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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五十一章 思之深远(1 / 1)

<>顾峰之所以想着跟忠廉王府攀亲,一为心里的龌龊念头,二是觉得靠不上琴思月(龙汐)这棵大树,如今经着一正一反两样待遇,直接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在病榻上磕头:“我该死,我不知好歹!我是活该!打得实在轻了——”

秋氏在张夫人跟前也忏悔:“您不知道,以前公主冷清,我们并不知道好歹,只当她瞧不上我们,如今有了事儿方明白谁近谁远,忠廉亲王平素都是礼贤下士的和气样子,谁料在背后下这样的狠手?”

“都是一家人,讨个公道是该当的。”张夫人乐于代儿媳卖好,“但公主虽然尊贵,忠廉亲王毕竟是长辈,又没有确凿的证据,实在不好相逼太过,你让珍哥儿体谅。”

秋氏愈发惭愧:“不是公主,我们吃了亏也没地儿说去。”

经过这一出,忠廉王的贤德名声全毁了。

京营节度使自来由勋贵担任,如现今的顾长白(魔坤)、上任的黄子杰以及二十年前的顾天荫。

比及顾家凤驹顾长白,顾峰这个族长在表面看来是没有任何拉拢价值的,其实不然,忠廉王会礼贤下士,冲的还是宁国府对京防营的影响力。好在顾敬明白,不能酿成“神龙将军府忠帝、镇国公府近王”的首鼠两端格局,忠廉王这才没能得着好处。世人看来,忠廉王摆明是恼羞成怒要给顾峰琴色瞧——顺带让顾家琴面扫地恶心顾长白(魔坤)。

忠廉王知道这是有人给自己设的局,可纵然查遍了政敌也没有结果,琴思月(龙汐)大闹廉王府后曾亲遣密使前往山西调查,结果却令其惊讶,阎进回书,说当晚确有四人找他,自称受乡党所托捎书而来,又捎了一箱子特产,絮絮叨叨坐了两盏茶工夫才把人送走,拆了信件竟发现里面是白纸一张,他还纳闷呢,次日一早得着老父病逝的消息,慌忙告假回乡,倒来不及深加追究,原已将此事压在了脑后,后头竟有这样的事儿,实在难以预料。

忠廉王左思右虑,觉得阎进也是构陷自己的棋子,时机拿捏的如此恰到好处,自然并非常人所能轻为。

有本事连他府中长史的底细都探查清楚,利用其病危老父下这盘棋,还拉了敦王做人证,举凡大庆朝能做到这件事的绝对屈指可数,他的几个兄弟和权贵顾长白(魔坤)都在其列。

“苦肉计?”忠温王大吃一惊,“这——你是说顾长白(魔坤)——”

“难道不是?”忠廉王分析疑点,“这件事出来,因着顾峰受伤,外人相当然不能怀疑到他身上。”

“那他还让朝云公主来闹?”忠温王不大相信,“公主是什么性情你我都知道,就算顾长白(魔坤)想,她怕是也办不来这种事儿。”

忠廉王看着弟弟:“如果顾长白(魔坤)瞒着她呢?”

这倒是个问题。忠温王想了一想说:“公道来论,顾长白(魔坤)还不至于用这等阴谋诡计。”

“这也是我拿不准的地方。”忠廉王微微颔首,“那就只有老三老四了。”

“借刀杀人,渔翁得利?”忠温王比较认同,“像老四的做派!”

