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于原处,只听李贤这么一说,苏安生的眼睛就亮了起来。
这位新到任的海运使,琼州兵马钤辖于琼雷两地,皆是未见其人,先闻其名。
苏安生更比别人清楚,眼前的李贤于河西之地的光辉事迹。
比如率众在河西之地的光辉事迹——所率之安西军于河西势不可挡,为大宋能拿下河西立下了赫赫战功……
别看眼前只是个清瘦的书生打扮,但苏安生可不敢将李贤当做普通的书生,更是以平辈的视野看之。
旁边的站立的侍卫,身上自有那种由尸海中走出的血腥气,恐怕只有在河西经历了无数的厮杀才会练成吧?这更加增加了苏安生于李贤真实身份的信任。唯有如此,才能解释这位能人,缘何能找到他失散多年的爱子。
但今日既然受了这位海运使的情分,只在未来,旦有其要求,他苏安生自要全力以赴。
自古以来,人情债是为最难还的。
只见他再次起身,向上首稳坐的李贤恭敬行礼道:“原来是海运使当面,苏某于海运使如雷贯耳。要是其他人说起,苏某或有不信,但既然海运使愿意说出原因,那苏某定然信任。但请海运使告知犬子之事,以后旦有差遣,苏某必回全力以赴!”
正认真观察着苏安生表情的李贤点了点头,苏安生人如其名,于乐会之地果然安生老实,更于恶贯满盈的其他苏家人形成了鲜明对比,此人更是嫉恶如仇、仗义执言。
这也是李贤缘何在探得苏子瞻的身世之后,选择了苏安生作为他接下来行动的重要原因。
因为像苏安生这样的老实人,当之真正的发起狠来,才是最为可怕和可靠之人。
他双手虚浮,接着指着苏子瞻手臂上的伤口,又示意之对方张开没有舌头的嘴,朗声道:“劳得苏先生对李某的信任,实不相瞒,这次能偶遇令郎,完全是运气……”
接着,李贤便将之于梧州遇刺之事说出,甚至连在这之后,他为了防备水路的危险,决定走向大道陆路的事也没有隐瞒。
“就如李某所言,李某初步判断,掳走令郎,并使之为死士者,用心歹毒不说,还正处于暗杀李某的人当中。
李某之言,苏先生应该明白是何意思了吧?
其实,要想将谋害令郎的始作俑者抓住,也非难事。
于此事之上,需要苏先生、令郎,及李某的三方努力,却不知苏先生意下如何?”
苏安生皱眉沉默下来,他自身即便不在苏家权力中心,但也知道乐会苏家所做的不少事。比如加入到那本地势力联合起来的琼山海商商会,并意图干扰这位海运使的到来,以维护本地海商的利润……
谈到刺杀,这里面最有可能刺杀李贤的,便是苏家加入的琼山海商商会。
而苏安生能够肯定的,便是这刺杀行为,就是这琼山海商商会所为,为何了解的如此透彻清楚,原在这种事,苏安生曾听喝醉的二兄于前些日子说过。
老二是个大嘴巴,尤其在酒后,只要事先能灌进去多少酒,那么后面就能吐出多少话。就算老大苏安须于之说过很多次,老二苏安凉也未能改掉这个坏习惯。
不过“酒后吐真言”之事,苏安凉还是有度数的,其之畅快淋漓醉酒之时,多在如苏安生这般的亲兄弟身上发生。
“换言之,伤害子瞻的人,并害的我父子骨肉分离之人,就处在这琼山海商商会之内?”
苏安生几乎在一瞬间想通了内涵,这句心里话却没有直接说出口。
因为苏安生用接下来的时间,开始认真回忆当日二兄苏安凉于之相谈的一些细节,以便明确心中所想。
“二兄当日言及此事,多次提到了朱家,难道这次的主谋是朱家人干的?”
宜伦朱家,和乐会苏家一样,都是本地大族。这些年来,朱家的发展势头,更是一日一日间盖住了苏家,隐约成了琼州排行前三的土皇帝。
要是在乐会县,苏家可能还会顾忌下朝廷派来县令等官吏。但在宜伦,朱家就是绝对的土皇帝,不但能不听县寺的命令,就连朝廷的律令要是阳奉阴违,更为擅长的,便是朱家自创的本地族法。
这种本地的族法,内中所拥有的约束力,很多时候,比《宋统刑》更为有效。
要说在琼山海商商会之内,有谁有大胆,并且训练这么多的死士,宜伦朱家赫然在列。
“看来苏先生已经猜到了是谁了?李某再想问一句,就算苏先生知道了仇人,但有机会和魄力,上门和对方拼命,以报今日之仇吗?
就算苏先生敢去做,但李某再问一下,整个苏家愿意因为一个嫡子,而和其他人翻脸吗?
苏先生是个聪明人,李某相信你一定会弄明白内中的利益瓜葛。”
看到苏安生的眉头皱的更紧了,李贤适时道:“苏先生或碍于很多事情,不能如此去做,但李某想说的是,李某可以帮苏先生这么做。因为李某受皇命来此,最重要的职责之一,便是肃清本地的毒瘤。”
苏安生最终下定了决定,他看了眼身后紧闭的包间大门,又看向不断观察他的儿子苏子瞻,再向李贤深深一礼道:“海运使的话都说到这个份上,全然是为了我苏安生考虑,先不论解救犬子之事,但论其余之事,海运使若有安排,尽管吩咐。若有想要知道的,苏某也一定会倾囊告知。”
李贤瞅了眼屋内烧的嘎巴嘎巴的红烛,整个人犹如老僧坐定般,只在某一刻转过了头。
“有苏先生这句话就足够了。既然苏先生愿意和李某做个朋友。那有些话,李某就直接问出来。若有得罪之地,苏先生还请多多包涵。
李某首先想知道的是,当日梧州行刺之事,除了琼山商会的部分人或势力参与外,可还有其他人从中做个,比如梧州知州等等。
还有,可否告知李某,当日参与行刺的主谋,最有可能是谁?”
李贤说的声音不大不小,但每一句话,苏安生都有认真倾听。
他张了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