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三,蒙生的妹妹一家从鄂尔多斯赶过来拜年。一家人有一年时间不见,见面后照例是吃饭,聊天。酒足饭饱之后,孩子们一起玩,爱丽丝与蒙生妹妹的闺女何泽丽两个躲到孩子们的世界里,不允许大人们进去干扰,蒙生二岁儿子三番五次想要进去跟姐姐们一起玩,却一次次被推出来,小家伙很郁闷,闷闷不乐的待在姐姐房间门口,伺机进去捣乱。蒙生妹妹与晓丽两人在中间卧房话家常体己,蒙生父母则跑前跑后照顾孩子并端茶倒水,克莱斯特与蒙生妹夫何知章在餐厅边喝黄酒边聊天,黄酒是蒙生小时候就常喝的甜甜的黄米酒,叫做酒却完全没有酒的浓烈,而只有一丝酒的清香,略微带点儿酸,喝到嘴里香甜可口,克莱斯特与知章不知不觉中每人喝了三大碗。
两人天南海北,海阔天空的聊。何知章,巴彦人,警校毕业武警转业后到鄂尔多斯交警某中队,体格健壮有点发福,为人和善空阔,喜交游善言谈。两人从中国近代的没落和革命与建设聊起,聊起历史上中国的起起落落,中国的儒学外国的哲学,一直聊到半夜两点多,被蒙生妈妈催促去睡觉才罢休。
爱丽丝与何泽丽已经在儿童房沉沉入睡,晓丽和蒙生妹妹在中间卧室还在零言碎语聊着什么,蒙生父母带着小孙子顺在主卧地炕休息,克莱斯特与何知章在客厅沙发上就寝,克莱斯特想要记录已经写了一半的“三十夜的摊牌”,于是占了沙发上相对宽敞的卧铺,在小夜灯的照射下逐字逐句的敲打着,何知章洗漱躺下后有一搭没一搭跟克莱斯特聊着,两人聊起了现有的教育,何知章抱怨现在鄂尔多斯初中级教育的问题,他提到,何泽丽小时候活泼又机灵,到了初中,变得呆板呆滞,他觉得就是现在教育体制“分数挂帅”的取向导致的,老师往死了教,学生向死了学,孩子们完全没有自由发挥的机会。克莱斯特跟何知章聊起他的想法和现在正在做的事情,何知章一下子来了精神,他认为这是一件造福社会造福子孙的事情,他坚决支持克莱斯特做这件事。
“你做的事,正是社会需要的,我现在已经越来越看清楚鄂尔多斯现在教育的问题,只是没有办法选择,有时候看着孩子在里面挣扎,我们作为家长也痛苦,但是没办法。所以,哥,你现在做的事情太对了,太好了,我认为开明的家长都会支持。”两人又聊了很久,直到凌晨四点多才睡去。
第二天晓丽父母邀请蒙生妹妹一家到家里吃饭,蒙生妹夫在呼市有一个亲戚,所以上午赶时间去拜年,中午四家人聚到蒙生岳父家里。席间,克莱斯特挨着晓丽坐着,考虑到她手臂扭伤,他给她夹菜夹肉,晓丽用感激的眼神看着这个已经在口头上约定离婚的男人。四家人其乐融融,席间晓丽也头一次喜笑颜开的跟克莱斯特和大家开着玩笑。
席散后,蒙生父亲哄着孙子睡觉去了,蒙生妹妹张罗了一桌麻将,何知章昨晚睡得太晚早晨又急急忙忙起来去拜年一直没得空休息,所以饭后歪在沙发上睡着了。克莱斯特与晓丽在里屋卧室躺着聊天,两人发现,把两人的关系做了清理,不仅没有推远两人,反而让两人的相处变得轻松,由于什么都能沟通,于是信任感反而头一次变得增进,聊着聊着,晓丽又哭了一回,克莱斯特又劝了一回,但是明显两人情绪是高兴地,对未来做了细致的规划,解决了彼此的后顾之忧,轻装上阵,看彼此不再是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而是突然发现,原来对方竟然也是善良而美丽的,即便对方过去那么些缺点,现在看上去也没有那么可憎,一种脉脉的情愫出现在晓丽的眼里,在经历过痛苦的炼狱之后,她明白这份淡淡的情感才是最可贵的。
