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意思是姑娘故意拔针拔得慢,故意戏弄我,可不是......”萧长律欲言又止,邪魅的轻笑。
青鸟凌乱了,到底谁戏弄谁呀,明明是他拽着她的手,害她摔倒的。
青鸟又羞又气,手握成拳,狠狠地捶在萧长律胸膛之上,疼的他松开了自己的手。
自己这一拳的力度不轻,可是用上几分内力的,萧长律身体虚弱,自然承受不住。
青鸟趁机制住萧长律的穴道,让不他得动弹。站在床沿,居高临下的望着他,突然觉得他的姿势看起来有点滑稽可笑,甚至狼狈呢。
躺在床上的萧长律衣襟半敞,一只手捂在胸口,表情狰狞,活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咪,气急败坏的盯着青鸟。
“臭丫头,快点揭开我的穴道,不然我要你好看。”
“我不叫臭丫头,我叫青鸟。”
“我管你是什么鸟,我命令你立刻解开我的穴道。”
“萧公子,这穴道,明天一早就会自动解开,您哪,就借此机会好好的休息休息。”青鸟耸耸肩,得意的说。
临走之前,还不忘给萧长律盖上被子,毕竟人家是病号嘛。
听着门被关上的声音,萧长律不由觉得可笑,若不是自己身中奇毒,提不起内力,怎会无用到连个穴道都冲不开,想想真是丢人。
呆呆盯着浅蓝色的床幔,脑子里有好多问题纠缠在一起,想不明白。
她为什么会救自己?她有什么意图?没记错的话,她就是自己昏迷前见过的那个女孩子,也是为自己续命的人,虽然她当时戴着面纱,但自己还是一眼认出了她,如果她第一次救自己,是为了那群村民,那,这次呢,他可不相信是什么所谓的医者仁心。
萧长律也不知想了多久,侧头望向窗外,才发现竟已是霞送日落,月倚西楼,夜幕低垂。
吱呀一声,是门被推开的声音。屋室昏暗,月光下,似有人影影绰绰的行走,看不真切。
床沿一重,一道清澈的女声在耳畔响起。
“喝点粥吧。”
萧长律侧过头,不着痕迹的躲开送到他嘴边的勺子。
“别跟自己的身子过不去。”淡淡的口气,浅浅的焦急。
青鸟想,一国之君,也会耍小孩子脾气吗?
“要我喝可以,但你要回答我几个问题。”
“说吧。”
感情在这等着她呀,没事,她身正不怕影子斜。
“你为什么救我。别跟我说什么医者仁心。”
青鸟叹了一口气,将一勺清粥送入他口中“理由有好多,你想听吗?”
萧长律慢慢咽下口中的清粥,说“想。”
“为了一个承诺,为了替一个人赎罪,为了你的妹妹。”
“怎么连悦铃也牵扯进来了。”萧长律插话道。
“你还想不想听。”青鸟又往萧长律嘴里塞了一口粥,恨恨的说。
他好麻烦呀。
“听,听,听,我闭嘴行了吧。”萧长律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粥,安心享受青鸟的独家服务。
“说赎罪是因为你的毒是我师姐下的,按道理我有义务为她善后,至于悦铃嘛,她苦苦哀求我救你一命,我一时心软就答应了。”
“那个承诺呢?”萧长律问。
“我还没说完呢。”
“那你继续。”
青鸟无奈的撇了撇嘴,自己又不是他的丫鬟,干嘛对她呼来喝去的。
“说承诺是因为我在师傅临终时答应过她若有朝一日,她的儿子,也就是你的对手贸然发动战争,我一定要阻止他一次。如今算不算。”
萧长律微微一笑道“你哪里是真心想救我,不过,是想以此为要挟,逼我退兵,姑娘存了私心。”
冷冷的话语,让人不寒而栗。
青鸟没说什么,只是将剩余的粥悉数喂进萧长律口中,又替他擦了擦嘴角。
青鸟幽幽的叹了一口气,好半天,才低声说“是人就会有私心,我也不例外,即使有千百个理由,也无法掩饰,如果你要鄙视我,随便你。”
“就算我答应,夜湛然也不会答应停战的。两国停战需要双方通力合作,不是我想怎样就怎样的。”萧长律生硬的岔开话题。
萧长律很想说三个字——我不会,却,只能在心里将如此简单的字眼默默的补上。是不敢?是不愿?是不屑?他分不清,生平第一次,尝到茫然的滋味,不知缘由。面对青鸟,第一次,认为自己的言不由衷是那么肮脏。
人真是一个矛盾的集合体,睿智如他,也常常会在夜阑人静时,不耻身为君王的口是心非,冷漠虚伪,第二天,又不得不重新戴上那副令他作呕的面具,斡旋于各方势力间。
“你是无力决定结果,但你至少要有个想法,愿意还是不愿意。”青鸟态度无比坚决的问。
“不愿意。”萧长律不假思索的随口而出“让我跟夜湛然妥协,不可能。”
青鸟心中微微一笑,男人果然好面子。
青鸟轻轻哼了一声,说“由不得你。”说完,青鸟端着碗大步昂扬的朝门的方向走去。
他还真以为自己拿他没办法?
