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在高处俯视着刘备的兵马,一如俯视一干蝼蚁一般。
大意了,你刘备也终于大意了。
“哈哈哈…”
曹操怅然的大笑,他伸手指向刘备。
“刘备,我告诉你,这里一个兵都没有回援,袁绍退兵了,刘表也退兵了,还有韩遂、马腾,他们已经快打到袁绍的老家了,哈哈…你睁大眼睛看看周围这十数万甲士,因为你,他们晚上饿着肚子呢,他们恨不得把你当成韭菜给一锅炖了!”
韭菜…
现在的曹操提起刘备,心头想到的就是韭菜,一茬一茬的。
言及此处,不等刘备从惊愕中醒转,曹操直接挥手下令。“抓住刘备,死活不论!”
一言蔽…
曹操身旁的一干战将,曹仁、夏侯惇、夏侯渊纵马疾奔,他们提着的长枪、战戟顷刻间化作了一缕黑烟,朝刘备…朝大寨内被团团围住的关羽、张飞急攻而去。
这支兵马不是白日里攻城的那支,他们是曹军的精锐…
他们的战斗力比之白日里的那支不知高了几倍不止!
皓月当空。
大地骤然开始震荡,马蹄声打破了黑夜的寂静,眼见一片锋矛被月华镀上银光,直指刘备大军,无数骑士快速冲击了过去。
——“贼将休走,我乃中军主将曹仁,刘备…你中了我家主公的埋伏了!快快下马受死!”
——“鼠辈,吃我一枪!”
一声声呼喝…
紧随而至的是数不清的长枪、战戟…
不少刘备麾下的甲士还没从惊愕之中反应过来,整个脑袋就已经被敌骑手中的兵刃划掉,紧接着在恐怖的力量下被震碎、瓦解。
夜空之下,混乱、鲜血、金戈碰撞之音汇聚成胜利的号角,在这诺大曹军营寨的上空喧嚣。
…
“二哥,你去掩护大哥先走!”张飞嚷嚷一声。“曹仁小贼,爷爷在此呢!杀…”
“三弟…”关羽疾呼一声…
可乱战之中,一片混乱,眨眼之间哪里还能看到三弟张飞的身影。
“唉…”关羽长叹一声,只得回马去保护大哥刘备。
只是…
曹军显然是有所准备。
刘备的兵团与军寨的方向被无数甲士分割,关羽根本无法靠近。
“尔等,随我突围…”
关羽青龙偃月刀再度划过一道弧线,凌厉的攻势逼退了眼前的数人,可…偏偏无论怎么发力,曹军源源不断的包围而来,关羽就是无法驰援到刘备的方向!
仿佛曹军中,这许多天,死了这么多人,都没能攻下的下邳城,它的怒气在这一刻释放。
猛虎出闸…
曹军气势如虹,一如猛虎出闸一般。
…
呼…
轻轻的呼出口气。
高处的曹操饶有兴致的看着这一幕,他的眼眸则是死死的盯着下方的刘备。
刘备骑的是白马,很好辨认,况且这一次曹操下的命令是,死活不论!
他对刘备的怨念太大了!
“主公…”一旁的许褚看的是亢奋不已,双拳都不由得握紧。
“哈哈哈哈…”他一边笑,一边吆喝道:“主公你看哪,刘备这次可跑不了了!”
“这里!大局已定。”曹操背着手。
他的眼眶中出现的是刘备被无数虎骑将士追杀,如今背靠一处三丈高的山坡,再无退路…可谓是险象环生,甚至…他那白马卧地,竟是也累到无法站起!
“是啊,刘备这次是插翅难飞了!”
曹操不由得感慨一句。
因为羽儿提及过,逃跑可是刘备最擅长的…
为此,曹操特地在刘备的外围包裹了几层兵马,除非他刘备能飞天遁地,否则…
刚刚想到这儿…
却见得,刘备跨下的那匹白马,本已经力竭累倒,可不知是不是受到了死亡的威胁,竟是纵身而起,一跃三丈,竟宛若用飞的,一跃跳上了刘备身后…这三丈高的石阶。
登时,刘备就有一种腾云驾雾的既视感…
他的手…下意识的轻抚了下这跨下“的卢”战马的鬃毛,双眼瞪得浑然硕大,不可思议…
“神马助我,天不亡我,是…是天不亡我!”
