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皖的脸微微有些发热,她压下心中的窘迫,瞪了楚宴一眼,正想将布巾塞给他时,却见楚宴拿起她手里的布巾就给她擦了一下脸,男人力道大,她皮肤又娇嫩,被他擦过的地方顿时火辣辣疼了一些。
苏皖的眉头紧蹙了起来,忍不住又瞪了他一下,楚宴动作散漫,嘴角却挑起一抹凶意,“我都没嫌弃什么,你反倒嫌弃起来了?嗯?擦一下能死还是能把你熏晕?”
他的语气太过理直气壮,以至于苏皖心中的气恼都散了大半,她抿了下唇,最终只是干巴巴解释道:“我不是嫌弃你,只是这布巾是你的,我拿来用多少不合适。”
“有什么不合适的?”
他眉眼桀骜,语气也带着一股狂放不羁的味道,有那么一瞬间,苏皖都觉得他又在戏弄人了,正常人怎么可能连这个简单的道理都不懂?
她没有答,后退一步道:“王爷不是还得作画?你画吧,我也赶时间,先上妆了。”
说完便又坐了回去,她眉眼沉静,已经没了之前的窘迫,楚宴盯着她看了一瞬,唇角忽地挑起个笑,他伸了个懒腰,将布巾丢到了她怀里,“用完就不管了?拿都是我拿的,你去放。”
苏皖忍了又忍,才没有瞪他,她拿起布巾故意没有帮他洗,又给他放了回去,回来后才继续上妆。
她皮肤白皙,眉目如画,眼底带着怒意时,一双眼睛明亮极了,这么瞧着跟她十三四岁的模样倒重叠在了一起。楚宴盯着她看了一瞬,才信步闲庭地走回去,又提起笔,懒洋洋画了起来。
他画得还算认真,时不时会抬头瞄她一眼,苏皖一直在盯着镜子上妆,没怎么留意他的打量,自然不清楚他竟然将她画入了画中。
苏皖上好妆,便起身站起来与楚宴说了一声,“王爷,我先走了。”
楚宴点了下头,也没看她,依然在专心画画,她走后楚宴又画了一会儿,才收笔,画上的美人赫然是苏皖十三四的模样,少女亭亭玉立,眉目间尚带着青涩,然而眼中的光芒却让人难以忽视。
楚宴将画放在书案上晾了晾,等墨差不多干了,才收起来。
此时,苏皖已经到了织新阁,织新阁内,她先见了柳掌柜一面,柳掌柜已经从端芯那儿听说了景王想要娶她为妃的事,将苏皖带到二楼后,柳掌柜就忍不住红了眼睛,“今年真是好事成双,不仅寻到了二姑娘,主子也总算苦尽甘来了,有景王护着,安王那儿必然不敢再轻举妄动了。”
见她如此高兴,苏皖就没提还得询问叔父的事儿,她说了几句苏妍的事,便笑道:“柳娘又是操心小宝又是操心我的,还要天天盯着生意,大好的青春都给耽误了,以后也要对自己好点才行。”
柳掌柜失笑摇头,说了几句闲话,两人才开始说起正事,柳掌柜道:“前日薛大人又传来了口信,说堤坝已经修建好了,再过一段时间如果确定没事,就会回京。”
他能尽早回京自然是个好消息,苏皖多少有些惊喜,不过如今交通不便,他还得走一段的水路,就算立马归来也需要一段时间,苏皖又与柳掌柜说了一下莫羽的事。
莫羽也管着不少产业,前段时间一直在山西境地,他待不了几日就得回去,苏皖又交代了几句日后产业的规划,“过段时间将莫羽调回京城吧,他本是京城人,离乡这么久,也着实辛苦了。”
柳掌柜笑着应了一声,“他也老大不小了,来了京城后,我就张罗着为他说门亲事。”
莫羽比景王还要大上两岁,确实不小了,他也是个命苦的,三岁那年父亲就去世了,四岁时母亲改的嫁,嫁人后继父却对他们很不好,动辄打骂他们,他母亲性子软弱,只会逆来顺受,直到有一次,继父喝醉了酒,快将他打死了,她才奋起反抗,一下子砸死了他。
