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分头行动,直去了一天一夜,到第二天才接连回转,带回来的消息相差无几。
泰陵不能去,离城还有十余里就有东夷军队戒防,人数虽不多,但一直不见有老百姓出入,他们在周围找当地人打听,才知道早在数月之前整个县城的百姓已经全部遭到驱逐,现在城里除了白州大牢的犯人,全部是东夷驻军。
曲俊不死心,到底施展轻功寻隙潜进城,到处探看了一下,摸到大牢附近险些被发现,只得退了回来。
按他所见,驻扎泰陵的东夷军队大约在一千人左右。
因为泰陵靠近东南沿海,失陷得早,这会儿算是后方,离着前线远,盘查并不严,但正因为城里没有闲杂人等,文笙几个想混进去公然活动是不可能的。
而当初白州大牢在修建的时候,就考虑到关押的都是重刑犯,为防越狱和劫囚,四面的石墙建得既高且厚,只留了一个小门连着一条通道,大家对牢里什么情况两眼一抹黑,这等情况下冒然闯进去救人实为不智。
怎么办?
曲俊道:“要不然等天黑我再去一趟,直接留书,看看这些东夷狗什么反应。”
文笙问他三个:“发现对方主帅了么?”
三人互相望望,都不作声。
文笙明白了,索性不兜圈子,直接问钟天政:“阿政,你的意思呢?”
钟天政想了想,提议道:“去于泉吧,一天就到,那里不光是东夷军队,有海盗,有商户,还有好几万老百姓,先到那里安顿下来,慢慢想办法。而且泰陵归于泉府管,说不定在那里能找到东夷人的首领。”
知道得这么清楚。显然不是临时起意。
曲俊佩服道:“还是钟公子你想得周到,连于泉的情况也一起打听了。”
钟天政但笑不语。
诸人都等着文笙拿主意,文笙目光在钟天政脸上停了停:“那就去于泉。”
云鹭有些犹豫,但想了想眼下除了于泉。也确实没什么地方好去,曲俊、董涛又都没有异议,只得作罢。
一行人改向南行,在钟天政的坚持下,在离于泉城二十余里时。绕到了官道旁的一片林子里。
“在这等等,看能不能想个办法混进城去。”
“等什么?”曲俊问。
“商队,土匪,海盗。只要是进于泉的队伍,什么都行。”钟天政道。
云鹭看看天色,忧心忡忡:“这会儿可不早了,若没人来今晚就得宿在城外。”宿在城外还是小事,关键又白白浪费了一晚上的时间。
“放心,肯定有。”钟天政颇有把握。
他同诸人解释:“于泉距离白州港不远,交通便利。一直以来对外贸易就十分发达,很多商家在此买进卖出,别看现在正打着仗,敢做海上生意的,十九都私下与海盗有着勾结,东夷人列登人抢了那么多东西,不可能千里迢迢全都运回国,要想办法换成金银。对商家而言,这正是发财的良机。”
曲俊恨恨地道:“这些狗才,辱没祖宗。赚这等黑心钱不怕天打雷劈!”
钟天政悠然道:“你看着就是了,商人逐利,东夷人占了于泉大半年,听说每日奔着这里而来的商队多如过江之鲫。”
曲俊骂了句脏话。领着董涛蹲在树林里等人送上门,全未发觉这半天完全为钟天政牵着鼻子在走。
文笙见那两人走远,悄声以口型询问:“你的人呢?”
钟天政回她一笑。
文笙就知道,这等事少不了钟天政。
既是这么有利可图,说不定为他经营产业的林氏兄弟早就来了白州。
出发前,钟天政说要多停一日。便是在安排这些事么?