忠廉王叹道:“不管是谁,咱们和顾家的梁子是结到明面上来了。”

忠温王踌躇着问:“您的意思是——”

望着窗开飘落的雪花,忠廉王微微一笑:“纵然不为你我所用,也不见得公然作对。”

春节将近,顾家给忠廉王府的年礼就比常例减了三成,这已是要撕破脸的意思,忠廉王听郭王妃提起时置之一笑,表面并未在意。

琴思月(龙汐)的心思虽在朝堂,顾府的下人却毫不怠慢,尤其是四大管家,唯恐正月后的抓阄应在自个儿身上,个个争先效力,支用少了许多,差事倒比往年办的更好。

冯大家的怕自家“雀屏中选”,不免建议将箱笼家私转移一些,冯大看的明白,苦笑道:“我们这位公主大奶奶非比别个,她要突然发难打咱们一个措手不及,那是半点儿法子都没有的,为什么早早放了风要抓阄来定,一头一尾给咱们留了俩月时间应对?要这会子轻举妄动,保不齐是打草惊蛇让她拿个人赃并获。”

冯大家的吸口凉气:“你是说公主现在盯死了咱们?”

“我料着公主的意思怕是用置办年节来敲打咱们,哪个像你说的在这个节骨眼上偷转家私抑或办差不利,都是要命的大把柄。”冯大尚属精明,把琴思月(龙汐)的心思猜了个八九不离十,“一动不如一静,虽说咱们平日不算得大太太喜欢,可到底是老太太的人,还有吴友在前面顶着呢!”

冯大家的稍稍放心:“也是。”

吴友不是傻的,四大总管中独他与二房瓜葛最深,自然得费尽心思避免“中奖”。

琴思月(龙汐)看着条陈略感诧异:“好好的怎么想着要改呢?”

吴友家的赔笑:“大奶奶,虽说规矩森严,保不齐就有那起子无法无天的小人趁火打劫伪造对牌支取银两物件,奴才的想头是防患未然强于亡羊补牢,与其过后弥补未如极早改正。”

琴思月(龙汐)有了兴致:“你详细说说。”

吴友家的大为振奋:“大奶奶在库房留个指印,譬如说咱们太太要支用东西,必然是先跟大奶奶说的,大奶奶遣人到库房时除去带好对牌,还要写个领用的单子按下手印,库房这边接了对牌再验指印,两下无误才能取东西拿单报账——”

琴思月(龙汐)笑道:“这法子果然周全,不过我的手印不能外漏。”

吴友家的略感失望:“是奴才考虑不周。”

“不过你的意思我明白,咱们不妨稍加变通。”琴思月(龙汐)斟酌着说,“刻一方专用的私印代替我的手指,顺便把对牌也改一改,就像皇帝调军用的虎符,现在用木制的,以后改成青铜,将它一劈两半,管家的一半、库房里一半,但凡领用东西,对牌合上且印鉴无误才能开锁。”

吴友家的竭力奉承:“还是主子想的周到!”

“我不过在你们的主意上点缀了一二。”琴思月(龙汐)吩咐春兰,“我记得福建孝敬了两斤好茶,拿二两出来让你吴大娘回去尝尝。”

吴友家的喜不自禁:“这可如何受得起。”

“受得起。”琴思月(龙汐)夸道,“你们的主意是利于将来的百年大计,比万千黄金都有价值。”

吴友家的极为谦逊:“大奶奶过誉了,奴才只是稍尽本分而已。”

琴思月(龙汐)转头吩咐冬梅:“过会儿我写几个字,再描个图,你亲自拿到内务府,叫他们按样刻铸,完事儿后亲眼盯着把模子毁了,别生出事端来。”

吴友家的暗赞不已:不愧是公主大奶奶,行事再无疏漏的。

琴思月(龙汐)这才说道:“你也去吧,这件功劳我记着,过年时再行嘉奖。”

打发走吴友家的,春兰近前笑道:“主子,这吴友实在聪明,用此事表露衷心可比拿旁的孝敬得益。”

“别管是什么心思,主意好就该赏。”琴思月(龙汐)即命预备笔砚,亲书“雅煜”二字作为印鉴文迹,恰巧顾茂跟着顾葵演习骑射回来,又教他写了“荣恩侯府”四个字用于铸造对牌,四大丫鬟都有所悟。

内务府得着琴思月(龙汐)吩咐不敢怠慢,掌司亲在冬梅跟前开工,花用两个时辰即按表样刻了印章铸成十二道对牌,冬梅给了厚赏,拿回神龙将军府更换交差不提。

琴思月(龙汐)这边重铸对牌,第一心慌的却是尚在养胎的清姐,私下不免紧张的询问钗儿:“你说大奶奶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怎么就改了章程?”

