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诺森三世如今已经七十多岁,在中世纪这个医疗手段非常悲剧的时代,他这个年龄如果一病不起,就基本没有再起来的可能性,英诺森三世本人更是十分清楚这一点。
异常华美奢侈的寝室里,面容苍老,看起来即将驾鹤西去的老教皇斥退左右,异常强硬的拒绝医生继续治疗的意见,只留下心腹布兰德一人,似乎是准备嘱咐后事。
英诺森躺在病床上,握着布兰德的手感慨道:“完了,全都完了,原本以为上帝还能再给我几年时间,但是现在看起来已经不行了,想必我蒙主召唤的时间已经近了,之后的事,就要看你的了。”
“圣座请不要说这种话,安心静养,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不了了,无论是我的身体,还是这个教皇国,都好不了了,等我一死,教皇国必然大乱,到时诺曼帝国不管是趁机进军罗马,还是休养生息,对教皇国来说都是件非常危险的事,我之前本来以为自己的身体还能再多支撑一段时间,为教廷最后努力一次,制造可以匹敌诺曼人的舰队,可惜我恐怕看不到那一天了。”
英诺森三世一边这么说着,一边拼命的呼吸,似乎这句苍老的身躯,已经感觉不到氧气的存在。
“圣座,您休息吧,不要再说了。”看他这副模样,希尔德主教心脏跳动的速度猛然提升两三倍,生怕这位老教皇一口气没喘上来。
然而英诺森三世挣扎一阵后,坚持摇了摇头:“不行,我要说下去,要是再不说的话,我恐怕就没机会再说了。”
“如今我们不能再打下去,诺曼人看起来也不想打,毕竟他们刚刚获得东欧的地盘,想要消化好歹也需要几年,甚至几十年的时间,但这种时候,双方都已经开动,所以我们都需要一个台阶下,一个体面的,不丢脸的台阶下。”
“圣座,您难道已经想好退路了吗?”
“没错,在一个月前,耶路撒冷沦陷了!”
“耶路撒冷沦陷?”
希尔德听到这个消息后有点惊讶,但想一想便又释怀了,那又不是自己家的,耶路撒冷王国与教皇国之间渊源颇多,原本两国关系尚可,耶路撒冷王国建国,就是依靠教皇国的十字军东征,有这么一层关系在,耶路撒冷王室对教廷比起一般的基督教国家更加恭敬。
而双方的分歧,最终说起来仍摆脱不了教权与王权之争!
鲍德温三世死后无嗣,便拥立自己的侄子鲍德温四世为国王,而鲍德温四世那时已经沾染麻风病,教廷宣传麻风病人是被上帝唾弃的卑贱之人,这会看到耶路撒冷王国竟然要让一个卑贱的,被上帝唾弃的人当圣地的国王,当然不同意,好说歹说都不管用,但最终鲍德温四世仍顺利登基,教皇国一气之下也就放弃了对耶路撒冷王国的支持。
原本耶路撒冷王国四周尽是虎狼之国!
北面是奥斯曼土耳其、南面是埃及、这两个异教徒国家兵强马壮,对耶路撒冷这座同样属于***教的圣城虎视眈眈,原本耶路撒冷王国能够在如此恶劣的情况下存活,便是因为有着教皇国的支持,一旦有难教皇国就会发起十字军前去救援。
但是这次为了防止国家事务被教廷插手,耶路撒冷的既得利益者们,丧心病狂的推举这位患有麻风病,即将命不久矣的年轻军王,以便自己控制国政。
而教廷则思考着在这样的处境下,耶路撒冷肯定坚持不了多久,等这些家伙被异教徒打得头破血流,到时候再来求他们,那时自己坐地起价,能够要到的好处更多。
但是这次无论是耶路撒冷的权贵,还是教廷,甚至是***教的异教徒,全都看错了这位年仅十六岁的年轻国王。
鲍德温四世天纵英才用兵如神,无论军事政治外交全都玩的熟透,对外,对萨拉了这个强敌数次作战取得胜利,逼迫这位埃及苏丹签订停战条约。
对内,调和圣殿,医院两大骑士团,以及麾下诸多贵族领主之间的矛盾,巩固加强皇权,使得耶路撤冷王国失去教廷的支持后仍能继续存在,并且过的很好。
打脸!这是赤裸裸的打脸!