他最后望了一眼那曹军军寨中尚在拼杀的二弟关羽、三弟张飞。
“唉…唉…”
连连的两声哀叹,刘备再不迟疑,迅速趋驰“的卢”马往北境方向逃去…
这一幕…
属实把曹操看呆了。
什么情况?这…什么情况?一匹马?能一跃三丈?
顿时间,曹操觉得自己跨下的绝影战马就不香了。
当然了,三国名马各有特点,例如曹操的绝影以“速度”著称,吕布的赤兔马则是踏江河湖海如履平地,这“的卢”马的特点…便是众跃的高度,此间高度一月三丈,怕是就连在悬崖峭壁疯狂作死的“山羊”都要望尘莫及!
“龙驹?这是龙驹?”
曹操不住的感慨道…
要知道,这匹“的卢”马还是当初曹操在许都城赠给刘备的,当然,曹操的目的本是试探,可偏偏刘备从一众骏马中选择了这匹最骨瘦嶙峋的…
曹操记得清楚…
便是这马的名字,养马的官员都是查阅许久过后才知道,就叫做——“的卢”。
(ps:此处的卢马的来历引用的是三国志,如果是三国演义的话就是另一个故事了。)
谁能想到,这匹平平无奇的马儿今日却一跃三丈救了刘备的性命!
这…
呼…
曹操喘出一口大气,他心头升腾而起的是无限的遗憾,又是百密一疏么?
他不住的感慨道:“善于藏心术的刘玄德,善于隐藏自己的的卢马,呵呵,倒是天作之合!”
“走了!”曹操挥挥手…
“主公…”许褚还有些懵逼。
“大局已定,走吧仲康,随我去取下邳城,刘备能跑得了,她的妻子能跑得了么?”曹操一声冷哼。
呃…许褚好像懂了,又好像没懂。
主公曹操这意思好像是,刘备欠他的,要在刘备妻子的身上“狠狠”的找回来?是么?
这么想想,还有那么点刺激呢!
而这行为,也很“曹司空”!
…
…
许都城,司徒府。
“人在哪?”
陆羽原本都睡下了,愣是从小乔暖热了被窝里钻出来的,这种感觉很不舒服…
只不过,是真的出大事儿了。
根据典韦在门前的通传,是摸金营盗墓时,不知为何…墓地中燃起了大火,将三十名摸金营将士困入其中,最后唯独逃出来了一人。
“就在正厅…”
典韦的声音传出…
陆羽眉头一凝,当即就穿上衣服准备出门。
哪曾想…
刚刚站起,一双芊芊细手就拉住了他的胳膊。
“这才刚开始…就…就要走么?”
回过头正看到小乔那幽怨的小眼神,就仿佛是…身居冷宫多年,好不容易见到了陆羽,方才有多期待,现在就有多幽怨。
陆羽只能轻轻的抚了下小乔的面颊…
“早点睡,夜里冷,多喝热水…”
这话脱口,陆羽觉得自己有点太直男了,当即笑着又补上一句,“那啥,下次一定啊…”
说罢,轻轻的移开了小乔的芊芊玉手,快步走出了此间“小桥流水”的庭院,小桥真的在流水…也不知道是泪,还是…
皓月当空,明星闪耀…
闺房中,唯独剩下小乔一人,她撇着嘴,嘟囔着…“明日…明日一定告诉昭姬姐,这已经不是一次了,哪有…哪有这样的!”
嘴上这么说,可实际上…小乔怎么可能向昭姬姐告状呢?
