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略,方省之。”景文睿认真的答道。
长泽没有再问像谁,他只觉得逸王与这位陛下都病的不轻,这分明就是完完全全的、独立的、毫不相像的两个人。
“国师的眼下也是常年漆黑一片。”景文睿喃喃着,马车已是直入了皇宫,他在宫门口下了马车换上步撵,一路昏昏沉沉的回神武殿就寝,却在半路上碰到一个身材修长的男子身披着一身月华而来,身旁还跟着宫里的大总管王长泷。
月下缓缓而来的男人一身水绿色长袍,头戴玉冠腰悬玉佩,手持一柄象牙折扇,嘴角带着恰好合度的微笑,于宫娥持灯照明之下穿过花丛,时不时的侧身与王长泷说两句,平添几分闲适无害与温文尔雅。
景文睿看得一愣,竹月王已是含笑行礼。
“微臣见过陛下,陛下万安。”
笑容合度,举止也挑不出丝毫错处,景文睿将自己的脸隐在黑夜里,不咸不淡的点头,抬手示意继续前行。
神武殿近在眼前,丹樨前立着的宫娥在夜风之中纹丝不动。
步撵缓缓停下,长泽伸手扶住景文睿的小手,已有小太监跪倒在地,景文睿面色平静的踏在太监的后背落地。
他眼前的神武殿依旧是记忆里的模样,门前的宫灯在呼啸的夜风中摇摇摆摆,一如从前。
父皇时常在这里考他的功课,背不出来便不让他去见国师,国师总是很忙,也总是被人一惊就能跳起来。
如他的名字一般,隽,惊弓之鸟。
景文睿陷在回忆中,嘴角含笑,一步步走上长长的台阶。
父皇与国师死去不过两个月,这神武殿中却早已没了昔日的热闹,他缓步走到门前,长泽已经替他推开门,门内华灯初上,却空荡荡的,景文睿又想哭,但看着四周环立的宫娥,又忍住了,洗漱毕,裹了一身明黄的睡衣坐在龙榻之上。
入目皆是朦胧稀薄的鲛纱,上边彩线交替,绣着的数条金龙在烛光的照耀下,仿佛是活过来了一般,张牙舞爪的向他扑来。
“长泽。”景文睿低呼出声,他不能让太多的人知道他的恐惧。
他是一朝天子,天子必须完美无瑕,必须没有任何缺点。
长泽站在龙榻之前,与景文睿之间隔了重重鲛纱垂帘,正想着小皇帝上床了自个儿也该去休息了之际,便听到景文睿的低呼。
“陛下,臣在。”
长泽应了一声,已是脱去外袍,往睡了几日的软榻而去。
自登基大典之后,景文睿总是背地里哭闹,尤其是夜里不愿意一个人睡,长泽没得法子,只好在这神武殿里边睡下了——所幸这大晟朝历朝历代都有皇帝跟肱骨之臣抵足而眠的佳话,不然长泽与当今皇帝共处一室这事传出去,实在是让他有些不知如何自处。
“你今夜的话有些少。”景文睿抱着自个儿的小腿坐在榻上,抿了抿嘴唇。
“陛下是想听什么故事吗?”
“嗯。”
长泽有些吃味的道:“但长泽只是一介武夫,比不得国师那得道高人,没什么好故事。”
“国师他的……是在七皇叔手里吗?”景文睿吃噎,换了话题。
“陛下是如何得知的?”长泽有些惊讶,事实上他今天在逸王府时就想开口问了。
太后怕景文睿伤心,只与景文睿说过国师张文秀白日飞升,上天去做神仙了,当时好些人有目共睹,景文睿听罢这话,又拉了好些人来问,宫人们迫于太后的压力,也是出于对景文睿的心疼,隐去了张文秀已死的说法——包括他也是与太后的人通过气的。
对于一个孩子来说,一个羽化登仙的得道高人,总好过一个贪污**的朝廷蛀虫要好的太多了,长泽知道,再天衣无缝的谎言也有破碎的一天,只是这一天来的未免太早了。
他讶异的目光穿不过重重纱帘,眼中只能描绘出那灯影憧憧之中坐着的幼小的轮廓。
“前两天在花园里边听到两个宫娥在嚼舌根子,听来的。”景文睿道,“是七皇叔杀的吗?”
“如果臣说不是,陛下会信吗?”长泽想了想,反问道,尽管景文睿还是个孩子。
“那一定不是。”景文睿淡淡一笑。
他想起从前国师带他放风筝之时,每每他一回头,就能看到安静的坐在檐下看着他们的七皇叔,但是国师总是看不见。
人人都说国师是个坏人,但是国师带给他的欢笑都是真实的。
那般的平和善良,分明精力交瘁,还会时不时的挤个笑脸给他。
“陛下,夜已深了,还是早些就寝吧,明日还要早朝。”
长泽劝慰着,看着景文睿躺下了才松口气,去壁橱里寻棉被。
凉气早已入侵了十一月的盛京。
景文睿侧过身躺在榻上,看着长泽抱着被子在殿里走着,忽然心血来潮,开口道:“长泽,今夜你便与朕同榻而眠吧。”
“陛下,这于礼不合。”长泽一愣,没想到景文睿会这般说,怀中抱着被子僵在原地。
“这怎么就能于礼不合了?朕的父皇,曾经的武帝,也与我七皇叔同榻而眠过,怎么?你还因为朕没有亲政就看不上朕了?”景文睿拍了龙榻一下。
长泽想了想,道:“陛下,武帝与逸王爷不是睡在龙榻之上。”
景文睿淡淡一笑,一面懒散的撑着手自床上坐起来,一面道:“这简单,朕跟你一起睡软榻便是。”
“这……陛下?”长泽深吸了一口气,虽然不明白这位小祖宗今日是怎么了,但也没多说什么,看着景文睿赤脚下地就向他走来,忙放下手里边的棉被,将景文睿抱上软榻,将他那双小脚捂热,又去给他拿鞋子。
景文睿躺在还有些凉的软榻上边,听着长泽婆婆妈妈的念叨他,淡淡一笑。
“长泽,你为什么不相信人有来生呢?”
“臣不是不信,只是觉得不论是过去还是未来,都太过虚妄,当下才是现实,才是真的。”长泽有些意外于景文睿还在纠结这个问题,脱了鞋子上榻,努力不挤到他,“陛下想说些什么?”
“没什么。”景文睿摇了摇头,将已经快要出口的话又吞了回去,往长泽身边挤了挤,调笑道:“长泽这般的脾性,也不知是立了什么功绩,才能叫皇祖父封你个将军做。”看小说后续最新章节,请关注微信号:rdww44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