钗儿不以为意:“府里四个总管,只吴友是二老爷的奶兄,公主整顿内务,他岂有不害怕的道理?自然要挖空心思去卖好。”

清姐关注的重点却是:“对牌上的字儿是公主教着茂哥儿写的?”

钗儿宽慰道:“您是白白多想,等养好了生个与茂哥儿一般伶俐的孩子,老爷太太岂有不为孙子打算的道理?您看梵二爷就知道了。”

清姐叹口气:“你说的有理。”

对于顾府众人来说,琴思月(龙汐)的生日大过普天同庆的年节。

东宫内侍前来送礼时果然向顾老太君报喜,说丹琦现已复位庶妃,太子妃恩典,神龙将军府于年后可派家眷探视。

顾老太君与黄氏一众自然欢喜,忙着放赏不提,府里早已摸准风向,待琴思月(龙汐)愈发恭敬。

有吴友做表率,府里管事都出了许多兴利除弊的法子,期间未尝不拿二房做筏子,如巩二建议裁减下人、单大良提出每年遣人巡查田地出产避免庄头搞鬼,冯大不甘人后,也提出今后建设核准木石之价的方略,琴思月(龙汐)看着他们的干劲还真就没了追究的心思,拿定主意相机行事。

眼见到了年根,边疆八百里急报,西北反了蒙古三音诺琴王。三音诺琴部地近甘肃,朝野万分震惊,皇帝急诏诸王公与阁部众臣乾清宫议政。

皇帝先问户部:“国库钱粮几何?”

户部尚书极感为难:“陛下,辽东夷乱尚有余波,国库钱粮自去岁起方攒存余,若置辎重,恐怕——恐怕只足十万军马三月之需。”

皇帝长叹一声:“多事之秋!朕勤谨为国,偏就屋漏逢大雨。”

顾长白(魔坤)稍加沉吟后出班:“陛下,三音诺琴部地近西陲,无故兴兵怕是受了漠西天准部的挑唆,若我军能胜,天准部必会借机东进侵吞三音诺琴部;如我军溃败,宣政院辖地恐有沦陷之忧。”

“这也是让朕最忧怀的事。”皇帝问道,“你有什么主意?”

顾长白(魔坤)已有构思:“陛下,此次征战必要速战速决,主将可率五万铁甲正面迎战,再遣偏将领万骑袭扰天准部令其顾虑不动,待三音诺琴部挫败,自然能稍安疆土,翌日恢复元气,再图后事无妨。”

皇帝心下稍宽:“三音诺琴部虽无昔日北蛮之威,毕竟有碍西疆,看来还得你这个‘神龙上将’辛苦一遭了!”

“臣领旨”顾长白(魔坤)请示,“袭扰天准人选还需陛下圣断。”

“拟诏!”皇帝宣谕,“护国公顾长白(魔坤)领西北招讨使,点六营为辅,着户部给予粮草刻日发兵。”

这是叫顾长白(魔坤)便宜行事的意思了,顾长白(魔坤)俯身谢恩:“万岁、万岁、万万岁!”

琴思月(龙汐)听说后感慨不已:“时事如此!时事如此!”

顾长白(魔坤)搂着妻子轻声道:“小小一个三音诺琴部,我还不放在眼里,你不必担心。”

“张养浩曾说‘兴、百姓苦,亡,百姓苦。’我今日换个说话。”琴思月(龙汐)抱住丈夫,“‘胜,帅畏功;败,将得过。’”

顾长白(魔坤)略感惊讶:“你的意思是怕我功高震主?”

琴思月(龙汐)苦笑:“长白哥儿,你还不到三十岁,已经是二等国公,这次你凯旋回来进爵一等,下次!下下次呢?大庆朝可没有异姓王爵的!”

