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锋开始,闪烁着法力和符文光芒的箭镞遮蔽天空,噗噗入肉的声音不断响起,却被囚犯们的怒吼声压下。
慕青身在高处,此时正全力维持通道开启,却也最清晰地看到,囚犯们一路狂奔,冲向秦军的画面。
骊山山石虽硬,却挡不住秦军弩箭;
秦人囚服柔韧,却遮不住中箭流血的伤口;
囚犯人数众多,却护不住一路倒下的兄弟;
双方距离太过遥远,在铺出一条血路之后,终于,两军交接。
若论正常对战,数万囚犯必然会在一路冲锋中被秦军全数射杀,可这些囚犯本就是刀头舔血的亡命之徒,之前经历了由死到生的过程,为此,他们惜生,却更不畏死。
于是,死去的囚犯被后面的兄弟用法力举起,为活着的人挡住空中落下的箭雨,不断有人中箭身亡的队伍却没丢下一具尸体,反而像滚雪球般,越来越大。
当慕青他们最后出来时,看到的是一路平整的血色大道,直到,囚犯与阻拦的秦军交接处,才出现大量碎尸。
本来囚犯们还在担心,自己身上的金属圈会在冲锋中突然发挥作用,将这数万人化为一地残渣,不过项伯的解释和他们的亲身经历却去除了这些担忧。
“秦军刑具虽然诡异,但也不是所有人都能使用。我们两次换区,都会更换刑具,这就说明,此物并非通用,而是分区使用。”
“爆炸发生前,本区秦军应该有其它打算,因此没有引爆法器;爆炸后,本区秦军几乎全数死掉,这也是为什么我们冲进通道时,那些秦军没有使用法器的原因。慕兄出去一次,却是带了秦人弩箭回来,就更能说明,外面秦军操控不了我们的刑具!”
“所以,兄弟们,冲吧!”
囚犯们的怒吼将秦军“戈”字命令压下,随后,片片石矛飞起,满载着囚犯们的怒火,掷向前方军阵,在秦军厚厚的防御法阵上砸出层层波纹,溅出片片碎石。
通道出口狭窄,秦军不给囚犯们全军通过然后列阵应敌,发挥人数优势的机会,秦人直接分出两队,如螃蟹的两只铁钳般向着冲出的囚犯夹去,而在后方,仍有大队人马列阵而立,向后方冲出的囚犯洒下大片箭雨和法术。
骊山秦军修为强大,又有法宝防具护身,他们几人一小组,数队成大组,迅速而有效地收割囚犯们的生命,好在前方多为队正,在短暂的失神后,他们按秦军秘籍,迅速结成阵型,挥舞着自己最后的也是最为可靠地武器--死去兄弟的尸体,向着敌人杀去。
当慕青他们最后从通道出来时,数万囚犯已有一半倒在地上,他们沿着遍布尸体血肉的道路追上大部,迅速加入其中,展开最后的搏杀。
幸存囚犯毕竟人数众多,修为相对采石区的囚犯们不知高了多少,在击倒一些秦军后,前方囚犯迅速更换武器,继续冲杀,后方同伴则快速剥下死者甲具,随后迅速赶上,挡在最前,囚犯们依靠人数优势,如海浪般将数千秦军冲向后方,最终,漫天箭雨停息,在慕青他们加入之前,混战开启。
即使秦军此时处于人数劣势,囚犯们仍为此费尽力气。秦军见势不妙,迅速缩成密集的攻防一体阵型,囚犯们看似将对方包围,此时却是老虎吃刺猬,无处下口,眼睁睁的看着内圈的兄弟在秦军龟甲阵的左突右冲中大片死去,却又无能为力。
慕青见此情况,和韩良等人停在外围,思考一下,慕青问韩良道:“韩兄,可还记得昨日对付妖鬼一战?”
“慕兄想要以同样方式对付秦军,可秦军阵型灵活紧凑又攻防兼备,我们此时难以组阵对冲。”
“正因如此,我们才要以阵相克。还请韩兄带人布阵束缚秦军,减缓他们移动,我再暗中布阵,吸取秦军法力。只是秦人众多,恐怕我们方法要耗费不少时间。”
“此法耗时太久,我们时间紧急,不可如此。”
说话间,项伯赶来,闻言开口打断。
“不知两位可曾听说过血祭?”
“可是同项兄在幽天子那里祭祀的九人一样?”慕青有些不解,开口问道。
韩良一脸凝重,转头看向项伯。
“血祭以人为牲,极伤天合,招出的魔物凶狠残酷又六亲不认,每次出世都会引发血雨腥风,天庭人间皆为禁止,项兄,你确定如此?”
