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桓半倚在竹枕上,看着李桑桑坐在窗前的小竹墩,对着镜台理妆。
松散的发撂一缕一缕勾缠了上去,用金钗固定住了,妖艳的黑发下面是皙白的脖颈,像是夜中的白雪,幽幽泛着冷光。
高桓有些不适地张开了手掌。
她的腰肢既柔软又细,高桓毫不怀疑,他能够轻易折断。
他不知道为何,回味起来她的腰肢。让他陡然心中生起一簇幽幽的火,焚烧着他的身躯,他的四肢。
他烦躁地站起了身,没有耐心等待李桑桑细细整妆。
他冷冷道:“走。”
拉李桑桑上马的时候,他注意到李桑桑轻轻地“嘶”了一声,他只觉得是胆小的李桑桑害怕了,忍不住带着嗤笑,他没有耐心地将李桑桑拉上了马。
李桑桑上马之后,又感到了摩擦之下的疼痛,她没有想过向高桓提起这件事。
高桓在竹屋里本打算对她做什么,临时放弃了,现在应该是要送她回去,她不想节外生枝。
只是让她有些顾虑的是,不知该如何开口,让高桓在没人的时候放下她。
高桓大约是毫不在意她的处境的,他不知道对于一个闺阁女子来说,同高桓有了这样的勾当,会立于怎样的处境之中。
或许他明白,他只是不在意。
说到底,李桑桑算得了什么。
照夜白奔跑着,动作颠簸,李桑桑感到疼痛难忍,她不由得缩了缩腿,在马背上微微动了一动,调整着姿势,不知为何,却渐渐陷入了高桓的怀里。
也许是因为她挡到了高桓,高桓忽地伸出了手臂,紧紧围住了她的腰,于是她更加被带到了高桓的怀中。
她感受到了高桓的肌臂,还有他渐渐明显的呼吸声。
高桓看着李桑桑,她的神色微变,耳根变得透红,发丝粘腻着瓷白的脖子,微微生了汗,发出了甜腻的香。
李桑桑眼尾微微有了红,呼吸不定,因为她的吐息,下裙当胸的一片柔软的织物随着起伏,裙腰系带在胸前挽结,垂下长长的绣带,李桑桑拽着绣带,面露紧张。
李桑桑不明白发生了什么,忽然间,天翻地覆一般,她被高桓抱着滚下了马。
地上是柔软的草茵褥,散落着不知名的花瓣,高桓靠在一颗大柳树下,好整以暇地对她说:“孤改变主意了,”他的声音有些低沉,“开始吧。”
李桑桑心底一沉,咬唇环顾四周,声音细如蚊蚋:“若是有人过往……”
高桓眼中闪过冷色,他捉住了她的手。
他低头看着李桑桑的脖颈染上薄红,他伸手捏住了李桑桑的后颈,似是安抚,似是威胁,难耐地闭着眼皱了皱眉。
……
李桑桑站了起来,手有些打哆嗦,拿起帕子,沾了小溪里的水,不怕疼地使劲擦了好几遍。
高桓看着李桑桑从小溪边上走回来,手也颤抖,腿也颤抖,忍不住气笑了。
他捏着李桑桑下巴说道:“孤还没对你这么样,你就这样了?”
李桑桑委屈地红了眼眶,索性不语。
高桓一时气短,撒了手,说道:“走吧。”
身后李桑桑小声说道:“就、就在这里分开吧,若是被人看见了……”
高桓转头看她,阴阳怪气说道:“和孤一同出现,就如此不堪?”
李桑桑知道高桓不会同情她,于是也不说话了。
高桓又把她拉上了马。
李桑桑心里焦急不已,不知道等下如何在众人面前解释,等她想好了三四个借口,高桓停住了马。
两人来到宝华寺戏场前。
李桑桑在南边生活了十几年,这是第一次来到戏场前,感到有些新奇。
在雍朝,尤其是在长安,寺院不光是念经拜佛的地方,更是休闲玩耍的好去处。
寺院里的戏场原本是和尚们做法事开俗讲的地方,后来,俗讲越来越生动活泼,吸引了许多看热闹的人。
于是,不开俗讲的时候,这里演杂戏,玩傀儡,不远处空地上蹴鞠,打马球的人应有尽有。
高桓就是带着李桑桑来到了这里。
高桓走在前头,一路上也不搭理李桑桑,李桑桑低头跟在后头,小心谨慎。
他不是要去看戏,而是要往哪里去,一步不顿,径直往里走。
穿过人来人往的戏场,便是行障如云,不知是哪家高门大户的女眷也在这里看戏。
高桓抬眼看了行障,忽然冷了脸说:“孤先走了。”
李桑桑一直紧绷的脊背松懈了下去,她脸上带着放松的笑,高桓回头看了她一眼,脚步转了,一言不发折了回去。
李桑桑不知高桓将她带到了哪里,她努力辨识着路,但这里太过陌生,她刚绕过行障,忽见面前衣香鬓影,珠光宝气。
数个打扮相似,穿金戴银的人小心服侍着懒懒靠在软塌上的女子。
那女子衣饰华美,斜睨着眼看着走进来的李桑桑。
李桑桑往后退了一步:“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叨扰的,我走错了路。”
那女子微眯着眼睛,李桑桑注意到她的长相很美,行动间雍容华贵,她问道:“妹妹,你找谁?”