真的告状,倒像是她欲求不满似的…
…
…
许都城,司徒府,正厅。
“你怎么样?”陆羽急问道。
他的面前坐着一个摸金营的甲士,看起来奄奄一息…
“侥幸…侥幸得生,可…可摸金营二十多弟兄都…都死在那王陵的大火里。”
“先喝口水,你慢点说,我要听细节。”陆羽主动倒了一碗水递给了这摸金营的甲士。
“末将叫胡巴六,乃是摸金营其中一支的什长…”这名叫做胡巴六的甲士咽了口口水,将那一夜盗墓王陵时,陵墓内发生的一切娓娓讲出。
他的话磕磕绊绊…
提到一些诡异画面时,尤自心有余悸。
这很不寻常,要知道…对于摸金营而言,盗墓、倒斗早就像是吃饭睡觉那么简单,断然不至于会害怕。
说起来…如今的摸金营,依旧是归程昱统领。
只不过,程昱现在太忙了,又是在尚书台操持政务,又是得去劝降敌将,实在是精力有限,能管到摸金营的地方太少…
好在,一百余人的摸金营,他分了十个小队,每个小队配上一个什长!
小型王陵,往往一个小队就能完成。
若是大型王陵,则需要几个小队的配合。
此刻…胡巴六的声音接踵而出。“这是春秋时期一个有名的残暴之主葬在中原的墓地,因为王陵极大,我们三个小队一起配合!”
“可与其他王陵不同的是,深入这墓穴中不久,我就有些中毒的迹象,呼吸中带有浓重的大蒜气味,呕吐物更是可在暗处发光,我觉得身体不适就往入口方向去缓解一下!哪曾想…不足一刻钟,整个墓穴便燃起了大火,我在最外围才得以逃生…”
“之后呢?”陆羽接着问,凭着他对“鬼吹灯”、“盗墓笔记”的了解,他需要更多的细节,才能发掘出此间蹊跷的地方。
胡巴六的话还在继续。“之后…火焰升腾,可这火来得快去的也快…很快就平息了下来,只留下空气中的‘鬼火’,就像是…像是‘鬼魂显灵’了一般!”
提及“鬼火”、提及“鬼魂显灵”,很明显能看到胡巴六的身体剧烈的颤动了一下,陆羽则是眼眸凝起,陷入了沉思。
这中间有几个细节。
第一是进入此间王陵后,有中毒的感觉,第二是火焰燃起的快,退下的也快,第三则是火焰燃烧过后,天空中出现鬼火。
这…
连连的眨巴了下眼睛,陆羽觉得有点诡异呀。
不过…
倒是这“鬼火”提醒了他,要知道。
陆羽是一个相信科学的好少年,哪怕是看“鬼吹灯”、“盗墓笔记”这类的魔幻盗墓题材,他也总是会用科学的方法去应证书中的一些现象。
比如“鬼火”…
陆羽就查阅过大量相关的资料。
在古代,夏夜偶尔就会出现“鬼火”。
科学的讲,这是在空气中游离燃烧的磷化氢气体,因磷化氢燃烧有蓝绿色火焰,所以出现“鬼魂显灵”的误解。
简单点说,就是白磷…
白磷的燃点在四十度,一旦夏季的温度过高,白磷自燃,就会在黑夜中出现“鬼火”!
而恰恰…
其它的细节,比如王陵中火焰燃烧的快,退下的也快,这也与白磷的特性有关。
还有…中毒的感觉。
没错…白磷中毒后,呼吸中会出现浓重的大蒜的气味儿,呕吐物也会在暗处发光。
如此这般,真相已经很接近了…
“胡巴六,那王陵中,你可注意到大量的白色粉末?”
陆羽索性问道…
“有…”胡巴六如实回道:“在盗墓的过程中,我有一个习惯,一旦看到了一些新奇的东西,就会想办法带回来一些,而那墓穴中,到处都有大量的白色粉末,我装了一瓶带回来,方才已经…已经交到医署!”
果然…陆羽眼眸微眯,心头却在飞快的运转着。
要知道…
尽管现在中原不缺粮食,可曹营的军资依旧有很大一部分,是从盗墓倒斗中赚取的,这是能应对一切天灾、人祸的基本盘!
便是为此,每一个摸金营的弟兄都及其珍贵。
一次性损失二十多个,别说别人了,就连陆羽都有些肉疼。
故而…
他必须找出这王陵瞬间引燃的原因,否则…以后的摸金?势必还会有更大的、更无法接受的损失与牺牲!
