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二年,三月初十日,北京紫禁城,乾清宫内。
崇祯帝正在发怒,清军从畿南转而劫掠山东,更袭破济南府,德王朱由枢,郡王朱慈颧、奉国将军朱慈赏等皇家宗室皆被擒。
局势糜烂如此,清军在泱泱大明如入无人之境,难道大明文官武将,就没有一个人可以挡住清军的步伐吗?
在山东军情危急之时,朝廷曾派遣祖宽为援剿总兵,奉命支援山东作战,未想他也惧清军势大,逗留不前,一直跟在清军屁股后面,兜兜转转,寸功未见!
此时,崇祯皇帝满腔的愤懑,如今清军掳掠大明百姓众多,数以十万计,更有牛羊粮谷金银财帛无算,结队北归,眼见就要出关而去。
孙传庭、陈新甲、刘宇亮三人领官军十余万,却不能阻拦,崇祯皇帝的一腔怒火,正无处发泄。
天子雷霆震怒,身旁近侍宫女无不战战兢兢,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下,惟恐殃及池鱼。
正在这时,崇祯皇帝忽然凝神细听,宫城外传来一阵阵欢呼雀跃之声,声音越来越响,越来越近,似乎整个京城的百姓都在欢叫。
他再侧耳仔细倾听,却又听不清楚其中的内容。
正在心下疑惑,自巨鹿战后,便是层出不穷的败仗溃局,如今清军挥师北归,依旧无人可挡,就算偶有小胜,也无非斩奴数百,于大事无补矣。
前些时,北边捷报,到是那宣镇张诚又斩杀奴贼辅国公玛瞻,却未夺回尸首,又不知是否贪功虚报。
今日,到是何事,让京师百姓沸腾,宫中也敢如此喧哗?
崇祯皇帝正要派人去看看时,司礼监掌印太监王德化一路急急狂奔而来,他手里举着一封捷报大叫道:“皇上,大捷啊……大捷……”
见王德化已奔至近前,崇祯皇帝忽然有些心慌,急切问着:“什么……大捷……?”
“大捷啊!皇上……”
“什么大捷?”
王德化气喘吁吁,说话也有些语无伦次,终于,他喊叫出来:“宣大总督陈新甲最新奏报,孙传庭、陈新甲、祖大寿三部合兵,夜袭东奴大营,
斩杀奴贼三千有余,解救被掳百姓十余万人之众,宣镇游击张诚更是阵斩东奴右翼大军统帅,杨武大将军镶红旗固山额真贝勒岳托……
现在……现在……全城震动啊……皇上!”
崇祯皇帝哆哆嗦嗦接过王德化手里的捷文,他将陈新甲的奏疏看了一遍又一遍,同样气喘吁吁起来。
“这,这……对了……快……快传杨爱卿过来见朕。”
王德化奔去后,崇祯皇帝抓着捷文在阁内来回不停的走动,坐立不安,他时而在窗前停步望天,泪流满面,时而高声大喝,显是兴奋到了极点。
很快,杨嗣昌就急匆匆的赶来,今日天未亮时,他便收到陈新甲给他的报捷书函,其内容比崇祯皇帝手里的那封捷文更为详实,听闻皇帝召见后,杨嗣昌便知何事,他未敢耽搁,急急赶来。
杨嗣昌叩头行礼后,崇祯皇帝便让他起来说话,又赏了他一个椅子坐。
对杨嗣昌,崇祯皇帝是无条件信任的,清军袭破济南,擒得德王朱由枢,郡王朱慈颧、奉国将军朱慈赏等皇家宗室,其实杨嗣昌有失略之误。
是他判断德州为清军南下之路,传檄山东巡抚颜继祖率兵扼守,结果清军绕开德州,从临清渡会通河直插济南城下。
当时济南城内仅有乡兵五百,莱州援兵七百,虽守军拒城死战,但在数万清兵猛烈攻击下,城池很快陷落,巷战死难者甚众,最后德王与众百姓被俘。
不过就算如此,崇祯皇帝对杨嗣昌恩宠信任没有丝毫改变,这让杨嗣昌感激涕零,在皇帝面前更加恭敬。
看杨嗣昌坐定后,崇祯皇帝将陈新甲的捷报递给杨嗣昌,十分焦急的问道:“爱卿,以为陈新甲所奏捷文可是属实?”
杨嗣昌心念电转,其实陈新甲早已有更为详实的捷报给他,向前些日突袭奴贼,阵斩辅国公玛瞻,也是第一时间书函传递给杨嗣昌的。
因此,杨嗣昌得到的信息远比崇祯皇帝为多,而且更为真实,但他面上仍是恭恭敬敬站起,说道:“皇上,陈新甲心念皇上,有此殊功,自是急急报来,想来该不会有错,臣估计,孙传庭不日也将有捷音传来。
各地的捷报,斩获东奴首级之数,或许偶有些虚数,然阵斩东奴右翼军统帅奴酋岳托,事关重大,陈新甲他们断然不敢造假。
且捷文所言,张诚此番更将奴酋岳托尸首夺得,到时兵部审验便知真假!”
崇祯皇帝满面笑容,在阁内来回走动:“好个张诚,好个张诚!此番入卫,就连报捷音,朕若是没记错,自马坊、石桥、高阳连战连捷,
依爱卿之言,巨鹿之败,也是奴贼势大,非战之罪,且这张诚巨鹿也是斩奴最重,更死保卢象升突围,实为忠勇,
如今,又连斩东奴辅国公玛瞻,统军奴酋岳托,尤其是更夺得岳托尸首,哼,丰润大捷,军心民气沸腾,足以告慰二祖列宗啦!”
杨嗣昌整理衣冠,拜伏在地:“赖圣上天威,将士用命,方有如此大捷,臣谨为皇上贺,为大明贺!”
他泪珠滚滚而下,泣不成声。
崇祯皇帝心下感动,柔声道:“爱卿请起!”
杨嗣昌泪流满面起来,见他如此,崇祯皇帝非常满意,他道:“陈新甲、孙传庭诸人丰润大捷,尤是张诚更建此殊功,依卿之见,该如何嘉勉才是?”
杨嗣昌道:“陈新甲、孙传庭忠心为国,张诚将军阵斩奴酋,自需好生嘉勉,好让他们为皇上再立新功!”
他又道:“不过,捷报方至,军功未验,微臣以为,还需仔细核验后,再做定议。”
杨嗣昌退出乾清宫后,走出很远,仍听到阁内皇帝欢快的笑声。
他刚回到内阁,就收到孙传庭的报捷文书,杨嗣昌把这封文书拿在手里,琢磨了一会,伸手将桌上一摞公文掀起,插了进去,就这样压在底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