项伯以同样的表情看向韩良:“既然我说了,就已有心理准备。如今形势危急,此区囚犯迟迟不动,再做拖延,只怕我们都会被赶来的秦军击杀,既然我们想出去,就要做好舍弃一切的准备。”
项伯说完,向慕青等人说出布阵细则,然后前去寻找幸存的队正们了。
不等慕青做出决定,其余囚犯迅速行动,借用地上散落的血肉,以法力绘制出大片阵图,慕青韩良见状,叹息一声,也加入绘阵之中。
血祭法阵极为简单,地上的残肢碎肉和大片血液足以满足它的需求,当最后一条阵线在慕青手里绘出,阵里的血肉像是活了过来,咕嘟咕嘟的冒出诡异的气泡,浓重的血腥气泛起,将周围囚犯逼退数丈,在众人惊恐的眼神中,血阵凝出一座虚幻的白骨祭坛,恐怖的气息从祭坛上散发出来。
不知是阵图有错,还是项伯祭祀的存在性情急躁,似乎是嫌弃贡品祭祀太慢,地面急速血肉翻涌,在众人还未反应之时,一条血色触手快速伸出,卷起阵外一人就迅速收回,那囚犯还未发出惊叫,就被翻滚的血肉淹没,大阵也似乎平静了些,不再急促沸腾了。
众人又退数丈,惊骇的看着血阵,就在这时,项伯带人走来。
项伯身后的那些囚犯都是战斗中受伤之人,过来途中,他们就已看到血阵的诡异,此时却仍是面色悲怆,坚定地走向虚幻的祭坛。
项伯当先走过去,先向祭坛做了一个怪异的祭礼,祭坛晃动一下,像是认同了他,随后项伯就边歌边舞,如跳大神般在祭坛前动作起来。
在项伯悲凉古怪的歌舞中,项伯身后的数百受伤囚犯站起身,相互搀扶着走进不断翻涌的法阵之中,阵中血液翻滚而起,将他们遮住包裹,在若有若无的哀鸣声中,血色白骨祭坛变得清晰起来。
韩良站在慕青身旁,看着项伯在那歌舞,听了一阵,他突然开口,道出项伯词曲:
“是先楚三闾大夫屈原《招魂》的片段,项伯此举,是要招引冥界魔物啊!”
慕青无语,他回头看了下为了防止受伤而背负在身后的褒姒,见她看向血阵眼神有些迷惑,就开口问她:
“你见过此阵?”
褒姒眼中露出回忆的神色,然后,她淡淡的话音响起:“姬宫湦当年伐褒国的时候,褒国人曾做过类似的事情,只是时间太久,我记不清是不是这座阵了。”
听褒姒说完,慕青稍微松了口气,既然褒国拿来对付幽天子,说明此阵威力极大,对付数千秦军应是足够了,不过褒姒下一句话,让他放下的心再次提起。
“我记得褒国人招出的魔物极为强大,只是,它对付的不是姬宫湦的大军,而是褒国的无辜百姓。”
“它好像发现了我,褒国人出于无奈,这才将我献给姬宫湦。”
听完这话,慕青脸色变得极为凝重,他不再去看项伯接近终了的歌舞,转身冲向秦人军阵,同时喊给韩良:
“让大家快跑,这魔物危险!”
韩良带着周围囚犯迅速撤退,项伯歌速极快,此时已唱到最后,随着他一句急促的“魂兮归来,哀江南!”,血阵一阵晃动,一条血色触手绕阵横扫,又收进几名未来得及逃走的囚犯,像是咀嚼了一阵之后,祭坛上出现一道人影,那人懒得去听项伯请求,懒洋洋的说了一句“知道了”,就和满地的血肉以及近乎真实的祭坛一起,迅速消失了。
在场的所有人看到了令他们震惊的一幕,从祭坛到秦军军阵只见,出现了一条宽大趣÷阁直的空白道路,路上原本杂乱的碎尸、血迹、武器、铠甲全数消失。道路两边的囚犯,震惊而又伤心的发现,刚才还在并肩作战的兄弟,此时已消失不见,就连防御森严的秦军军阵,也沿着这条道路,从中间切去了一条长道!
在秦军后方,这条道路的另一边,站立了一位身穿血色长袍、长发披肩的人,此时他手中正一上一下的抛着一个圆滚滚的东西,囚犯们定睛一看,正是军阵中秦军校尉的脑袋。
秦军此时也呆住了,他们没想到,囚犯中竟还有这般强大之人,一瞬之间,数百人消失,就连他们中最强的校尉,也都当场殒命,但他们毕竟是百战之师,遇此强敌,仍未崩溃,不知是谁起头,剩余秦军一边迅速整军,一边以低沉的嗓音,唱起那首悲凉的军歌:
“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然而,歌声也仅至此,囚犯们只见一片血光闪过,秦军连带着周围不少囚犯都消失不见,刚才还在一边的红衣人出现在空地中央,此时正以意犹未尽的眼神看着周围囚犯,猩红的舌头伸出,缓缓地舔了舔嘴唇。
实话说,空地中人长相极美,他皮肤白皙,红唇似火,再配以舔唇这般诱惑的动作,若是在外,这些恶人只怕早已动手,可此时他们只觉心底发寒,不知不觉间,囚犯们的圈子竟然扩大许多,众人战战兢兢,生怕一不小心,这位诡异的美人就会将自己整个吞掉。
就在这时,人群外响起慕青的声音:
“无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