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这般瞧不上何莹莹,是有原因的:
第一,何莹莹的身份,着实低了些。她还不如当初的何甜甜。
何甜甜好歹是清白的农家女,而何莹莹呢,没了田,只顾着做生意,已经成了商户。
士农工商啊,商人虽然有钱,却在社会的最底层。
第二,皇后手头上,不但有心腹送来的密信,还有何莹莹的相关资料。
不说别的,单是她嫁给许长生的方式,就有些不太光彩。
世间没有哪个父母,愿意自家儿女被人算计,被人硬逼着成亲!
尤其是皇后,她本就对次子心存愧疚,又怜惜他堂堂皇子却在乡野长大。
在种种情绪之下,皇后只想把最好的东西都补偿给儿子。
结果呢,就在自己心腹找到儿子的前几天,儿子却被设计了,娶了个心机深沉、身份卑贱的商户女!
皇后如何不气?
第三,也是很关键的一个原因。
何莹莹跟何甜甜有仇啊。
皇后已经相信了何甜甜累世善人的身份,对于她,存着“敬而亲之”的想法。
她一个做皇后的,还是个长辈,都在想方设法的亲近、讨好何甜甜。
何莹莹倒好,本该拥有最好的机会,却硬生生跟何甜甜成了死敌?
“……嫉妒堂姐受宠,就昧着良心污蔑对方是灾星?是妖怪?”
不说她心胸狭小、行事歹毒了,只不懂得“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道理,就让皇后十分厌恶。
在古代,宗族观念尤为重要。
“胳膊折了藏在袖子里”,不只是偏心、和稀泥,而是为了家族和睦,为了整个家族的名声。
何莹莹倒好,为了一己之私,却污蔑嫡亲堂姐。
何甜甜成了妖怪,她同为何氏女,又有什么好处?!
这样的人啊,眼界太浅,没有规矩,也就只能在小门小户里折腾。
可,偏偏就是这么一个人,用下作的手段赖上了自家儿子,皇后看到这些信息,真是吃了何莹莹的心都有哇!
深吸一口气,皇后压下心底翻涌的怒意,重新审视整件事。
等等——
皇后很快就发现了问题。
何莹莹虽然从农家女变成了商户女,身份上更低了些,但家里条件却好了许多呀。
商户有钱。
而她颇懂得一些赚钱的法子,让整个何家大房都富贵起来。
只一个火锅底料秘方,就卖了上千两的银子。
这样一笔钱,搁在真正的富贵人家,自是不算什么。
可对于普通老百姓而言,却是一笔天大的财富。
何莹莹有钱,还会赚钱,或许因为污蔑亲堂姐的行径让一些真正的大户人家避之不及。
但也有一些不太在乎这些的富商,甚至是皇商,都相中了她。
她完全可以嫁入这样的豪商之家呀。
她没有!
她却选了许长生这么一个有一堆拖累的山野穷小子。
皇后是亲娘,拥有亲情滤镜,自然觉得自己的儿子千好万好。
可她也必须承认,在身世没有被揭开之前,许长生的条件,着实算不得好。
然而,就是这么没钱、没文化,还有一家子无赖、吸血虫的大龄猎户,何莹莹宁肯耍手段,也要嫁给他。
这、这……着实不合情理啊。
当然,有可能是何莹莹对许长生一见钟情,完全看中了他这个人。
“能够在何家二房被接走之前,最后一次利用梁王府大旗高价卖掉店铺和秘方的人,真是个被情爱迷住心窍的痴情女子?!”
这话,皇后是不信的!
可,若不是这样,何莹莹倒贴的行径就解释不清楚啊。
“难道何莹莹未卜先知?知道长生是皇子?”
皇后脑中忽然闪过这么一个荒唐的猜测。
如果是过去,向来理智、清醒的皇后肯定不会有这样的脑洞。
但,亲身经历了太子无辜受伤,又忽然痊愈。
以及听了慧通大师的那些或明示、或暗示的猜测,皇后也开始相信一些鬼神之说。
“何莹莹到底是梁王妃的亲堂妹,梁王妃是累世善人,或许何莹莹也有大来历?!”
