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嘴饱饱的打个哈欠,闪得脖子转着筋疼,我牙缝直抽冷气。
嘶嘶哈哈掰着后脖颈的硬骨头,站在不远处的哨兵想抬眼瞅瞅,公爵大人跳着脚在干什么,对上我严厉的目光后,马上转过脸不敢再看。
相比于波兰营地的安静,诺伊施塔特城堡几乎人人清醒,忧心忡忡的思考着,自己明日即将面临的命运,也许今夜就是享受生命的最后时刻,谁又敢轻易的浪费在睡觉这种毫无意义的事情上呢?
“大人您看,有火光!”
哨兵推醒摸着菊花差点又睡过去的我。急火火的指着对面。
“看呀,又升起一丛!”
火光?局部冬眠的脑袋功率太小,还处理不了这么复杂的信息,我抹掉粘连在睫毛上的眼屎,突然电光火石的开窍,激动地一跃而起,顺着他指的方向瞪大眼睛寻找:
“哪呢?哪呢?”
星星点点的火苗仿佛炉膛里未燃尽的木炭般,间或明灭的闪现,我紧张的手心直冒汗,巴不得白天的大风重新吹起,借助风势的烧他个火光烛天。
可惜看的人着急干的人谨慎,等了半天都不见火烧连营。
“公牛他们还真是耐心啊,熬到这个时候才行动。”我点着头自言自语,又发现一团火苗熊熊升起。
波兰营地那边终于传来有人尖叫的声音,然后是第二个、第三个,逐渐汇聚为成百上千人的呼号和吼叫,从梦中惊醒对每个人来说,都不是一件美好的事情,更何况睁开眼睛就发现自己的帐篷,到处跳跃着欢叫的火焰,所以个人的惊厥演变成集体的慌恐,最后以尖叫形式钻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奈梅亨人耳朵。
“隔岸观火,尤嫌薪稀……”
我嘴角浮上得意的笑容,眼前好像出现米耶什科大公光着屁股,被自己的侍从搀出起火的帐篷时气急败坏的狼狈表情,想想就让人兴奋!
都说星星之火可以燎原,更别提有人故意纵火,开始时零星的火苗,在无数人有意无意的帮助下,接二连三燎着了波兰人的帐篷,小蘑菇成了火炬,一团一团旺盛的燃烧着。
火光中人影惊慌失措的来回奔跑,惨叫和咒骂声不绝于耳,吵醒睡意犹未尽的鸟兽,草地里栖息的小鸟扑棱棱飞起大片,忙中添乱的加上不怎么和谐的注脚。
除了最前面的斯拉夫人,率先炸营四下溃逃之外,被火焰吓坏的战马也挣断绳索,本能的往自己觉得安全的方向奔去。
受惊奔驰的战马集合成群,好像油门轰到底越野吉普,沿途造成极大的破坏和杀伤,后面的重步兵和骑兵营地连在一起,就算我借着烧天的大火,也没能分辨清楚,不过从人影乱窜的密度和火焰的燃烧程度判断,这帮受到东罗马教官严格训练的战士,并未因为陷于险境而乱了阵脚,毕竟真正的火场在他们身后的大公营地,有足够的安全距离,燃着的帐篷也是自己人忙中出错的绊倒火把所致,他们有充足的时间做出反应。
事实也是这样,这片地区的火焰,很快被有组织的扑灭,好像深夜高楼渐次熄掉的灯光,倏的一下消失不见,炸营的斯拉夫人也慢慢没了动静。
我惊讶的摇着头,不敢相信眼前的事实,波兰人临变处置之快大大超乎想象,只剩脑袋里滚动轮放着可怕的对手,五个鲜红醒目的大字,心脏好像被看不见的大手拽着捏扁,扑通扑通挣扎不停,血压爆表似的直线蹿升,不由得开始为公牛他们担心起来。
另一个方向突然绽出绚烂的火花,吸引住所有人的目光,我望向那边,一定是雅罗斯拉夫冲进波兰人存放辎重的地方大开杀戒,库里存着的火油瓶子分给他五分之三,目的很明确。
就是给我烧个底掉精光,能否在随后的战斗中逼和米耶什科大公这条老狐狸,胜败在此一举,所以我才选择看上去聪明些的雅罗斯拉夫负责行动,而让性子莽撞火爆的公牛承担正面进攻吸引火力。
大火越烧越旺,映红半边天空,月亮似乎受不露天桑拿的温度,灰溜溜的躲到挨近地平线的地方凉快去了。
天际变得更暗了,只有波兰人的阵地上,飞舞着活泼明亮的火龙,肆意喷射着炙热的龙息,愣是把整个空间的温度都提升了许多,远远观望的我解开熊皮外套的扣子扇着风,大口大口喘着粗气,等待果不其然是最熬人精神的事情,唯有驻足翘首,紧张到浑身发抖。
这场大火一直烧到天空大亮,太阳被滚滚黑烟熏得睁不开眼,嘈杂的人声渐渐息止,我眯着眼睛观察战场上处处狼藉的灰烬和频繁调动的波兰士兵,心下着急尚未有雅罗斯拉夫等人的消息。
波兰人遭受重创,终于收拾残局拔营后撤,但森林边缘仍能看到他们的游动哨,这说明米耶什科大公并不死心,他不过是躲到某个阴暗的角落去****伤口,像一匹隐忍的狼,随时都可能卷土重来。
“他们在那!”