“喂,臭丫头,解开我的穴道。”
青鸟装作没听见,碰的一声关上门,头也不回的消失在萧长律的视线中。
萧长律唇畔牵出一抹似有似无的笑意,有趣,敢如此对待他的人,她是第一个。不过,刚才他撒谎了,其实他心里明白,这场战争无论谁胜谁负,都将付出惨烈的代价,最好的方法就是两国修约,终止战火,不过,有可能吗?答案是唯一的,没有。夜湛然若是不肯,自己再愿意也没用,所以,回答愿与不愿又有何意义。
萧长律懒洋洋的打了个呵欠,安静的合上眼眸,打算好好睡一觉。周匝荡漾的安静气息,带着一股神奇的魔力,似乎洗去他一身疲惫,褪尽他一切伪装,卸下他所有负担,让他只想静静的沉沦,安心入眠。
庭院内,溪水潺潺,蜿蜒曲折,一架秋千来回的摇晃,泛着青苔的石桌,古朴素雅,青鸟坐在在桌前,撩开衣袖,低头看着手腕,秀眉微蹙。虽然已经上了药,却还是又青又肿的,心中不由暗道萧长律可恶。
抬头望向落梅阁,耳畔甚至听到萧长律均匀绵长的呼吸声,突然有些淡淡的生气。自己为止息这场战火,费尽心思,他却跟个没事人似的,他还是不是天璇皇朝的皇帝呀?
青鸟无奈的摇了摇头,说“本就是我的承诺,我认了。”说着,身影一纵,朝着梨花林外奔去。那里应该有人在等她了吧?
梨花林外,夜湛然和路芳雪,望着看不到边际的梨花林,一筹莫展。
她这算什么意思?
故意让萧长信他们泄露她收治萧长律的消息,不就是为了引他们来此吗?如今,他们来了,她却不见人影。
突然,一道白色的身影出现在他们视线中,夜湛然微微一愣,路芳雪则是目露怨毒的凶光。
青鸟背对着他们二人,看不到他们的表情,但她清晰的感受到在自己身后有两道尖锐冰冷的目光,似乎要将自己凌迟处死。
好浓的恨意呀。应该是师姐吧?她一定恨毒了自己,夺了师傅的宠爱,又处处比她强吧?以前她还会稍加掩饰些,如今连掩饰的功夫都省了,估计是嫌烦了,嫌累了。
“师妹,既然来了,怎么不让师姐好好的看看你。”路芳雪的声音柔媚惑人,夹杂着强压的恨意。
夜湛然静静打量着那抹飘逸的倩影,心中竟有些小小的期待。
三年了,他终于可以见到这个神秘女子的庐山真面目了。
“别来无恙。”青鸟静静转过身,目光与他们交汇,淡淡的说。
路芳雪咬牙切齿的盯着青鸟的脸,恨不得将它立刻撕碎。转头望向皇兄,竟发现他的眸光中有太多自己从未见过的情绪,惊艳,痴迷,渴望,分明是男人看心爱女人时才会有的目光,难道皇兄动心了?
凭什么青鸟可以拥有如此美丽的容颜,凭什么她的脸却是残缺不全,凭什么世界上最好的东西都给了她。
这不公平。
青鸟将一个小瓶子扔到路芳雪怀中,看着她慌乱的接过“这玉颜脂对抚平疤痕有奇效,你拿去吧。”
路芳雪举起手中的玉颜脂,紧紧捏住瓶身,冷冷的说“你会这么好心帮我。”
青鸟叹了口气,淡淡的说“我答应过师傅,要治好你的脸。”
路芳雪冷哼一声,手一松,一声瓷器破碎的清脆响动掷地有声,无情的砸破长夜的宁静,一股药香弥散四溢。
“如果你要给我这无用的药膏,倒不如直接交出萧长律,让我杀了他,来得直接。”
“师姐,你当年跳崖是为了萧长律吗?额上的伤疤也是因此而来吗?”
路芳雪被青鸟弄得满头雾水,好好地,她问这些做什么?