有了这样的猜测,皇后越想越觉得有道理。
不提别的,只一点:何莹莹是个农家女,何家祖祖辈辈都守在小山村,她是如何知道什么底料秘方的?!
还有她发家的种种手段,实在不像个寻常村姑的模样!
“这人,有古怪!”
皇后心里暗暗说道。
只是,她一时也不知道,这种古怪到底是好事,还是灾难!
但,不管怎样,皇后对何莹莹都生出了怀疑!
这方小世界,丝丝缕缕常人肉眼看不到的气流,开始慢慢涌动。
……
“王爷,原来陛下还有个二郎呀,是皇后所出的嫡次子!”
“现在那位贵人已经被陛下和娘娘找了回来,被封为福王,也是超一品的亲王呢。”
“王爷您就惨了,好好的二皇子变成了三皇子。”
“唉,也无所谓了,反正你现在是个活死人,无知无觉,就算外面的人议论纷纷,您也听不到呢。”
何甜甜搅动了一番风雨,却一直躲在幕后。
除了帝后,谁都不知道,“福王回归”这件事,竟是梁王妃的功劳。
不过,外人可以不知道,何甜甜却非常乐意亲口告诉梁王。
距离梁王“昏迷”,已经过去了三四个月。
他的病症一直没有好转,不说皇帝了,就连他的生母淑妃也准备放弃。
提到淑妃,何甜甜凑到梁王耳边,继续刺激他,“哦,我都差点儿忘了告诉您。”
“上回我去宫里给皇后娘娘请安,恰巧听到有人说母妃宫里的一个宫女怀孕了,听说怀像还不错,可能是个男丁!”
淑妃受宠,但她到底不年轻了。
快四十的年纪,哪怕是在现代也是妥妥的高龄产妇。
淑妃想要个儿子,以便后半生有个依靠,却也不敢自己亲自上阵。
她便想到了“借腹生子”。
推个小宫女出来,然后去母留子,这是宫中妃嫔们常用的手段。
淑妃心底不愿,可她也是没办法。
“都怪何氏,这个丧门星,生生害了我的二郎!”
这段时间,淑妃没少在暗地里咒骂何甜甜。
她身边的嬷嬷、宫女都听习惯了。
她们甚至都没有胆子去纠正,“娘娘,现在二郎是那位养在民间的福王,不是梁王。”
她们全都默默的听着,除非淑妃有什么过激的想法或是言行,她们才会委婉的劝说。
“她堂妹说的没错,她就是个妖怪!”
“她好了,别人就会倒霉……呜呜,可怜我的二郎啊,就是被何氏夺走了气运,这才变成了活死人!”
随着福王的回归,他的身世,他过去二十多年的遭遇,以及他贫贱时娶的“糟糠妻”等等故事,迅速在京城流传开来。
不说当年的事儿,以及福王的过往,只他妻子竟也是何家女,就足以让众人议论不已。
有人羡慕,“啧!这何家,莫非祖坟冒了青烟,不过寻常农户,却出了两个亲王妃!”
有人鄙夷:“什么亲王妃?陛下可没有册封那个小何氏为福王妃。”
有人怀疑:“这应该不是巧合吧?哪有这般巧的?失踪二十多年的福王,居然就着梁王妃娘家的隔壁?”
坊间诸多流言蜚语,大小何氏的关系,以及过往,则被有心人扒得干干净净。
而何莹莹曾经污蔑何甜甜是妖怪、是灾星的事儿,自然也被京中的某些人知道了。
别人自是不信,毕竟梁王妃有慧通大师的批语,人家是身负功德金光的大善人。
尤其是最近几个月,何甜甜接管了梁王府的事务后,开始拿着王府的积蓄,大做善事。
又是兴办慈幼局,又是定期派人去穷苦村落施粥施药。
短短三四个月的功夫,梁王妃大善人的名号,便开始在京畿地区传播。
不管梁王妃是在作秀,还是真的在做慈善,她的言行跟慧通大师的批语十分相符。
或许那些权贵还有所怀疑,寻常百姓们,却已经认可了梁王府。
而对于何莹莹的“妖怪论”,大家基本上都嗤之以鼻——
“难怪陛下和娘娘不肯认可这个儿媳妇呢,不单单是小何氏身份太低,她的品性也堪忧啊!”
