我又不是你们教会的成员,不适合吧。”
“你是我朋友,有什么不合适的,”少女说着,俏脸上突然露出一抹羞色,“而且,他也几次说想见见你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