教廷宣传的上帝背弃之人,竟然是个如此强悍的君王,没有什么比这样的事情更让罗马教廷觉得丢人现眼,天主教会建立的统治就在他们的舌头上,一贯说着空口谎话来招摇撞骗,如今欧洲识字率低,人傻,因而被他们骗得团团转,而骗子最害怕的是什么呢?当然就是谎言被揭穿啦!
教会说着麻风病人是被上帝唾弃的,但却有这么一个麻风病人,不但没有被上帝唾弃的感觉,反而做了国王。不但做了国王,而且做得很好。不但做得很好,严格算起来还算是千古明君,教廷上上下下,从教皇英诺森三世到刚接受洗礼的新进教士,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好像被人抽了几十几百个耳光一样。
对这样的情况教廷无可奈何,不得已采用一个很无耻而且很不要脸的方法。
装作看不见,选择性无视,停止和耶路撒冷之间的一切联系。
因为讨厌鲍德温四世,所以讨厌耶路撒冷王国,对耶路撒冷沦陷在异教徒手中没有任何感觉。
“圣地都已经沦陷,而我们这群世俗之人,居然还在争权夺利,实在是太过丑陋了。”英诺森三世摇摇头道。
“您的意思是……”
希尔德不是傻瓜,听教皇这么一说,马上明白英诺森三世说的台阶就是这件事,以耶路撒冷的沦陷为借口,掀起又一波的十字军浪潮,以此为借口,调整对诺曼帝国的政策。
的确是一个好借口,如果策划得当,还能够削弱诺曼帝国的实力,真是一举两得!
希尔德枢机主教此刻对老教皇佩服的五体投地,却听到老教皇停顿一会,接着说道:“不行,这些还不够,你要说……说我是因为耶路撒冷陷落,而被气死的。”
希尔德主教一愣,没想到老教皇居然说出这样的话,心里不由得更加敬佩,谋划敌人、谋划盟友、到最后甚至连自己都加入谋划,教皇英诺森三世不愧是世间少有的政治家,倘若换一个时空,在没有诺曼人崛起的世界,说不定会做出比现在更大更多的业绩。
“我明白了,圣座!”
希尔德点点头,将教皇的叮嘱记好,打算在这之后和其他的枢机主教商量执行。
但老教皇却好像将他的心思猜透了一样,不知道从哪里来的力气,把希尔德的手握的生疼。
“圣座!你……”
“你不要和其他枢机商量任何事情,他们当中一定有人被诺曼人收买了,等我死后,你、你不用管什么枢机主教的联席会议,你手里有兵权,有兵权就能当教皇,其他人阻止不了你。”
听老教皇说的这种惊心动魄的事,希尔德这些年虽然也做了不少大事,但仍旧觉得心惊肉跳,他进入枢机教团的时间不长,本身也只有四十多岁,资格太轻,再加上英诺森三世十分器重他,因为引起其他枢机主教的嫉妒,在教团里很受排挤,如果按照正常流程的教皇选举,肯定轮不到他。
之前希尔德也想过,老教皇时候自己应该如何?
但他最多也只想凭借兵权作为筹码,保住自己枢机主教的位置,却没想到老教皇居然说出这样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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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诞节之后便是新年……
公元1104年就这样在一片安定和祥和中结束,公元1105年的钟声敲响时,兰迪正在照镜子。
“公元1101、1102、1103、1104、1105、朕复活后已经整整五年的时间,这多少也算是一种成长吧!”
兰迪打开祈祷室的门,一直等在外面的索尼娅愣了一下,马上点头:“陛下,新年酒会就要开始了。”
“嗯,知道!”
几分钟后,国宴厅……
“沙皇陛下!”
“伯爵!”
“兰迪陛下!”
“侯爵!”
“君上安好!”
“公爵!”
一边走着,两旁的贵族和军官以及文臣,一边和他打着招呼。
那些不属于诺曼官僚系统的土著贵族,都称呼兰迪为陛下、
罗斯人称呼兰迪为沙皇!
诺曼人称呼兰迪为君上!
“附庸的附庸,不是我的附庸吗?”