虽然隐隐有所猜测,但文笙并没有说破。
不大会儿工夫,官道那边传来了喧哗之声。
一支商队撞上门来,曲俊和董涛悄悄弄坏了其中两辆车,害他们全队停在路上,又趁乱掳走了跟队的东家。
抓来的是个中年商人,看上去胆子既小,人又机灵,曲俊只是稍加威胁,他就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但满口答应,还帮着出谋划策。
“呆会儿我带你们归队,就说撒尿时不小心滚了坡,正好遇见了几个老朋友。几位放心,于泉我来过好几次了,守门的一看我这张脸,根本连查都不查就放行。”
曲俊不禁啼笑皆非,他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利,担心有诈,将刀子向下一压,阴恻恻道:“别跟大爷耍花样,我们寨子里的三百兄弟想趁这机会洗手上岸,好好做买卖,这第一笔要是砸了,只好干回老本行,拿你祭旗。”
那中年人连连点头:“是,是,您尽管放心,小的都懂,就因为小的懂得趋利避害,家主才会叫我跑于泉这条线。”
曲俊冷哼了一声,还要再恐吓两句,钟天政咳了一声,打断他:“时间不早了,出发吧,曲当家若是不放心,呆会儿进城的时候和他坐一辆车就是了。”
曲俊想了想,只好如此了,就不知道什么地方不对劲,叫他觉着浑身别扭。
文笙将“太平”包了个长条包袱抱在手里,大家简单收拾了一下,看看没什么破绽,跟着那中年人去与商队会合。
商队此时已经将车修好,发现东家不见,正找人呢,中年人谎话张口就来,轻松遮掩过去,曲俊眼看无人起疑,心中松了口气,以目示意其他人:“太顺利了,哈哈!”
文笙觉着有些惨不忍睹,将车帘放下来。
进城果然就像中年人说的那样,守门的东夷人收了买路银子,连查都未查,痛快放行。
车队进了于泉,这一座大城虽在东夷人的控制之下,却还有不少大梁百姓居住。
城里看着很萧条,街道两旁的商铺有开张的,但大半都关门落了锁。
这时候天将黄昏,应该是街上人比较多的时候,文笙透过车帘的缝隙观察。大街上往来的多是外地人,而且等级分明。
于泉的列登人不多,看打扮大多都是私军,耀武扬威最是嚣张。东夷兵次之,第三等的是海盗,像文笙所呆的商队需要夹着尾巴贴墙根走,领队不时陪着笑脸,对人点头哈腰。
而寻常的老百姓无事很少出门。看上去与难民乞丐无异。
那边车里中年商人正与曲俊商议:“大爷,你们几位准备到何处落脚,小的先送你去吧。”
曲俊皱眉,于泉城变成这样,想也知道住店要受盘查,到何处落脚好呢?
“你们住哪?”
中年商人殷勤道:“我们住商行啊,就是地方太简陋,不然正好请各位好汉过去坐坐。”
这时候谁还在乎简不简陋。曲俊突然回过味来,冷冷盯着他:“是不是想甩了我们,然后好去告密?”
中年商人没口子地喊冤。曲俊冷笑道:“不是这么想的干嘛急着打发我们?不是老朋友么,老朋友好不容易遇上,哪有不住一处的。我看不给你点苦头吃,你就不晓得大爷的厉害。”
车外钟天政出声:“安全起见,还是一起去商行住吧,还有,你们两个说话能不能小声点。”
中年商人立刻捂住嘴,不吭声了,曲俊也消停下来。
很快车队拐进一条胡同,到达目的地。
商行里有人闻声出来迎接。众人开门卸货,乱糟糟地住宿歇息。
中年商人被唤做胡老板,亲自跑前跑后帮着文笙等人安排食宿。
曲俊冷眼盯着他,悄悄去跟文笙和云鹭研究:“你们有没有觉着这胡老板有点儿不对劲?我叫他殷勤得心里发毛。”
曲俊这个样子。叫云鹭想起当初被林庭轩戏耍的那些不愉快的经历来,隐晦地道:“小心为上。”
曲俊深以为然,连连点头。
这时候,文笙终于找到和钟天政独处的机会,道:“你到底如何打算?”