官兵将他们抓走后,他一个五岁的孩子却咬死继父是他砸的,他力气有限,那么重的菜坛子就算能举起来,也不可能在男人站着时砸到他脑袋上,最后他娘被判了死罪,他则被释放了。
苏皖的爹爹恰好知晓了此事,他瞧莫羽可怜,就将他带回了府,不仅让人教他识字,还教他习武,他勤奋又有天赋,十几岁时,就能打败府里的护卫。如今都二十七岁了,还孤身一人。
苏皖笑着点了下头,“那柳娘可得瞧仔细了。”
柳娘自是应了下来,莫羽就坐在屋顶上饮酒,他眉眼深邃,侧脸线条冷厉,整个人犹如一把未出鞘的宝剑,哪怕处于放松状态,神情也始终紧绷着。
他五岁开始习武,耳力自然非凡,隐隐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他一个人惯了,从未有过娶妻的念头,见她们要为自己寻觅另一半时,脑海中却下意识闪现出前两日初见苏妍时的场景。
少女肌肤胜雪,眉眼动人,掀开车帘朝他看来时,眼中却带着一丝孩童般的好奇。
他薄唇紧紧抿了一下,突然从屋顶上跳了下来。
苏皖离开前,本想再与他说上几句话,却发现院子里不见了他的身影,估摸着他可能是有事,苏皖也没再管他。
她这才去了安星阁。
几年没来,安星阁并没有太大变化,一张张紫檀木桌十分上档次,店内收拾的也很干净,明明不是饭点,依然有不少人在大厅饮茶。
苏皖是妇人装扮,一头乌发用木簪挽了一个灵蛇髻,她面容普通,身上的布料也很一般,然而身上却有种云淡风轻的气质,让人无法小瞧。
她刚走进去,便有店小二迎了上来,“这位夫人是饮茶还是用饭?”
苏皖道:“约了朋友在包厢见。”
店小二很是恭敬,“那我给夫人带路。”
苏皖拒了他的好意,“我自己上去就行,不必带路了。”
说完她便上了二楼,怕她出门在外万一会遇到安王的人,楚宴一直派了两个暗卫跟在她身旁,见苏皖上了二楼,其中一位便传了信回去。
苏皖过来时,还未到约定的时间,尽管如此,魏贞垣还是已经到了,他早上用了早膳就过来了,来的是之前与苏皖一同来过的那个包厢。
他依然一身白衣,身姿挺拔,单看背影,犹如天上皎洁的明月。
听见苏皖推门而入的声音,他才转过头,魏贞垣原本以为还需要等上一段时间,才能让她现身,谁料她竟来了,瞧到苏皖的这一刻,他眼中闪过一抹狂喜。
他紧紧盯着她,哪怕模样变了,气质也变了,却真的是阿皖,他的表妹,明明之前有无数话想与她说,此刻见了,他嗓子眼竟然仿佛被什么东西堵住了,根本发不出声音,他深深望着她,像是想透过她那双眼睛看清她原本的模样。
还是苏皖先开了口,她被他看得不自在,便垂下了眼睛,“表哥喊我来是想跟我说案子的事?你都查到了什么?”
这声表哥几乎让魏贞垣差点落泪,他本以为经过那件事后,就算两人再见,她也绝不会唤他表哥了,毕竟是他的亲生母亲害了她,还是打着为他好的名义害了她。
他动了动嗓子,才堪堪发生音,“是,这些年我查到几个线索,当年那些信是被人伪造的,我寻到三个专门帮人伪造字迹的人,其中一个确实有问题,因涉及到你二叔,我便把他的账本取了过来,这是他们所做的交易,表妹自己看看吧。”
苏皖接住账本看了一下。她的人也查到了伪造笔迹的事,甚至抓到了伪造笔迹的人,抓到他时,他却说物证已经丢失了,他顶多做个人证,谁料竟然落在了他手中。
苏皖认真道了谢,魏贞垣听到这声谢谢时,一时百感交集,他轻轻摇头,“表妹,何必跟我客气。”
她静静立在不远处,眉眼沉静,明明两人同处于一个包厢,他却清楚地察觉到了她的疏离,他心中酸涩难言,忍不住问道:“表妹这些年过得如何?”