“是。”路芳雪不耐烦的说“你休要转移话题,快点交出萧长律。”
“那我就更不能把他交给你了,我若把他交给你,你一定会杀了他,那我岂不是在害人性命,所以我不会交出他的。”青鸟静静地说,口气极轻,甚至是不在意,似乎只是在说一件鸡毛蒜皮的小事。
口上虽是不要强,但心里青鸟突然想大声训斥路芳雪一顿,那瓶玉颜脂是她足足准备了一年,费尽心血才制成,她并不是心疼,只是怨,怨她怎能如此不自爱。她是在复仇,同时也是在肆无忌惮的折磨自己,作践自己。药膏没了,可以继续制,心若被仇恨与杀戮占据,让自己如何医。
“你到底想做什么。”路芳雪恨恨的说。
“阻止这场战争”青鸟静静地答“我答应过师傅,若是你们犯下大错,必要阻止你们一次。”
路芳雪冷笑“师姐劝你一句,好好呆在竹箬山居避世隐居去,别管这红尘俗事。今日,若你交出萧长律,你我井水不犯河水,若你不交,就别怪师姐不顾昔日情分。”
“那你就不顾吧。”青鸟干脆地回答。
“自找无趣。”路芳雪冷冷的横了青鸟一眼“我先杀了你,再烧了这林子,就不信找不到萧长律。”
尚未来得及拔出腰间的佩剑,手已被人紧紧捏住,力气之大,令她无法挣脱。
“没有朕的命令,你不许动手。”夜湛然冷冷的命令。
路芳雪气恼的跺了下脚,无奈的退后三步,她不敢违逆他的命令,虽然他是她的亲生哥哥,但他也是皇上,天元皇朝生杀大权的主宰。
“姑娘,凭你一己之力想阻止两国开战,无异于天方夜谭。”夜湛然难得温柔的说“朕劝你,交出萧长律,别再插手我们两国之间的战事,朕保证不会伤害你,你可以继续安心的呆在这竹箬山居中,绝无人会打扰到你。”
“对不起,我做不到。”青鸟淡淡的回答,神情有些恍惚。
当年,他对师傅也是如此温柔和蔼吗?他对自己一个陌生人尚可如此,为何对师傅如此残忍。
“那就别怪朕无礼了。萧长律朕要杀,这天下朕也要。”夜湛然嚅嗫着唇,艰难地说。
想不到,拒绝心爱的人竟是如此痛苦。没错,是爱,他曾以为自己绝不会爱上任何一个女子,原来,他高估了自己,爱上一个人,有时真的只需一眼。
刚刚她转过身时,那清越的眸光,照亮了满天的星辰,也温暖了他荒芜的心,他从未如此迫切的渴望得到,得到她的爱。也许,三年前,他就爱上她了,那样血色的夜晚,那样婉转如莺歌燕语的清喉一声,那样纯白澄净的飘逸身影,那样恍如仙子的惊鸿一瞥,心,已在彼此错落的瞬间迷失。
她实在是致命的诱惑,她的美丽以及对他的冷漠,从未有一个女子如此对待过她,他迫切地想要得到她,想要征服她,包括那个秘密的宝藏,母亲死后一定会把那个秘密托付给青鸟,世世代代的守护是无法抛弃的信仰。
“你真的不要命了。”青鸟低吼“你不了解自己的身体吗?在打下去,你会死的。”
他的脸色比起三年前,更加苍白了,她一看便知,他已患病多年,再不好好治疗,必死无疑。
夜湛然无所谓的一笑,说“反正也没人在乎。”
青鸟摇头,哑声说“我不会任由你继续闹下去,你是师傅唯一的儿子,我不能让你出事。”
一阵若有若无的清香飘过,夜湛然感觉身子沉重的像注满了水银,不受控制的向后倾倒,失去所有力气,一道白色的冰绡,轻轻缠在他腰间,卷起他瘫软无力的身子,随着冰绡的牵引,毫无准备的靠在了一个瘦削却舒适的肩头,抬头一望,是青鸟清丽绝俗的美丽容貌。
夜湛然有些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这是做梦吗,自己竟靠在她的肩头。她洒在空气中的不过是些让人周身无力的迷药,好像只是想带走自己而已,没有恶意。
她要做什么?
青鸟望着半跪在地,勉力支撑的路芳雪,淡淡的说“师姐,我要借你的哥哥用一下,七日之后,再来接他吧,放心,这药的药效不会维持多久的,我先走了。”
风过叶落,面前已没了青鸟和夜湛然的踪影,路芳雪一拳锤在地上,自己终究及不上她,竟连这小小的迷药都未察觉,可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