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愈发炎热,林楚给战马喂完水,自己又痛快地洗了把脸。
回头看看手下的弟兄,一队队围着坐在一起,兑水啃干粮,有说有笑的,士气倒是不低。这几天的升温也没有多大影响,他们这小两千号人早被撵着丢盔弃甲,此时也乐得一身轻松,若外人看到,丝毫不会怀疑遇到大股的马匪。
林楚正思虑着,一泼水就向着他脸上甩来。下意识地用手一挡,自然是什么都没挡住。拿手一抹脸上的水,往旁看去,就看见呼延笑弯了腰。
“你倒是好兴致,屁股肉都快被人啃下一口了。”
呼延几步走过来,一屁股就坐到林楚身旁,捡起几颗小石子往溪中砸去,石子在水中蹦哒了几下,激起一朵朵水花。
呼延一脸不屑,“就那个秦老七,逗猫遛狗还行,追我们?呵,跟在我们后面吃屁吧。”
林楚心想,你这不是把我也骂上了,逗猫遛狗本世子也在行……
“两线有消息了吗?”
“消息断了好几天了,派出去的弟兄一直没回来。我们自个都不知道位置,联系的弟兄估计也很难找到我们。”呼延看向林楚,“上次回来的弟兄说,两线都僵持住了,也不知这几天如何了。”
“我们和秦国都底牌尽出了,没有增援,恐怕短时间难有进展。”
呼延不解,“西蜀自不必说,我们和齐国皆有余力,就这样看着干着急?”
“大燕姓韩,齐国姓赵,本就不是一家兄弟,又岂是一纸盟约就能让互相信任得起来?何况我们大燕还得防着靺鞨,以身守北疆,白刃驱胡羌,这是我们大燕人世代坚守的夙愿。”
“说到这个就来气,秦国羞为中原五国之一,引狼入室,遗祸中原。”
林楚叹了口气,“关内贫瘠,不战则亡,各家都有各家的难处啊……”
“将军……”
林楚和呼延看见一骑疾驰而来,赶紧起身迎了上去。
骑兵翻身下马,语气急促,“北五十里发现大股骑兵。”
林楚两人对视一眼,呼延问道,“人数呢?”
“数量不明……”似乎是觉得这样回答等于没说,骑兵斥候又补了一句,“很多,非常多。”
林楚急问,“不是子车廉的部队?”
“不是,看着像……像胡骑。”
几人对话间,方升也赶了过来。
林楚向方升吩咐道,“方大叔,你带弟兄们先撤离,我和呼延去看看。”
方升不解,林楚示意斥候再解释一遍,自己和呼延连忙接过亲兵牵来的战马,翻身上马向北而去。
……
河边休憩的骑兵闹腾得不停,可以看见两两成对在互相角抵,周围还围着一圈圈在大声欢呼。
“旗号不是胡人的……”
“是靺鞨骑兵……”
林楚和呼延对视,都从对方眼中看出了惊慌。
林楚翻了个身,任由身子滑下小山坡,双目无神地望着天空。
呼延赶紧悄声下坡,着急问道,“林兄弟,这是怎么回事?”
看见林楚久久没有回应,呼延更加着急,“林兄弟……”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呼延听不懂林楚在说什么,林楚转过头问呼延,“呼延,还记得岩村遇到宣于熊吗?”
“记得啊,怎么了?”
“那时宣于熊向哪边去了?”
“向北啊……”呼延大惊,“你是说他去找靺鞨结盟?”
林楚默然无言。
“子车荡这王八犊子,他……他如何对得起泉下列祖。”呼延慌张地扯住林楚手臂,“林兄弟,现在怎么办,回大燕求援?”
林楚摇摇头,“来不及了。况且靺鞨在此处动兵,恐怕朔北也不安宁了。”
“那我们岂不是输定了?”
