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依依回医馆,上楼经过客厅时,徐明堂在看电视,见她没精打彩的,叫住她,“怎么啦?小彬欺负你啦?”
“没有没有,”唐依依忙摆手,“小彬哥对我很好,我没事的。”
“嗯,有什么困难只管跟师父师娘说,跟小彬说都行。”
“是,谢谢师父。”唐依依走到门口时又回过身来,“师父,我刚才在楼下见到五叔了。”
“老五?他来干什么?”
“隔壁百哥请他来的。”
“不会又是来主持公道的吧?”
“好像是,一群小混混在隔壁逛了一圈走了。”
“呵呵,你听过一句话吧?哥不做大哥好多年,但江湖上仍有哥的传说。”
“好像听过耶,师父,五叔究竟是干什么的?”
“干什么的?是他们武家最无法无天的一个人。”
“四叔是老四,他前面还有三个哥哥或姐姐吗?”
“还有三个哥哥,武一平,二平,三平,到四叔是四平,五叔本来叫武掌平,可后来武老太爷说,生来生去都是儿子,不生了,他就叫了武末平,表示是最后一个。”
唐依依忍不住笑道:“这武老太爷取名字真是随便,生十个都不用发愁起名字的事。不过家里五个儿子肯定要闹翻天了吧?”
“其他四个还好,稍大点就懂事,读书的读书,学手艺的学手艺。唯有老五,那就是孙悟空投胎转世,给他根棒子就能从城东头打到城西头。”徐明堂说起来直摇头。
“五叔是练过武功吧,他刚跟我说正骨要先从练气开始,那才是他们武家正宗的正骨法。”
“他说的没错,武家祖上是镖师,练武出身,职业风险又大,难免会有受伤的事情发生。于是他们自己琢磨出一套独特的推拿正骨方法,慢慢的一代一代传下来,镖师这个职业消失了,正骨却出了名。”
“老五从小最喜欢的就是练武,跟着他爷爷练,他是家里最小的孩子,他爷爷也最宠他。我跟他一起长大的,没少被他欺负,可他也非常仗义,要是听说我们在外面被谁欺负了,他直接就冲上去把人给揍一顿,慢慢的就成了这一带的霸王。”
“难怪一身大哥气质,他真该开个武馆,而不是健身馆。”
“呵呵,不开武馆也有一帮徒弟,从年青时候起身边就总是围一堆人,以前人家叫五哥,现在叫五叔了。”
“之前他因为读书不行,又没耐心学正骨给人推拿,找不到工作,就跟几个朋友合伙开了个歌舞厅。那时候刚改革开放,年青人也没其他娱乐方式,去歌厅舞厅那是相当时髦的事情,就这么他很赚了些钱。”
“但后来那些钱怎么来的怎么去,反正就是折腾啊。直到50岁那年,有个被他逼急了的男人乘他不在家,冲到他家去点了把火就跑了。当时他女儿才十二岁,正在家写作业,邻居看到赶紧报了119,后来消防来把火扑灭了。那是百柯第一次出火警,是他冲进去把他女儿抱出来的。”
徐妻从屋里出来听到丈夫说到五叔的这段过往,忍不住插话说:“他那个女儿真是命大,几次都差点死掉了。你知道吗?从还在她妈肚子里就是九死一生的。”
“为什么?是拼命保胎保下来的吗?”
“呵!保?是吃了打胎药都没打下来。”
“吃打胎药?”
“那个女人跟五叔没结婚的,五叔那几年赚了点钱,身边女人不断,又不好好过。听说这个女人是真心想跟他过的,但架不住他花心,这心伤透了,就想离开。却没想到已经怀上了,一气之下自己去买打胎药吃,又没打下来。五叔哄着她把孩子生下来,孩子一岁多,见五叔还是没收心,终于还是狠心离开了。”
“后来呢?”