钟天政冲她笑笑:“再危险的地方,我也会保护好你。放心住下吧,这里很安全。”
文笙半信半疑,钟天政仿佛心情很好的样子,脸上笑意半晌未散:“你看,我根本没想瞒着你和云鹭,否则胡植哪敢表现得这么蠢?你不顾身体,非要先来救李承运,我心里很不舒服,索性帮你促成这笔交易。好了,你就放心在这里养病,等明天,我再帮你找位有名的大夫瞧瞧。”
他将文笙领到她的住处,就文笙所见,大约是怕人觊觎,整个商行确实内外都很寒酸,唯独她的这间屋子是经过精心布置的。
大到家俱桌椅,小到笔墨纸砚,无不考究。
被褥松软舒适,熏着淡淡的香气,就连窗帘的颜色,都考虑到了她的喜好。
她目光在屋里逡巡的工夫,钟天政转身便要离开,文笙开口唤住他:“喂……”
钟天政扭头,将一根修长的手指在唇上竖起,做了个“嘘”的手势,笑道:“不用说了,我都知道,安心养病,剩下的交给我。”说到这里,他一双凤目微微眯起,仿佛洞悉了文笙的内心,“不放心就叫云鹭跟着我嘛,你特意带着他,不就是这个意思么,好啦,我保证不折腾他。”
文笙无奈地笑笑,摇了摇头。
到底是换了地方,一到于泉,钟天政就掌握了主动,自己确实有些拿他没有办法。
钟天政离开之后,换云鹭心里没底,来找文笙。
“他主动,我们被动,不过正可以以不变应万变。云大哥,你不必总守着我,再如何我带着琴呢,自保没有问题。”
云鹭不敢相信文笙这话,她这样子,哪像还能弹琴……
他沉吟片刻道:“好吧,既然他有这意思,那我就厚着脸皮,从明天开始寸步不离跟着他。”
文笙笑:“何必还要明天?”
云鹭正色道:“我留了标记,明天戚老和帮你找的大夫就该到了。到时候叫钟天政想办法把人接进城。今晚我先探探姓胡的和这商行的底,就在这附近不走远,有事你只管招呼。”
文笙怔了怔,先前只说请个大夫到这边:“戚老?何必把他牵扯进来。”
云鹭不赞成文笙这话:“戚老和你我是过命的情分,顾姑娘你说这话可就太见外了,要叫老爷子听到只怕会不高兴。再说这也不光因为你,大家都是为了早早把国公爷救出来。”
文笙张了张嘴,暗忖:“我到忘了,战场上是最容易生出交情的地方,看来不管戚老还是云鹭,对李承运印象都大为改观。”
虽然文笙觉着按云鹭的打算,今晚不可能有什么收获,但她没有作声,意为同意云鹭尽管去做。
不怪云鹭疑虑,钟天政自到了于泉,简直得意得尾巴都翘了起来。
文笙半点都不怀疑他先前所说的“有名的大夫”同云鹭提到的是一个人,不然这会儿就该叫人来了,何必偏要等到明天。
知道就知道,还非得说出来,如此在自己面前展示一切皆在他掌握,是不是很得意,很过瘾?
晚饭文笙是单独在屋里吃的,可想而知又受到了特别的关照,样数虽不多,但都是些清淡好克化的粥菜,饭后又上了两样补品。
来送饭的是个半大孩子,口齿伶俐地介绍这个是益睡眠的,那个是固本培元的,提前没有准备,时间太赶,味道怕不是十分地道,请客人一定见谅。
文笙叹了口气:“不必如此麻烦。”
那孩子露齿一笑:“客人自去与公子说吧。”
文笙将羹汤都喝了,那孩子这才收拾了碟碗退出去。
文笙望着他离去的背影,心里但觉沉甸甸的,这半大孩子看起来不过十一、二岁,傍晚卸货的时候还在院子里玩耍,当时大家都没有在意……
连日奔波,文笙也累了,早早洗漱,准备休息。
钟天政掐着点在她临睡之前又出现了一次,告诉文笙他准备明天带着云鹭去探一探东夷人的军营,所以今天晚上最好都养养精神,恢复一下体力。
临走时,他帮着文笙燃了根香,说是安神用的,对身体没有伤害。
不知是那碗补品还是这香起了作用,到天快亮时,文笙还真的朦朦胧胧打了个盹。(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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