“凶多吉少。多了这一变数,这盘棋可能要满盘皆输了。”
二人躺在坡底,目光呆滞,尽皆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呼延才提议道,“林兄弟,我们去找仲军师吧,好歹也要把这个消息带到,看看还有没有挽回的余地。”
看见林楚还是不讲话,呼延怒不可遏,狠狠锤了林楚一拳,“林兄弟,这都什么时候了,你快拿个主意啊。”
“誉县……”
“什么?”
“去誉县。”
林楚和呼延快马赶回,和方升商量了片刻,随即两千余骑迅速开拔,向东奔驰。另各有一骑往南北而去。
……
上方卫中军大帐。
仲临看着帐下的刘梓问道,“好了?”
刘梓也知道自己这几次表现的不尽人意,有些心虚,“那个……可以上阵杀敌了。”
“近日多半用不上骑兵,我也没什么军务要下达给你的。”
刘梓点点头,养伤了半个多月,他也没闲着,军情没少打听。打伤他的那个秦将是秦国庭柱呼延杞,愣是凭着手下五万人,挡住上方卫十万精锐半月有余。上方卫期间数次进攻,都被呼延杞身先士卒,带着悍不畏死的秦兵给挡住了。虽说呼延杞麾下已伤亡过半,可上方卫也是没有丝毫进展。仲临也不急,就用一次又一次的进攻消磨着秦军,上方卫还有两万余骑兵作为生力军,只待时机一到便可一举而下。
刘梓正想着,就看见门外亲卫拿着封信匆匆而入,递给仲临。
仲临瞥了一眼,问道,“送信的人呢?”
亲卫回答,“送信弟兄三匹马换着,看上去像是跑了几天几夜,到营中就晕过去了。”
仲临点头示意明白,拆开信细阅起来。
刘梓看见这场景,转身就准备出帐,才撩开帐帘,就听见仲临在后面喊他,一向冰冷的语气却略微流露出着急,刘梓意识到事态可能很严重,赶紧回身听令。
“刘梓,你即刻带两万骑,急行军赶往誉县。若无战事,就地驻扎;若遇敌军,死守誉县;若见林楚,由他全权指挥。”
“这……”刘梓并不很是明白这道军令的意思。
“即刻执行,不得有误。”
“是。”无奈,刘梓只得听令。出帐时迎头撞上韩真,行了个军礼,快步离去。
韩真进来,看见坐在主位上的仲临,俏眉皱起,脸露思索,问道,“怎么了?”
看到仲临没有问答,便自顾自取过桌上的信看了起来。
随即也陷入了沉默。
良久仲临才向在帐下站了许久的亲卫吩咐道,“即刻派人回大燕,了解朔北状况,快马回报。”
“是。”
随后又看向韩真,“韩叔,要立刻拿下呼延杞部。”
韩真回道,“林楚能确定靺鞨骑兵攻誉县吗,若是驰援我们这一线,调走两万骑……”
仲临直接打断了韩真的话,“这五万骑无论摆在哪,这一仗都难打了。林楚说的没错,守住誉县不丢,便能进能退,再不济也不会输得太惨。”
话糙理不糙,未虑胜先虑败,主将之所为也。韩真点点头表示赞同。
仲临接着道,“现在必须尽快打通沂山道,这样不管靺鞨援军的目标是不是我们,都可以从容些……”
韩真继续点头。
“再然,若是靺鞨增援北线,就只好……”仲临话没有说全,然而死道友不死贫道的道理两人都懂。
“最差的情况就是林楚所说的了。誉县一丢,恐怕两线就都要被秦国包饺子了。”
誉县的重要性仲临已经强调过多次,韩真自然也心里有数,“现在撤?”
仲临立刻反驳掉这条提议,“先不论撤后将要接受齐国多大的怒火,如果秦国果真所谋甚大,恐怕是撤不掉的。”
韩真有些不安,“燕武卫能守住吗?”
仲临摇头,“可笑啊,如此大战的命运,竟要掌握在他们手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