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寒入室,感凉袭来,瞧外户影影绰绰落下一些叶来。有词云:觉人间,万事到秋来,都摇落。遂囊括了此般节气常事,但隐添心内凄怀。
亦有说:秋气堪悲未必然,轻寒正是可人天。虽道了不同看法,然两说皆不全面,应合为一谈,方才是了。
萧青婉虽觉此种说法乃为谬论,但却不得不言,谁想为些琐事闲插心间,受此厚望,生活无趣,当自寻欢乐。
谁知李恪竟无责备,只转着指骨上的扳指,瞧着她的面容轻笑道:“你倒是谬论多,若依这般言论该忠于何事,所体何味?”
萧青婉只沉思片刻,便说道:
“故世俗之流从兮,又孰能无变化?我有心想遵本心,却不能够,且先让我多闲适几日再说罢。”
李恪亦是摇头无奈轻笑不语,人间万事,哪有事事能得偿所愿。斟一盅白露,堪饮清甜入口,几多滋味。
放下之后,方才又说道:“物有本末,事有终始,知所先后,则近道矣。熟虑之后,你应当知道自己该行何事,如今本王不逼你,待你回心转意的那一日。”
此番话在萧青婉听来却是如坠五里雾中,愈听愈糊涂,正想问一句,他所认为的本末应当为何,却突然想起什么,心内一颤,于是便不敢来问。
俗话说:人秉七情,应物而动。物色三动,心亦摇焉。实则她的心或许早已有所偏了,只是自己不敢承认,故当作事事皆不懂的样。
她只嗯了一声,便不再说话,照旧拿起香酪来食,便不去管他。
忽听李恪道:“你这嘴中吃食不停,待会儿可还要用午膳?”他轻笑一声,如清风化雨,直入人心,笑如朗目如怀,可感可想。
“自是要的,殿下怎的偏说些废话?”说罢便放下手中糕点,不再食了,头还偏向一旁不去看他。
李恪一笑,心内想这番模样倒是有几分可爱,却起了逗弄之心:“本王是怕你食多了,届时多长了几两肉,可就不好了。”
说罢,还掩唇轻笑,以掩盖心虚。萧青婉听毕,转过头来眼眸浑圆一溜泉,只瞪着他,方才没好气般道:
“殿下原是这般意思,拐着弯说我胖呢,你越是这样说,我还偏要多食。”
说罢拿起香酪又咬了一口,还边看着李恪,一脸挑衅的模样。
“别动。”李恪的声音,她顿时手顿在半空,不上不下,心里猜想这是何意,却已然见他走了过来。
拿起手来,往她脸上抚去,顿时一股温意漫涌,她只觉得面上烧红一般,半晌未动,也不知作何动静。
正不知该如何的时候,却见李恪将她嘴角下沾的碎屑给抚弄了下来,凑到她眼前:
“多大的人了,吃个糕点而已,还弄得满嘴都是。”
笑中带着揶揄,萧青婉顿时有些尴尬,将手放下,才说道:“多谢殿下。”
随即偏过头去,不再看他。苍穹浮云卷,窗外堪清明,这两人也未再说话,转眼间便是午膳时分,李恪于席间道了一句话:
“这日子过得可着实无趣,下月便有好玩的了。”
此话一出,遂引起萧青婉极大兴趣,正暗自思忱是何好玩的,却不得,只向着李恪相问:
“殿下说明白啊,到底是何好玩的?”
李恪故意买一关子,就是等着她来问的,这才故作神秘道:
“下月癸卯于樊川狩猎,父皇与诸位皇子大臣都会前往,可不就有好玩的。”
萧青婉听完,顿时失了兴致,今上与大臣同在,岂不多了约束,还有何自在的。
“届时可自行于周边行步,无人管束,岂不快哉。”
李恪这番话说来,倒是有些意思,正好未试过马上风姿,围猎风采,届时或可一试,如此想来心内倒多了一丝期待,这便笑得十分开心。
李恪见之也未说什么,由着她去了,此皆无话。
且说夜日来时本是寒气更甚,世间诸事,几多烦忧,各人心思有异,且不可勘探。
秋宵月色胜春宵,万里霜天静寂寥,而一处室内却并不如此。
九重宫内,太子所在的承乾宫,此时正声色犬马,纸醉金迷浮华一梦,仍旧是靡曲华音皆不断,仿若是与其它宫室隔绝,纵情声乐之中,蹉跎光阴几何。
可那终究是太子,此时竟会颓废至此,令人唏嘘。旁有伶人唱曲,前观娇娘甩袖舞平生。
砥室翠翘,挂曲琼些,内堂入舞芳华。兰膏明烛火,姿容备些。
太子正坐在前面,却无心欣赏,只拿着酒壶,大口灌了下去,欲以买醉,聊寄心伤。却激得胃里一缩,并无甚用。
忽于外户走来了一人,嫣红襦裙镶牡丹,双环望仙髻上,孔雀开屏的不步摇熠熠光亮,端庄,珠翠如星。华姿雅仪,行走间自有贵气,此番便是太子妃苏卉仪。
面若芙蓉,端庄典雅,见着太子此般模样,却只能无奈摇头,此前规劝多时,皆无效用。
“妾身见过殿下。”礼数周到,全无逾矩,她是真正的大家之仪,今上曾言她柔顺表质,幽闲成性,堪配太子妃之位。
李承乾只抬头瞧了一眼,便挥手让其免礼,而她起身之后便行到太子那处,蹲下身来于其旁边坐下。
又拿了一只汉白玉酒樽,于自己斟了一杯,边说道:“殿下何苦要自己喝闷酒呢?妾身陪您喝。”
李承乾顿时惊讶,望了几眼,便道:“你何曾喝过酒,又怎会喝?”
因为在他看来,如此这般的大家闺秀应当是不会饮酒,所以他才颇觉无趣。
苏卉仪只轻笑一声,拿起酒樽只对着李承乾道:“殿下怎知妾身不会饮酒?”
说罢一饮而尽,丝毫不拖泥带水。
复又放下,叹了一声:“自妾身被赐婚于殿下之时,人人便是羡我好命。殿下宫中未有其它侧妃,与闺阁时的密友相聚,又感叹妾身有福气。”
李承乾只饮自己的酒,并未认真听,华曲靡音,起舞未停。翡帷翠帐之中,迎风是帘珠轻漾响,琼浆满泛,玉液浓酌,果蔬糕点尽飘香,却调和不了此时的心境。
“妾身知道殿下无心美色,多年来不纳侧妃,并不是爱重妾身。你只不过是想寻一知己,闲时谈心几回,便已然快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