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不知不觉中就进入到十一月。
当弘远帝二十一年的第一场雪,纷纷扬扬的下下来的时候,池玲珑正窝在秦王府致远斋的主殿内室中,一边得瑟的穿着绣梅花月牙缎鞋,踩着铺着厚实地毯上,去惊喜的开窗户,一边手里还拿着方才自己看了一半的话本,兴奋的对六月和七月挥舞着道:“快看,京都第一场雪。”
大魏都城京都,在大魏的版图中,位置比较靠北。
在往常年代,京都的冬天来的都比南方翼州城早的多,且要冷的多,最冷的时候,温度几乎可以有零下二十度左右。
然而,兴许是今年的气候着实不寻常的缘故,在以往年份,京都的第一场雪大概都是在十月中旬的时候,就下下来了,这一年的雪却下的比较迟。
外边小厮们欢呼“下雪了”的声音,冲进池玲珑耳朵里,挠的她心肝都痒痒起来。
池玲珑欢呼雀跃的冲着六月和七月招手,一边也手上用力,要把整个窗牖都掀起来。
六月和七月看着这样喜形于色,幼稚的开始有点“返老还童”倾向的主子,都有些哭笑不得。
两人无奈之下看一眼那正头枕着双臂,斜倚在贵妃塌上,微阖着眸子小憩的原主子一眼,见那人确实没有什么动静,眉目都没有皱一下,便也“唉”了一声,一边放下手中的针线,一边也走进去帮池玲珑的忙。
“主子您往后躲躲,奴婢自己来就可以了。”
池玲珑听了六月的话,便也连忙应了一声“好”,往后退去。
窗牖在六月的使力中,猛的一下被全部掀开了来,一股子冷风伴着透明如冰晶状的细小雪籽,以及细细碎碎的雪花,迎面朝六月扑来。
池玲珑站在六月身后,被冻得浑身打了一个哆嗦,然而,当她看见外边小雪越下越急,不过短短片刻功夫,地上就已经遍布了银白色的时候,一边嗅着空气冷冷幽的梅花香气,整个人却也不由兴奋的,眉眼都亮丽起来了。
池玲珑因为前世今生两辈子都是在南方长大的,很少见到雪。
虽然南方到了冬天也下雪,但是那雪下的秀气,还没见开始,就已经结束了。完全不像京都的雪,甫一下便像是憋足了劲儿,要下个两天两夜一般,不仅整个天空都压抑的成了青黑色,连风刮得,都像是要将人凌迟的刀子一样,疼的入骨。
七月不知道从那里拿了一个猩猩红貂皮披风出来,一把就将被冻得鼻头通红的池玲珑整个人捂在了披风里。
一边转到池玲珑身前,给池玲珑系披风上的带子,七月也不由带着责备的声音说道:“这一冷一热的,最是容易感染风寒,主子您这两天正赶上……”
七月本来是想说“小日子”三个字儿的,脑子倏地一转,想到这是在他们原主子的房间,而她们那原主子,虽然从早膳过后,到现在都没有说过一句话,也一直保持着那个姿势在假寐,但是,谁知道主子是真睡着了,还是假睡着了?
池玲珑在七月不赞同的眼神中,也不由讪讪的笑了笑。
而后,却也迫不及待的冲到了窗户前,观看起外边下的宛若四月柳絮翻飞的雪花,以及在窗前不远处,种植的一株,此刻开的傲骨铮铮的红艳梅花来。
致远斋中的植物大多都是常年青绿色的,即便偶有点缀在其中的紫色、红色小花,不仅数目少,个头也还很小。像是在冬天能为致远斋,增添一份新意和美意的植物,只有这一株耐得住严寒和寂寞的梅花了。
池玲珑观看了一会儿,便又一边又拢了拢身上的披风,一边也笑的眉眼弯弯的对身后的六月和七月说道:“咱们出去折两枝梅花插瓶吧。”
话音还没落,整个人便迫不及待的要往外冲去。
不过,自然是被六月和七月哭笑不得的拦住了。
七月道:“姑娘,外边天冷地滑,你说您看中了那一枝梅花,指给奴婢看,奴婢去给您折好不好?”
好不好?
当然不好!
大雪天赏梅图的就是一个意境,若是连这都让人代替了,她还有什么可玩乐的?