“去医署…”陆羽也不犹豫,当既吩咐道。
哪怕是月入眉梢。
今夜,这事儿也必须有个说法!
…
…
“哒哒哒…”
“哒哒哒…”
很难想象,徐州通往冀州的官道上,一匹骨瘦嶙峋的白马托着一名浑身是血,满脸灰尘的中年男子,在前行。
这马是“的卢”马,这中年男人正是刘备刘玄德。
他必须跑…
忘掉一切…闷着头向前跑。
从黑夜跑到破晓,跑到黎明,此时的他已经是心力交瘁,此时的他多么希望能嗑上一份计量的五石散,那短暂迷幻的感觉…对于如今的他太迫切需要了!
甚至,有那么一瞬间,刘备感觉老天不公,凭什么…曹操一路在开挂,他刘备一路在挨打!
“哒…”
终于…究是的卢马此刻也是脚步一顿,前蹄跪地,倒地不起。
要知道,的卢马的特点是纵跃,不是耐力。
论及耐力…这些“的卢”、“赤兔”、“爪黄飞电”、“绝影”…乃至于上好的大宛马,甚至都比不上其貌不扬的边塞胡马!
此刻的“的卢”马不断的打着响鼻,嘴巴里甚至都开始吐出白沫,它已经到极限了。
“咚…”
随着“的卢”马的倒地,浑身无力的刘备也是跌倒在地,他蓬头垢面…他回首身后,二弟、三弟不在了,几万兵马也不在了,就连那…徐州下邳城的城头再度变幻了大王旗。
从得到到失去,再到得到,再到失去…
此间心酸?又有何人可以知晓?
他努力的用手撑起身子…
黑漆漆的面颊抬起,他仰望苍穹…他张开嘴,可干涸的嗓音竟是发不出一丁点的声音。
这副样子,就像是后世…一个一事无成,被公司开除,被妻子背叛,被兄弟算计的三十岁男人!
“踏…踏!”
他一步一步的走到悬崖边上。
眼眸从睁开到闭紧,有那么一瞬间,他生起了一抹轻声的念想。
“列祖列宗,刘备…刘备无能啊!”
刘备将双股宝剑放置在身侧,他张开手就打算一跃而下…“的卢”马已经跑不动了,随便想想也知道,后面是数不尽的追兵!
他刘备不跳崖?被曹操擒住…那死状只会更加难看。
感受着山崖上凛冽的风。
刘备想到了小时候…想到了他家东南角的那棵大桑树,想到了他小时候指着那大桑树呼喊着——“我将来一定要乘坐这样的羽葆盖车”!
想到了黄巾四起时,他在涿郡组建的大桑树保卫队;
想到了…那个时候与关羽、张飞这两个饭则同席,寝则同居兄弟的结识,
还有…还有在徐州小沛邂逅的甘夫人。
还有兵败时,徐州庶人派的领袖糜竺,不惜倾力支持,更是不惜将妹妹糜夫人一并嫁于…
呵呵…
也不枉他刘备在这乱世走一遭了吧!
他刘备唯独遗憾的便是,至今没有一子…
曾几何时,想到这个话题…刘备总是逃避,现在…他倒是坦然了。
“可能就是我不行吧,听闻曹营中夏侯元让也不行,是被陆羽医好的,可惜呀…我没有这样的命了。”
言及此处…
刘备再不感慨,眼眸紧闭就打算一跃而下。
太难了,在这乱世中…没有袁绍那样的身份,没有曹操那样的狗屎运,没有隐麟的帮扶,要闯出一番天地太难了。
“别了…一切都,都结束吧!”
踏…踏…
一步迈出,眼瞅着就要踏向虚空,踏向那万劫不复。
可…就在这时。
“主公…”
一道声音传来。
连带着,还有一道截然不同的尖锐的嗓调。
——“崖边的,你可是闻名天下的仁义之主刘备刘玄德?”
——“刘将军,你乃大汉的擎天之玉柱!架海之津梁,这匡扶汉室,汝责无旁贷!安可轻生啊!”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