“那女人走了之后,你五叔反而慢慢消停了,可能是因为孩子吧,一个人带个女儿,又当爹又当妈的,想给女儿做个榜样。”
徐明堂点点说:“有孩子了就真正有责任了,后来正正经经开了个健身会所,每天自己健身,还听说经常资助贫困学生,还到养老院去做志愿者,他可能忘了他自己也是60岁的老人了。”
“五叔这辈子的叛逆期可够长的。”
“哈哈,武老太爷后半辈子可被他气的不轻。”
徐妻说:“嗯,还差点气到咱们徐家来呢。”
徐明堂瞪妻子一眼呵斥道,“在年青人面前瞎说什么?”
唐依依想问徐妻怎么差点祸害到徐家,但看师父似乎不愿说下去,赶紧给师父倒杯茶,转换话题,“五叔说,武家的练气已经失传了。”
徐明堂喝口茶,说:“是啊,可惜了。他们五兄弟,正经从小学手艺的只有四叔,五叔爱武,其他三个读书厉害,从政的从政,做学问的做学问。说到练气,那可都是童子功,到武老太爷那一辈就失传了。”
“武侠里的内功,原来真有其事。”
“有的。”
“民间高手那么多,武家的内功失传了,也许以后会碰到其他的行家高手重新学到呢。”唐依依乐观地说。
“但愿吧。”
唐依依回到房间,直接趴到床上,在心里又实实在在叹了几口气,为武家失传的内功,为秦百柯的等待一个人,为自己的暗恋。
还好没那么鲁莽直接去表白,不然再见面是有多尴尬呀。
可是秦百柯究竟是要等多久呢?叶彤知道秦百柯爱着她、在等她吗?一个在北京,做纪录片导演,一个在十八线小城市当面馆老板,这个差距可不单单是地域的差距,而是精神层次的差距。
唐依依在心里给自己打气,不能那么轻易放弃,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自己喜欢的人,还得再努努力,秦百柯值得我好好爱他。
虽然又重新鼓起勇气,但接下来该怎么做,还真没想好呢。
秦记面馆的楼上,秦百柯对二筒说:“你这伤还有几天就可以拆线了,拆了线,最好能离开怡城一段时间。”
“我不想走。我离开摄影圈一段时间,离开那些人一段时间,等他们都忘了我就没事了。哥,要不我给你打工吧。”
“你会干啥?”
“我不管,反正我现在伤着,一个人在家也不安全,万一他们找另外一拨人来打我呢,我就在这儿,哪儿也不去。”
说着他从裤兜里摸出一张银行卡塞秦百柯手里,“刚才你给秋仔他们的茶钱,我来出。”秦百柯正要推还给他,他却坚持地说,“我有钱,别替我省,密码在卡后头,我休息了。”
进到房里又开门出来,“哥,你的宽带能加宽点不?就你这网速哪有年青人喜欢来你这儿吃面。”
“你想干啥?”
“嘿嘿,我在网上给人修照片,p图,你这网速真的卡爆了。”
秦百柯不置可否地下了楼。
他第一次见到二筒时,二筒才11岁,跟在他姐后面,还没长个儿,整个一小屁孩,而秦百柯15岁时,已经178cm。
如果不是因为叶彤,他根本不可能看的见二筒,而二筒看到秦百柯后立刻像块膏药一样直接贴了过来,他为了接近叶彤,容忍了二筒在身边的存在。
前天凌晨1点叶彤突然打来电话,说二筒约了人打架,请他务必去拉住他。
十年了,他们只见过一次,他去北京旅游给她打电话,她来和他吃了一顿饭。
她兴致勃勃地说着她的工作,说着曾为赚学费到处打工,说着与新的朋友间的趣事,说着对身边某个导师级人物的崇拜,说着有不错的追求者,她的眼睛里闪着愉悦的光,她活的越发的鲜活。
她看的书、她说的话、她的穿着打扮、她整个人的变化都在默默地进行着,明明她还是那个她,可靠近却知道已经不一样了。
两人吃过饭先送她回的家,她落了本刚买的书在出租车上,他没还给她。