“可不是,小女儿家会嫉妒很正常,但嫉妒到居然去污蔑自己的嫡亲堂姐,就有些过了!”
有人驳斥何莹莹,也有少数的人信了她的话。
比如淑妃!
作为亲身体验过何甜甜“神奇”的当事人,淑妃早就怀疑何甜甜有古怪。
她拒绝相信何甜甜是什么善人转世,因为如果认可了这样的说法,岂不是就是在骂她和儿子是恶人?
只有恶人,企图伤害大善人,才会被功德金光反噬!
淑妃哪怕确实对何甜甜心存恶意,也不肯承认!
不是恶人,那就是好人哪。
而伤害无辜好人的,就是妖魔鬼怪、歪魔邪道!
何莹莹的污蔑,仿佛给了淑妃底气,“我就说嘛,那个贱人一定有问题!”
“原来她竟是吸人气运的妖怪呀,我儿定是被她给害了!”
还有她这个淑妃,估计也是没了气运护体,这才在对上何氏的时候,总是会倒霉。
“好哇,好个何氏,竟敢谋害嫔妃、皇子!”
淑妃认定便宜儿媳妇是妖怪,便开始想办法破局。
“既是妖怪,那就该找个得道高人把它收了去!”
“只是慧通大师已经与那贱人狼狈为奸,定不肯出手……”
淑妃暗暗想着,然后偷偷找人去民间搜寻得道高人、奇人异士。
淑妃病急乱投医,除了正统的佛门、道门,她还让人搜寻一些神婆、神棍。
淑妃的心腹有些慌,“娘娘,不妥啊!”
淑妃的种种行径,往好了说,是为了祈福。
可若是被有心人知道,可能会被扣个“巫蛊”的帽子。
而“巫蛊”在宫里可是大忌。
一旦闹出来,那就是血流成河的惨事。
“有什么不妥?本宫找高人是为了降妖除魔!”
淑妃已经有点儿疯狂了。
或者,她没疯,而是为了破局不得不进行冒险。
淑妃心里很清楚,她与何氏已经到了不死不休的地步。
如果不能收服了何氏,她就算有了新儿子,也未必能够过上尊荣的好日子。
“这个贱人,居然跑去巴结皇后!难道她不知道我与皇后是仇敌?”
淑妃真的有针对何氏的理由啊。
不想坐以待毙,不想被皇后清算,那就只能主动出击。
“……娘娘,我找到了一个云游天下的道士,他颇有些鬼神手段!”
淑妃的心腹们拼命劝阻淑妃,但她的娘家,却非常赞同淑妃的想法。
淑妃的弟弟、侄子们,撒出许多人,想方设法的搜寻奇人异士。
别说,还真让他们找到了一个。
淑妃的弟媳妇,赶忙进宫,偷偷跟淑妃咬耳朵,“他能撒豆成兵,还能是行云布雨!”
“对了,最近一段时间,不是总不下雨嘛,就连陛下都有意社坛求雨……”
弟媳妇的这些话,不是她一个人的想法,而是家里人商讨之后、询问了高人之后,得出的结论。
“索性就让那位高人来个求雨,只要他成功了,他就能越过慧通大师,成为第一高人!”
而只要碾压了慧通大师,那位高人再说梁王妃不是善人、而是妖怪,皇帝以及朝臣、百姓们便会相信。
“有道理!”
淑妃点点头,不过,她还是有些担心,“他真能行云布雨?”
这已经不是单纯的得道高人了,而是陆地神仙啊。
淑妃第一个反应,就是不太相信。
“当然能!”
弟媳妇用力点头,“郎君亲眼见到的,岂能有假?”
她口中的郎君,是淑妃的亲弟弟,亦是淑妃最忠实的拥趸者。
淑妃对这个弟弟,更是十分信任。
听说是他亲眼得见,淑妃也就相信了,“那就好!他只要真的求来了雨,陛下兴许还会封他做国师!”
慧通大师虽然厉害,可也只是画个平安符,念诵个经文。
求雨什么的,慧通大师根本就做不到。
他做不到,淑妃找来的道士却能做到……
淑妃眯了眯眼睛,她已经开始畅想,等自己的人做了国师,她不但能够收拾何氏那个妖女,兴许还能把皇后拉下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