看见池玲珑抿了唇,有些闷闷不乐的模样,七月就也又笑着说,“姑娘,您要是想赏梅,不急在这一会儿。您看外边那天,黑沉沉的,风也刮得厉害。姑娘您身体不舒服,再受凉了,夜里……指定又要疼的睡不着了。”
话到这里,七月红了脸,不好意思正眼看池玲珑现在什么神情,却是又劝说她道:“再说了,咱们府里还有一个专门种植梅花的院子,那里的梅花才好看呢,品种也齐全。姑娘,咱们大殿外边就这一株梅花,真的没什么可赏的,您就等着到时候雪停了,奴婢亲自领您去冷月苑看梅花。”
池玲珑听七月两次提起她这几天来了小日子的事情,也好似感觉到小肚子又抽痛起来了一般。
因为两月前才来了第一次月事,所以,现在她的小日子还有些不规律。不仅如此,每次姨妈来的时候,还都感觉手脚冰冷、小腹坠疼。那种感觉,当真疼到了骨子里又说不出口。
池玲珑到底也没有出得了门,而是又让六月将刚才打开的窗户关上,她则回到了自己方才坐的地方,又拿起自己方才看了一半的话本看了起来。
七月出去给她折梅,池玲珑却有些心不在焉,话本也看不进去了。
这主殿中烧着地龙,在里边待得时间长了,当真能热出一身汗来。
池玲珑穿着披风热的背后粘腻的难受,便也把披风解下来,交给了在一边侍候的六月。
她则双眸直勾勾的,看着那好似已经睡熟了秦承嗣,欲言又止的想和他说些话。
池玲珑知道,这人现在肯定是没睡着的。
自从她给他解毒第一晚,在主殿内室中,阴差阳错的和他共睡了一张床后,接下来解毒的几天,池玲珑第二天醒来的时候,也每次都发现,自己正以肢体相缠的暧.昧姿势,和那人纠.缠在一起。
不过,每天早起时,她也都发现,她身上的外袍虽然被除去了,内里的中衣却是都穿的好好的,秦承嗣倒是没有对她做出什么太出格的举动。
——虽然最出格的事情,在浴室的时候,他也已经对她做过了。
但是,好歹在不需要两人“赤诚相待”的场合,她的清白还是有保证的。
池玲珑经过几天的观察,也知道那人纯粹是把她,当成了一个舒服的抱枕在拥抱,并不是有心“玷污”她清白。
而且,池玲珑听到墨乙给她解释,便是:他们主子每次抱着她睡觉的时候,睡眠质量都会变得非常好。
以前秦承嗣每夜最多只能睡一个时辰,接下来便再也睡不着,全靠着白天假寐养神。自从有了她后,不仅会一觉睡到大天亮,有的时候,更是让人大跌眼镜的会赖床?!
当然,这种情景,也只在前几天,池玲珑陪.睡的时候才会发生。
这两天,因为姨妈来报道,池玲珑心情烦躁,也不陪.睡了,却是又坚持着睡回了自己的房间。
因而,这两天秦承嗣这个主子身上的冷气,明显的又森寒了一些,看谁都不顺眼不说,还动不动就将人冰冻。
他的心情不好,整个秦王府的人都跟着倒霉。
池玲珑更倒霉,虽然成功逃脱了陪.睡,白天却要过来陪.聊了。
但是,天杀的!这人是话多的人么?
昨天一整天就只说了两个字好不好?
是两个字,可不是两句话!!
池玲珑想起墨乙千拜托万拜托,让她过来哄这人高兴,就觉得亚历山大。
她长的也不像知心姐姐啊!
池玲珑还没想好要和这人说些什么话,七月却是已经满面笑容的,捧着两枝散发着幽幽冷梅香,粉红色的花瓣上,还有着未化完的雪花的梅枝进来了。
六月也已经找出了一个内造的,梅花凌寒粉彩花瓶出来,问池玲珑,“姑娘,就用这个花瓶,您看怎么样?”
池玲珑接过七月手中的梅花,放在了六月拿来的花瓶里,又仔细摆弄了一下花枝的朝向,最后退后一步看了看,也笑得眉眼弯弯的说了句,“不错”。
一边说完,一边也自己将那插瓶捧起来,走到秦承嗣躺着的贵妃塌处坐下,问他,“唉,你看这插瓶好不好看?”
没人回话,那人完全当她不存在。
六月和七月互相对视一眼,当即两人眸中,便都露出了笑意,也不等两个主子再吩咐他们什么,却是主动躬身退了出去。
主殿内室中有细细碎碎的女子说话声传出来,然而,从始至终,却也只有这一道声音。
池玲珑自言自语了一刻钟功夫,也没得来那人只言片语的回答,不由也无语的朝天翻了个白眼儿,觉得,秦王爷这记仇又执拗的性子,当真就太幼稚、太不讨人喜欢了!
池玲珑撇撇嘴,见那人还是一副雷打不动的冰冷神色,当即也就灵动的眉眼一转,开口对秦承嗣道:“我准备等雪停了,就去影梅庵一趟,麻烦你到时候吩咐墨乙,让他给我安排车马吧!”(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