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梵清惠的第一眼,宋缺感覺到的不是那種乍見絕色美人的驚豔,而是平白升起了一股戰意,陳沂在一邊旁觀,不由有些興味起來,宋缺簡直就像是個武癡,任你絕色紅顏,在他眼裏,不過是江湖上的一個可以切磋武功,磨礪自身的對手。
也是梵清惠時機不對,宋缺在陳沂那邊,哪怕陳沂沒有刻意引動氣機,若是宋缺靈覺差一些,那也就罷了,最多覺得陳沂隻是顯得有些出塵而已,但是,宋缺卻是已經入了先天,而且本身靈覺就頗為驚人,在他的靈覺中,陳沂既像是融入了整個天地,又像是超脫了這個天地,形成了自個的世界一般,宋缺哪怕看著跟陳沂一直在喝茶聊天,但是實際上,一直以來,神經繃得緊緊的,但是,陳沂的氣機又是無懈可擊,宋缺隻覺得,自個哪怕隻是試探一二,立馬就會被整個天地排斥一般,因此,看似一直平靜,實際上,卻是一直蓄勢待發,偏偏宋缺蓄勢良久,到了陳沂麵前,卻是沒有驚起半點波瀾,反倒如同落入了空處一般,卻因為陳沂無意傷害宋缺,因此,卻沒有叫宋缺心神受損,這會兒遇到梵清惠,感受到她身上那一絲劍氣,頓時,宋缺原本被壓抑的戰意一下子勃發起來。
梵清惠顯然沒有預料到居然會發生這種事情,不過,慈航靜齋的傳人之所以超凡脫俗,不僅僅是因為她們的天人之姿,同樣也是因為她們的武力,若是缺了實力,隻怕慈航靜齋的傳人,到頭來,在江湖上不光混不到如今這般超然的身份,反而會淪為明月之流,若無如嶽山一樣的男子護衛,最終也不過是任人采擷而已,美貌不僅不會成為她們的武器,反而會變成遭劫的禍根。
因此,宋缺這邊戰意剛剛升起,梵清惠腰間的色空劍發出一身悠長的劍吟,梵清惠身上的氣機也是隨之而動,身上也放出了凜然的劍意,她臉上依舊帶著平和的微笑,看著宋缺,口中曼聲道:“宋公子,初次見麵,就劍拔弩張,是否過於失禮了!”
梵清惠身上的氣機圓融,而且如同流水一般,宋缺的戰意迫近,卻被那流水一般的氣機層層卸去,戰意漸消,宋缺神情冷淡,他驟然收回了戰意,然後拱了拱手,說道:“原來是梵仙子,是在下失禮了,還望見諒!不知梵仙子是找陳公子,還是找在下呢?”
梵清惠眼神一凝,她壓根沒有半點注意到陳沂的存在,這會兒不由氣機亂了一下,不過很快恢複了過來,她含笑對著陳沂施了一禮,然後歉然道:“卻是青惠失禮了,還望陳公子莫怪!”陳沂到了長安之後沒多久,就住到了這個道觀之中,別人不知道,慈航靜齋還能不知道?這個道觀背後的靠山是樓觀道,樓觀道一直自恃是道門正宗,老聃嫡傳,曆代掌權之人,對佛門極為敵視,陳沂跑到這裏來,起碼他應該是傾向於道門的,可不是寧道奇一流的人物,尤其,陳沂年紀輕輕,修煉到這等地步,道心定然堅定不移,不是口舌可以改變的,因此,梵清惠很快便知道,不應該在陳沂這樣的人身上浪費時間了。好在陳沂的性子並不是那種唯恐天下不亂的類型,梵清惠瞧他的言行舉止,分明對這天下之爭,無甚興趣,對道統紛爭,也沒什麽執念,因此,對於慈航靜齋來說,陳沂那就是個局外人,不過還是要客氣一些,人家觀棋不語,你不能在一邊胡攪蠻纏,硬是逼著人家親自上場執子,到時候弄巧成拙,可就麻煩了。
因此,佛門那邊商量了一番,對陳沂自然得敬重一些,必要的時候,讓點步也無妨,反正隻要保證陳沂不礙事就行了!當然,如果陳沂想要摻和到天下之爭佛道之爭中去,佛門也隻能奉陪到底了。
陳沂樂得如此,他真心對這天下的歸屬沒有太多的想法,他自認本是世外之人,何況,幾世入了道門修煉,讓他的行~事風格也受到了很大的影響,陳沂要的是超脫,因此,掛礙越少越好,而天下更迭,王朝演變,最是容易生出因果,雖說站在勝利者的一方能夠得到很多好處,比如說氣運什麽的,但是,這種氣運全賴人主,壓根是不靠譜的。就像是當年少林寺救了李世民,佛門對李世民多有扶持,到頭來,李家還不是認了老聃李耳做祖先,對佛門一直打壓不休,導致佛門到後來幹脆扶持了個武瞾出來,差點沒斷了李家的氣數。
扶龍庭這種事情,對於陳沂來說,實在是多餘,雖說對慈航靜齋有些做法不怎麽看得慣,但是,那也是人家選擇的道路,你可以反對,但是,卻不要指望勸人家改變自己的道路,那不是全盤否決了人家這麽多年來的理念,跟滅人宗門又有何異呢?