蒙生和晓丽夫妻多年又有了两个孩子,一日夫妻百日恩,总有一些感情在,然而生活本身不容易,由生活琐事上的争议,两人性格不合导致的相互憎恶,在为了维持“幸福的生活”、“给孩子们提供一个和谐充满爱的氛围”或“彼此照顾分担”的冠冕堂皇的理由下受到压抑,这种压抑长期得不到终极释放,争吵中只要有一方说到“想想孩子”,另一方即便再有大仇怨和不满也不得不偃旗息鼓,一忍再忍,所有的抱怨和不满都不断累加到彼此内心的痛苦之上,这种痛苦又在不断为些许仇恨提供燃料,以至于两人的沟通不得不变得小心翼翼,最后变得只沟通“增加和谐”的事而避免沟通“可能增加双方分歧”的,两人之间那点残存的感情日益风雨飘摇,逐渐转化到亲情那一边来,而轮到亲情也不过是“一切为了孩子”和“相互帮衬”的现实利益关系而已,亲情成为是不断高筑的“相互忍耐”的围墙。与所有这些层层的包裹和不断高筑的亲情围墙相比,相互之间那一点点真情早已被扭曲的面目全非,两人之间曾经有的相互欣赏和对真诚品质的喜好早已被丢弃到爪哇国里去了。
然而,这次摊牌,彻底的拆除围墙,解除彼此对对方的束缚和名正言顺的压迫,一方面让晓丽痛彻心扉,“像死过一次一样”的心如死灰,对“蒙生”彻底绝望,因而将未来前途乃至孩子抚养完全彻底的想了一回,该争取的争取,该妥协的妥协,双方达成协议。另一方面,在经历过这一次彻底放弃,也让彼此放对方去逃生,彼此彻底的解放对方,因而双方之间那些层层的包裹和心理上的围墙突然间崩塌,所有的恨和埋怨也很快的土崩瓦解,终于再一次露出彼此心里那一点点爱和欣赏,原来它们还在!晓丽感动的眼泪不停地流下,想不到它还在,虽然像一个风中残烛在风雨中飘摇,却一直没有停歇。这不正像,所有可贵的东西一样,似乎只有在彻底的破坏那种原本因它而起最终却在不断侵蚀它的层层包装和保护围墙之后,才能崭露头角重见天日。经过此事,克莱斯特给世人的教训是,所有对“爱”的保护看上去都是正义的,尝起来也是香甜的,然而最终这些保护都将成为侵蚀压抑和破坏“爱”的怪兽,到最后吞噬了它的主人。
当天晚上,克莱斯特与晓丽带着孩子们到关帝庙的房子去住,而蒙生父母则留蒙生妹妹在家住。
晓丽明天值班早早的休息了,克莱斯特跟孩子们一起看动画电影,何泽丽告诉克莱斯特,比起小学她更喜欢现在的初中,因为小学里只有她一个人在台上被老师打,而到了初中,有很多人陪着她在台上被老师打,责打的程度根据孩子错题的数量来定,错的越多挨打越多,而何泽丽是班级第二的学霸,然而她也经常挨打,最麻烦的是,哪个孩子身上打坏了教鞭,要负责给老师新买一个。何泽丽看似轻松的寥寥数语,却让克莱斯特震惊了,在他的文化里,责打体罚孩子是绝对不允许的,即便蒙生,也只是在他小学时,老师会责打调皮而不是做不出题的孩子,而做错题就要被打,这是哪门子教育心法?鄂尔多斯市高中是蒙生的母校,最近两年在清北入学人数上快速突破,很受各地区追捧,莫非这个成绩就是在这种体罚孩子的“非人”体制下练就的吗?