罗洛的眼神比我好,第一个发现目标,按理说城堡视野理该开阔,可惜现在浓烟漫漫,好比雾霾降临的魔都,成为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我明明就在你面前,你却说看不见我。
我揉揉眼睛使劲瞅,好不容易捕捉到铺天盖地黑烟中,公牛他们撒丫子逃跑的身影。
你问为什么逃跑?没错,他们后面追着至少上百名波兰骑兵,凶狠的表情像极《疯狂的石头》里面的肥仔面包师,故意压着速度消耗公牛他们的耐力,跑不多远便有几个透支体力的奈梅亨士兵突然倒地,浑身绵软跟煮过火的面条一样,口吐白沫再也动弹不得,只能眼睁睁目睹波兰骑兵,无情的纵马踏过自己的躯体,弥留之际连声呻吟都无力发出。
我死死的盯着跑在最前面的公牛、雅罗斯拉夫和殿后的延森,心也不由得跟着他们的奔跑揪起来,竟然忘记下令派人救援。
“弓箭手!弓箭手准备!”反应过来的我大声叫着,一扭头才发现士兵们早已引弓就绪。
“射后面的骑兵,快!”
话音未落,波兰队伍里的弓骑兵和奈梅亨弓箭手几乎同时松弦,几个落在后面的奈梅亨士兵即刻往前扑倒,箭矢没进要害,不甘的把手伸向城门,挣扎两下咽了气,延森肩膀中了一箭,幸好伤无大碍,旁边的士兵架起他继续跑,波兰骑兵刚射出羽箭就听得耳边风疾,纷纷抬起悬在左臂的盾牌遮挡,但仍有三四个倒霉蛋挨着负痛落马,滚了两圈便不动了。
其余人恨恨望着城墙上瞄准他们的弓箭手,不得不调转马头放弃追击,公牛他们终于在门口士兵的接应下进城。
我急匆匆的奔过去,公牛几个人横七竖八的躺在地上,舌头吐得比狗都长,罗洛细心的安排人给他们端来酒水和擦脸的抹布,却没一个人想要爬起来。
延森已经脱力陷入昏迷,歪歪斜斜的靠在别人身上,城中唯一的赤脚医生,正指挥着手忙脚乱的侍从准备沸水煮过的干布,他自己整理手术用的小刀,一会这玩意将割开延森肩膀上的皮肉,好让医生把手指探进去拔出箭头,场面血腥极了。
雅罗斯拉夫费劲的咽口唾沫,来不及擦干净嘴角的口水,努力半天才说出话来:“大人,我们成功烧掉了敌人存着的所有物资,顺便捣毁几架停在那里的投石机,波兰人反应太快,撤退的时候折了不少兄弟,只有我们这二十几个人活着回来。”
米耶什科大公果然没有让我失望,在他的指挥下,波兰军队不愧最强军的称号,这支呕心沥血撒出大把金币、千里迢迢请来君士坦丁堡的军事教官训练出的铁军,颇有东罗马军队的样子,夜半遭遇偷袭仍能有条不紊的展开防守反击,并且在发现形势不利于己的时候,可以秩序井然的徐徐后撤,没有像一般的封建武装那样,鸟兽散般的崩溃。
这个时代的欧洲大陆上,能把军队严谨分门别类的,除东罗马以外也就只有奈梅亨,大部分贵族领主的军队,仍旧停留在骑士、弓箭手、农兵、这三种简单的排列组合,骑士武装战败瓦解后,队伍会顿时溃败。
波兰军队重新出现,是从第一天晚上开始的,太阳落山以后,无数的火炬就像突然出现的萤火虫,瞬间照亮森林边缘,受惊的飞鸟玩命扯着嗓子鸣叫,像是在提醒我们敌人的出现,诺伊施塔特城堡立即做出反应,所有战士全部登上城墙严阵以待,大家都明白这将是最后的决战,生存死亡在此一举。
“我们还有胜算吗,大人?”
雅罗斯拉夫扶着战斧,威风凛凛的睥睨城外越围越近的火把丛林,说话的语气怎么听都像是在讽刺。
“没想到他们竟然还有余勇可贾,拖着打残的半拉身子硬上,大公殿下一如既往的彪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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