因此,陳沂隻是含笑點了點頭,說道:“梵仙子實在是太客氣了,陳某愧不敢當!看起來,梵仙子卻是前來找宋兄的,那陳某就不打擾了!宋兄,暫且別過,我就不送了!”說著,陳沂直接轉身回了道觀之中。
宋缺看著陳沂回了道觀,他看著依舊沉靜,對著梵清惠說道:“梵仙子找宋某,不知有何貴幹?”心中卻是警惕,慈航靜齋的消息實在是靈通,他到長安來並未大張旗鼓,前來拜會陳沂,也是獨自前來,雖說沒有隱藏行跡,但是,才一出來,就撞上梵清惠,顯然不是什麽巧合,這些年來,北朝多次滅佛,看樣子,對佛門也就是表麵上的打擊呢!
梵清惠就像是沒有感覺到宋缺微微的不悅,隻是微笑道:“青惠專程而來,卻是想要問宋公子幾個問題,宋公子,咱們不妨邊走邊談?”一個咱們,一下子就拉近了兩人的關係,換個定力不怎麽樣的,幾乎要色授魂與,不知所雲了,但是,宋缺本性何等堅定,看著依舊毫無動心之意。
梵清惠與宋缺並肩而行,討論著天下大勢的時候,石之軒已經先祝玉妍一步,來到了長安。
石之軒的那個扮作裴矩的替身如今就在長安做個小官,因為宇文贇比較荒唐的緣故,裴矩那個小官做得也是沒滋沒味,石之軒也不覺得宇文贇是什麽明主,在他看來,宇文贇是自個找死,死到臨頭了,都不知道,還在白日做夢呢!石之軒何等傲氣,怎麽會為這樣的皇帝效力,因此,不過是吩咐那個替身阿諛奉承,別的什麽,都不要多管而已。
祝玉妍跟石之軒往來甚密的事情已經傳到了當代陰後的耳朵裏麵,按照傳信的人的說法,祝玉妍分明已經動了真心,陰後對自個這個唯一的弟子何等看重,石之軒的身份她也已經搞清楚了,這一代花間派的傳人,慕清流雖說是聖門上一任的聖君,但是,跟邪帝一樣,人家都好久沒露過麵了,慕清流名震天下的時候,當代陰後還沒開始習武呢,因此,對於慕清流也是估計不足,何況,慕清流能夠懾服整個聖門,那是慕清流本身天資卓越,又氣魄驚人,可是,花間派武功本身,在聖門卻不過是中下~流而已,若是石之軒真的能達到慕清流那樣,以一己之力,就能統和整個聖門的水準也就罷了,哪怕陰葵派有著巨大的野心,也想著一統聖門,但是,若是時勢不由人,暫時低頭也不是不行,陰葵派之前也不是沒低過頭,不管是對慕清流,還是對向雨田,陰葵派從來都不是死硬分子。
但是問題是,石之軒不如乃師,而祝玉妍卻是陰葵派多年以來,自陰麗華之後,最有希望突破天魔大~法十八層的傳人,若是真的突破,即便是對方有道心種魔大~法,也未必能夠戰勝天魔大~法圓滿的人,此消彼長,陰後如何能讓祝玉妍因為情愛之事,耽誤了修行,絕了陰葵派崛起的希望呢?
因此,祝玉妍被陰後派人調開,而石之軒也有自己的事情要辦,兩人順理成章地暫時分了手,石之軒聽說慈航靜齋的傳人在長安出現,選擇了楊堅作為代言人之後,頓時就起了心思。北齊覆滅還沒有多久,裴矩不過是北齊覆滅之後的降臣,在北周並不受重視,以裴矩如今的身份,加上楊堅之前韜光養晦,以免叫宇文贇抓~住什麽把柄,因此,石之軒對楊堅了解並不深,石之軒想要一統聖門,光大聖門的道統,卻是知道,不依人主,法度難行,因此,也有扶龍庭之意,隻是,聖門並沒有望氣之類的法門,石之軒學了一肚子的縱橫之術,卻是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應該找誰。不過,石之軒卻是知道,佛門道門都有望氣之法,既然佛門選擇了楊堅,可見楊堅的確有人主之望,因此,石之軒就是想要看看,楊堅是不是有扶持百家學術的可能。
結果,石之軒才到了長安,跟那個替身裴矩溝通了一下消息,還沒來得及想下一步該怎麽走呢,就聽說,慈航靜齋的梵青惠曾經跟一個叫陳沂的少年相談甚歡,而那個陳沂,如今住進了某權貴自家建的道觀裏頭。頓時,石之軒心中不由有些咬牙切齒,石之軒自視甚高,便是慕清流這個師父,他也未必真的尊敬到哪裏去了,隻覺得,自己若是在那個時代,有著慕清流那樣的身份,以他的手段,絕不會弄成如今這副天下四分五裂的局麵。陳沂作為自個的師弟,但是事事都比自個強出一截,卻對花間派掌門之位視若敝履,石之軒雖說如願得了花間派跟補天閣的傳承,卻像是陳沂不要了,才施舍給他的一樣,叫石之軒格外不甘心,他如今已經開始修煉起補天閣的武功,自覺武功大有長進,因此,又起了找陳沂一雪前恥的心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