李桑桑犹豫了一下,说道:“不是、不是找谁,今日我家中热闹,于是偷偷溜了出来玩耍,一直走到寺院,没有想到冲撞了姐姐。”
那女子看着李桑桑惹人怜爱的模样,多了几分好感:“正好,我有些无聊,你过来陪着说说话吧。”
女子隐隐有高高在上的气势,李桑桑往左右看了一眼,见侍女看着她,脸上都露出了讨好的笑意。
留下来,正好可以掩盖一下她和高桓的行踪。
李桑桑正要答应。
“三娘子、三娘子……”
不远不近地,传来声声呼唤,是兄长的声音,他听起来很是焦急。
“三娘子,你在这里吗?”
李桑桑顾不得别的,连应道:“阿兄,我在这里。”
李丛闯了进来,这动作是十分无礼的,贸然闯入他人的行障内,很有可能冲撞了别家的女眷。
但是这个时候的李丛大约是想不起来这些细枝末节的事的。
李桑桑被死死拥入一个淡淡药香的怀抱里,这动作同样是不合时宜的。
李桑桑回想起来,还是在很小的时候,李丛这样抱过她。
软塌上的女子用团扇微微掩住了面容,却露出一双凤眸,很有兴致地打量起闯进来的陌生男人。
她眼中的兴致越来越浓,也许是目光过于专注,李丛注意到了,松开了他的双臂,将李桑桑拦在身后,对女子拱手道:“失礼了,在下这就带舍妹离开。”
女子看着李丛的背影问道:“你是谁家郎君?”
李丛背对着她微微皱了眉,但是为了不亏欠礼节,他转身道:“家父乃是谏议大夫、弘文馆李学士。”
“哦,”女子凝眉回忆了一番,这所谓的谏议大夫、弘文馆李学士对于她来说,似乎是一个很难记得的小人物,她说,“原来是李郎君。”
她对李桑桑道:“我见令妹可怜可爱,于是寻了机会带了她一同过来玩,李郎不会怪罪吧?”
李桑桑一愣。
这女子也许是猜出了李桑桑有难言之隐,抛出这番话,是为了帮李桑桑圆过去。
照她所言,李桑桑就是和她以及仆从一同外出,这对于长安女子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李丛明白了她的示好,笑容中带了些许真心:“多谢殿下。”
女子笑容更深:“原来你认识我。”
李丛也笑着:“长安人谁能不认识华阳公主?”
李桑桑恍然大悟,原来是华阳公主。
天子和徐皇后的亲女,高桓的姐姐,大雍最尊贵的公主。
李桑桑敏锐地察觉到李丛似乎有些不耐烦,但是,等他说到“华阳公主”四个字的时候,他忽然笑容滞留了一下。
然后他态度微妙地热烈起来。
这细微的变化只有很熟悉他的李桑桑能够察觉出来,华阳公主没有丝毫发觉,交谈结束,她略有不舍地让身边的宫女出来送李丛李桑桑。
等走远了些,李桑桑欲言又止地问:“阿兄,你……”
李丛轻轻拍了拍她的脑袋:“不要瞎想。”
李丛带着李桑桑回到李府。
李桑桑虽然在外面经历了许多可怕的事情,但是不过是一两个时辰的事,回到李府,饮宴还在继续。
李桑桑问了父亲李年的婢女,得知李年精神好了一些,在屋内和吴王高樟谈话。
李桑桑心中隐隐有些在意,不知今日高樟的出现是否有深意。
不过还好,父亲并不知道她曾经外出过一段时间。
李丛做事这样滴水不漏,无论是李年还是吴姨娘,李蓁蓁都被瞒的严严实实。
李桑桑一时间感到有些惊奇,这还是她那个不问世事的兄长吗?
感到李桑桑不解的视线,李丛偏头不明所以地对她微笑了一下。
清风吹来,仿佛一切都没有变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