她父母发生车祸去逝时,他去灵堂上了几柱香,二筒在一旁哭的稀里糊涂的,晕头转向,忙不过来,她当时在国外工作,还没联系上,他便留下帮二筒料理了她父母的后事。
等她赶回来时她父母已经下葬多日,她祭拜之后便匆匆离开,在机场上机前给他打了个电话。
她是和男友一起回来的,她不愿男友见到他,她说,你是只属于我的**。
现在当二筒有危险的时候,她打过电话来,说:“是我。”没有客套,没有寒暄,而他也没有多问。两人就是那么个关系,比恋人少一点,比朋友多一点。
他开车去二筒打架的地方,没想到对方约了黑道上的人,还抽出了西瓜刀。他去时正看到二筒被人追着砍,他报了警,从路边找了根铁棍替二筒把人挡了挡,才有机会上车逃跑。
他当时没下重手,不然今晚这个结只怕是解不开了。
这些年他知道应该找个女朋友,然后结婚,生子。他也一直相亲,身边也从没断过想表白的女孩,但却一个都没成。
徐明洁她们说他在等她,其实他知道并不是,没交往是因为没有一个女孩能打开他心里的那扇门。
他想找个怎样的?他说不清,之前做心理咨询的时候,医生对他说了一个词:原生家庭。
他虽从小被母亲暴力对待,但因为父亲和外公的呵护,家,在他心中依然是幸福美满的,直到15岁外公的突然去世,父亲的突然离开,他必须独自面对母亲的时候,他一夜长大。
那时与母亲相处,正是他叛逆最严重的时期,与母亲梗着脖子闹过几场之后,以母亲的退让换来了表面平静的相处,但在他心里就此认定,女人是恐怖的,暴躁的,麻烦的,不能去靠近的。
可是她出现了,她引起了他的注意,青春期的本能让他不由自主地去追逐她的身影,她不恐怖,也不暴躁,反而是瘦弱的需要他保护的。
后来她逼他学习,在他面前扯着他的衣袖嬉笑,戳着他的胳膊骂他笨,比他更在意他的每一次考试成绩。
直到她离开,直到开始与其他女孩相亲,他才知道原来他心里有扇门,门上有把锁,需要一个懂他的女孩不经意地轻轻打开,自然而然地走进来。
可能直到走进来了他才会后知后觉地发现,原来我喜欢的是她。
徐明洁的超市里,武末平与她并肩坐着,她说:“你好久没回来过了。”
“你在这儿,我想躲着你。”武末平本来挺直的背有些佝偻着。
“你就那么恨我?”
“不恨。”
“那你不敢见我。”
“是没脸见你。”
“干嘛这么说?你又没有对不起我。”
“那些年干了那么多荒唐事,当初你爸阻止你跟我在一起是对的,现在要有这么个混球想来追求我女儿,我能打折他的腿,根本不会给他一点好脸色,你爸当年对我已经很客气了。”
“哪有说自己是混球的?”
武末平局促地搓搓手,“你……离婚以后又再找了吗?”
“找过,但总没合适的,有些人根本不是冲着结婚来的,就想玩玩。”
“谁?谁敢这么对你,你跟我说。”他气恼地说。
“你急啥?我又不是小姑娘没见过男人,你以前不也是那样的吗?左一个右一个的。”
“天地良心,我那时对你是绝对真心!”
“我知道。”徐明洁低头喃喃说道,“这一晃就四十年了,我都老成这样了。”她摸摸头发。
“你不老,看上去还跟以前一样。”
“你少甜言蜜语的哄我,我可不吃你这一套。”她绷着脸睨他一眼,又侧头看看他的肩说:“你整天健身,看上去倒还是那么壮实。”
“那你……喜欢吗?”他抬起胳膊,鼓起一块肌肉,让她看。
“关我什么事?你健你的身。”
他见她几十岁的人了,在他面前却依旧一付娇憨模样,不由“哈哈哈”地笑起来,徐明洁被他笑的绷不住,也“噗哧”一声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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