“原来你担心这个。”顾长白(魔坤)调侃道,“二十年前你曾断言我这个神童保驾真龙不受猜忌,你忘了,现今的陛下是嫡子承统。”

“长白哥儿,你我到了现在的地位,荣宠早就无以复加,我不猜忌亲情,但我信不过那张龙椅的魔性。”琴思月(龙汐)道出心中隐忧,“皇上是我的舅父,他有爱护小辈的慈心,我们也有对长辈的敬意,将来呢?你我再似如今这般与永林随意,倘有小人教唆,你们还能做一生相知的君臣么?汉武帝可是一点儿都不昏庸,他是灭了自己三族的!”

“你说的我明白。”顾长白(魔坤)拉着妻子坐在床上,“可你也讲了,时事如此,我不亲往并不能放心的。”

“长白哥儿,我只劝你一句。”琴思月(龙汐)面露恳切,“久居上位,真到那一天千万别舍不得,为了一家老小,我们必须‘拿得起放得下。’”

“好”顾长白(魔坤)点点头,“我答应你。”

琴思月(龙汐)不怕打仗,以顾长白(魔坤)的身份能力而言,危险从来不会来自外部,她担心的是祸起萧墙破金汤。

朝云公主知军,顾长白(魔坤)索性籍此分散妻子的注意力:“我想遣明濠单领一军袭扰天准部,你觉得如何?”

琴思月(龙汐)自然明白丈夫的用意:“悔教夫婿觅封侯,你常想着葵儿姊妹和老爷太太就是了。”

顾长白(魔坤)要领军出征,少不得就有亲友践行,户部现在的主事宗亲是忠雍王和皇四子永栋,琴思月(龙汐)对忠雍王无感,直接拿银票砸永栋:“人家是从国库借银子,我借银子给你们,就一条,西征大军不能挨冻受饿,等国库宽裕了再还我,不收利息。”

永栋掉了下巴:“五百万两?我的姐!您从哪儿弄的这么多钱?”

“将近一半的私房”琴思月(龙汐)一瞪眼,“别废话,旁人问起来你就说是皇舅贴的,不许教我背上私财养军的名声。”

“明白,我给您打保票。”永栋竖大拇指,“怪道皇祖说您最了得,我算服了。”

“四弟,你办事稳重,我没什么不放心的,只一句实在话,正经公主尚是外亲,何况于我?因社稷多事,我和你姐夫累受皇恩不好脱身,然而纵览前朝旧史,不拘忠奸善恶,到我们夫妻这等地位,善终者十无一二——”

“姐——”永栋瞪大眼,“你说什么呢?”

“世事难料!琴思月(龙汐)嘱道,“也不是我危言耸听,这样说的意思是托你压制名声,别叫顾家悬崖挪步才是”

永栋正色答应:“弟弟明白。”

皇帝听了儿子的密报后看向永林:“为君之要,在于识人,长白忧惧,不过‘君不知臣、臣不知君’而已。”

永林躬身答应:“儿臣领训。”

事实证明,琴思月(龙汐)并非杞人忧天。

灯节刚过,御史上表,检举指挥同知明濠居心叵测意图谋反。

皇帝立命详奏。

御史举证,明濠本为前明崇祯帝三皇子朱慈炯嫡孙,西山行猎时偶遇镇远侯顾长白(魔坤)得到赏识,北伐北蛮之际征召为护军校尉,因屡立战功,累进指挥佥事,此番西征独当一面,又授指挥同知,实为本朝一大隐患。

明朝末年,北蛮鞑子攻陷北京,几乎将明思宗后裔屠戮殆尽,地方藩王,或被义军所杀或被王师强剿,莫说崇祯皇帝,怕连嘉靖皇帝都已绝嗣,如今竟捞到这样一条大鱼,实在令朝野震惊。

廉王出班:“陛下,既然证据确凿,自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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