这种变态体制不知道是哪个校长发明出来的,把孩子等同于马戏团的动物,把成绩作为他们人生唯一的追求目标,这种体制是制造“考试机器”的体制,然而它制造出考试机器真的可以适应社会发展吗?将来到了社会,孩子们被损坏的自尊心还能恢复起来吗?孩子们在强制下适应了考试和分数挂帅,到了社会这种强制一旦取掉,他们内在精神驱动力还能恢复吗?在一个生存和饥饱还是问题的时代,自尊心确实无斤两,打骂和饥饿也会激发人们不断往前走,然而现在的孩子早已经超越饥饱的时代,他们生来就只向往精神的满足,打骂还能有任何正面意义吗?一个已经被打骂体罚习惯了的孩子,他除了功利的目标之外,还能有其他人生目标吗?一个变态的社会是怎么样由着一帮变态的校长和老师的指引下不断的葬送着孩子们的。这些校长和老师,他们将来肯定会后悔的,然而就如同当年*中的红卫兵,事后的忏悔又有什么用呢?是什么样的情况下,让家长们明知不对,还要把孩子们绑架到这种变态的教育体制战车上的呢?他们真的觉得只要孩子考上大学,考上名校,他们的孩子这辈子就没有问题了吗?整个社会都像由一帮盲人牵引着向着悬崖快步走却不觉,谁在为孩子们的未来负责呢?
第二天克莱斯特跟蒙生妹妹何泽丽妈妈聊起时,她说自己刚刚过去的一年中几乎得了焦虑症,每次考试都为孩子的成绩忧虑,也知道这种体制不对,但是又脱离不了,只能陪着孩子,尽量帮助她减压。鄂尔多斯这个在内蒙古跑的最快的城市,在体制改革中也冲的最前,哪里有好经验,它都会去试,哪种方法快速有效,它就去取经,在中国经济快速成长的时期,鄂尔多斯名扬海外。在社会治理方面,鄂尔多斯市也快速的借鉴了“从严管理”的理念,吏治严苛,社会清明,社会治安良好,有“全国最安全的城市”之称。这些,大概多数都可圈可点可视作优点,也彰显了鄂尔多斯市努力走在蒙高丽地区前列的决心和魄力,可是,教育,鄂尔多斯一定是错了,教育是慢功夫,好的教育本来就是要给人时间去犯错,去反省,有大量闲暇的时间去思考,然后在反反复复的考量中不断形成最有效力的思维模式和工具,而且不同的人成长模式可以完全不同,千篇一律千人一面反而是错误导向,因为这种“一致”、“高压”压抑和剥夺的恰好是那些最有创造力和独立思维的“奇葩”孩子,奇葩孩子生来与众不同,生来不喜欢跟着大众走,在越是宽松的氛围内,他们对社会的价值越大,在越严格的社会里,他们的精神被破坏的越严重,对于社会未来,本来就是那些异想天开的奇葩孩子来指引的,而这种异想天开的秉性则需要一个随着经济发展而日益宽松的环境和设施来支撑,而纵观鄂尔多斯,经济越来越发达,而教育体制反而倒退到越来越压抑孩子们的天生的创造力与独立精神的地步,鄂尔多斯市这次真的错的厉害,教育的真正成效想要在短期看到似乎是不可能做到,然而为什么不让老师们到真正的国外名校却看看去学学,好的教育方法世界通用,不存在什么“中国特色”!“根据错题的多少来体罚孩子”,这个校长哪里学来的招数?教师,愚蠢一点不可怕,至少他不会尝试去过多干预孩子,就怕那些自以为聪明的老师,手里拿着可以掌握孩子未来的棍子,不是用来指引孩子未来的路,而是成为不断打掉孩子自尊和自信的凶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