兰迪之前还说着王权不盛的好处,这一会却又觉得不舒服。
不过兰迪表面上仍旧笑得非常开心,到正中央后大声喊道:“各位或许会有些疑惑,在如此重要的日子里,为什么皇后殿下,朕最喜爱的阿尔托莉雅没有前来。”
说到这里兰迪嘴角上翘,微微沉默了一下:“各位女士实在抱歉,这并不是因为朕和皇后之间的感情出现了问题。”
尽管兰迪的这个笑话并不好笑,但人们还是很配合的笑起来,而一些女士也非常做作的抱怨,一边抱怨一边给这位年轻英俊的皇帝抛着媚眼,差点让兰迪吐出来,同时暗暗发誓,自己今后决不能这么嘴贱。
“事实是这样的!”
兰迪好不容易缓过劲来,打了个响指,马上有两名卫队骑士抬着挂轴画卷的木架,跑到兰迪身后刷啦一声打开,一群距离较近的人看到画卷的内容,不免有些惊讶起来。
“这是……这是东欧地图!”
“没错!”
兰迪此刻意气风发,手中马鞭一甩,指着地图上的莫斯科说道:
“朕已经答应莫斯科大公国的求援,诺曼大军即刻出发,与库曼人进行作战,皇后便是为了此次提前出发,他现在此刻应该已经走出国境。”
兰迪话音一落满座皆惊!
诺曼征服的直属文臣武将一副早已知道的模样,但其他贵族还不知道兰迪竟然有这样的计划……
“是想趁此机会,将整个莫斯科大公国也收入囊中吗?我记得你之前说过,诺曼帝国需要休养生息,而不是继续扩张。”欧若拉在兰迪身边小声问道。
“的确,朕现在也没有改变心意。”
“那你为什么要帮助莫斯科大公国渡过难关?”
“呵呵,朕只想要一面能够遮风挡雨的盾牌。”
“哦?”欧若拉立马想到几天前,兰迪约见那些准备返程,回唐国的那些中原人。
“虽然内穆利斯的详细情况还没有到,但是大致的情报,朕已经猜到,远东那里正在酝酿着一场恐怖风暴,到时候朕这里便是第一轮遭受攻击的地方,怎么能不好好未雨绸缪一番?成吉思汗……不世出的枭雄啊!”
虽然新年酒会仍旧在继续着,但是贵族们早已经没有吃喝玩乐的心情,一个个都按照亲疏远近凑成小圈子交头接耳的讨论,绝大多数的贵族都很兴奋,他们可不知道世界上还有一个凶猛的蒙古汗国,他们只知道诺曼帝国兵多将广,兰迪陛下战无不胜,一定能够打赢那些西伯利亚的库曼人。
“这样也好,万一那些草原蛮子把莫斯科大公国给打下来,那么下一个就是我们诺曼人,虽然以兰迪皇帝的才能我们一定能赢,但是那群游民来去如风,四处劫掠,大家肯定都要受到损失,现在这样把莫斯科当作战场在境外进行战争,本国国土一点都不受影响。”
“另外陛下肯定也对莫斯科大公国有些想法,毕竟那也是一大块领地,诺夫哥罗德商业联盟,以及莫斯科大公国这些领地,虽然比起咱们这里稍微贫瘠了一点,但是开发得更好,如果能拿到手的话……”
“不管怎么说,我们有兰迪沙皇这种雄主统领,实在是一大庆幸。”
“我提议为沙皇的健康干杯!”
兰迪沉默无语,听着旁边一桌罗斯贵族的谈话,嘴角上翘露出得意的笑容。
虽然那群唐人极力掩饰,说着全世界天下第一,整个东方大唐最为强盛的话,但是兰迪还是从他们口中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了他们想要的东西。
如今长江以北,整个东西伯利亚、中西伯利亚、蒙古高原、东北、华北、中原、西域、这些地区已经全部沦陷在蒙古的铁蹄之下。
铁木真碍于长江天堑,蒙古人不通水战无法南下,一边命令汉族降将编练水军,一边将目光转向西方。
长江以南唐国最强、居蜀中天府之国,同时控制青藏高原大片领地,以藏民、羌民、尼泊尔等外籍部队扩充兵力,一方面南下印度,另一方面出兵江南,虽然都略有进展,可是因步调太快消耗了太多国力,同时用异族将领率领大军出征,又不加以节制。
“唐国看起来是靠不住了,自保都很困难,而且江南如此混乱,恐怕连自保都做不到,到时候蒙古水师一成就是碾压的事态,不过这些都不关我的事,朕知道对方现在想要西征,这就够了,横贯中亚的帖木儿汗国应该能给朕争取一段时间,几年之后,朕就要面对这个统治将近半个世界的征服者。”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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