问完他就后悔了。
她过得什么样,猜也能猜出来,她一个人带着孩子,不仅要提防身后有没有安王的算计,还要辛苦为姑父的事奔走,她一个十几岁的姑娘,又岂会过得好?
苏皖神色淡然,“一切都好,表哥无需挂念。”
见他眉目间溢满了哀伤,苏皖轻轻一叹道:“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表哥无需再为当初的事自责,我并不怪你。”
魏贞垣俊神情有些黯淡,她确实不怨他,却也无法再像之前那样依赖他了,说到底也是他辜负了她的信任,他身为一个男人,却没能护好她,亲事被退了不说,还害她失了清白。
他的神情太过痛苦,让苏皖心中也有些不舒服,她不想见他就是不想面对这样的他,她根本不需要他的自责与懊恼,苏皖低低道:“我如今很好,我希望表哥也能向前看,不要再陷在过去走不出来了,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说完这番话,苏皖就想转身离开。
眼看她就要推门离开时,魏贞垣心中却突然涌起一抹恐慌,怕她此次一走,又像之前那样,让他再也寻不到,反应过来时,他已经抓住了她的手腕。
男人的手骨节分明,不仅力气很大,手都有些颤抖,他眼眸微微垂了下来,掩住了眼底复杂的情绪,轻声问道:“表妹才刚来就要走吗?”
苏皖抿了下唇,蹙眉瞥了他一眼。
魏贞垣薄唇紧紧抿着,他神情憔悴,面容哀伤,望着这样的他,她脑海中却忽地跳出他几年前的模样,少年一身白衣,眉眼温润,笑容温暖,总能让人想起那句,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现在的他却背负了很多东西。
苏皖甩手的动作停了一下,叹息道:“表哥松手吧。”
她要走的心很是坚定,魏贞垣清楚只能长话短说,便沉声道:“当年我根本没同意退亲,你的生辰帖还在我这里,我没有点头,就不算退亲,只要表妹愿意,我会一直等着你,不论多久我都会等着你。”
苏皖抿了下唇,显然没料到,隔了这么多年,他还会如此执着,她唇边却泛起一抹苦笑,“表哥何必如此?我早就说过一段不被祝福的婚姻不会幸福,表哥还是莫要在说这种话了。”
苏皖说完又挣了一下。这时,包厢的门却被人一脚踹开了,来者一身绛紫色的衣袍,不是楚宴又是谁?他的目光在两人的手上扫了一瞬,幽深的眼底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不爽。
他似笑非笑扬了下唇,朝魏贞垣走了过来。
魏贞垣根本没料到他会来,瞳孔微微缩了一下,他这才稍微冷静下来,意识到拉着表妹的手腕多少有些于理不合,他下意识松了手,还未彻底松开,就见表妹被楚宴扯到了怀里。
楚宴动作霸道,直接伸手勾住苏皖纤细的腰肢,将人圈到了怀里,他神情倨傲,眼中带着讥诮,“不都说魏世子光明磊落,有怀瑾握瑜之风姿?如今怎地拉着一个姑娘的手不放?你难道不知这是我的未婚妻么?”
苏皖身躯有些僵硬,同样没料到楚宴会来,见他张口就开始胡编乱造,她多少有些无奈,不过想到这样应该可以让表哥死心,她垂着眼眸没有反驳。
魏贞垣脸庞微微绷得有些紧,瞧到表妹顺从的姿态,唇色也隐隐有些发白。
作者有话要说:继续捉虫,到点了,怕大家等先更了,明天再粗长吧,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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