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情似纸纸张张薄,世事如棋局局新。琉璃瓦上风乱绕,敛起云霞不堪望。鸟雀划过无边的天际,是催暮的景,云翳覆了苍穹,是阴沉一片。
终至酒席之上,众人饮壶觞,花雕下肚,酒入愁肠,该醉便醉。
那些大人偏要敬吴王一杯,方肯罢休。太子和魏王相隔很远来坐,两两不相望,也不必讨那不快。
乐景衬悲情,添愁堪几何?丝竹声声,喜乐作响,倒刺人心,萧青婉辞别吴王,独自往清漪阁而去。
那般热闹之下,从来不该是她该待的地方,况且林孺人早已送进了喜房之中,也不见人,自是不用受她敬茶。
可她携着皎月正要踏进那后宅之时,却于清漪阁外院见到有奴仆欺人,将瘦弱之人推于地上。
待她还未有行动之时,却听皎月已然出声。
“姑娘,那是非言。”带着急迫的语气,是担忧溢出,从前总打趣她,萧青婉心中岂非不知,这丫头怕是早就有些春心动矣。
萧青婉挑起两弯眉,睨他,这回倒是没有笑:“你去吧,该如何行事,皆是你自己的想法。”
她是吴王妃,皎月自可仗势欺人,到底不会有人敢说什么。
皎月点头作别萧青婉,只往非言处而去,眼见她将非言扶了起来,并冲着那欺人的奴仆大骂,萧青婉方才进了清漪阁。
毕竟这世间什么事,到底还是要靠自己。
待她进入清漪阁院内,却是从屋顶跳下来一个人,原是小川,他一身黑色短打,抖落了灰尘,将衣衫拂动,顿时吓了她一大跳。
待小川于她跟前站定,她方才瞪大眼睛,气鼓鼓地说道:“你为何总是喜欢从天而降,这不弄了我一身灰,这般作为可是不好。”
小川听罢立马后退一步,恭敬拱手道:“属下有罪,惊扰了王妃,请王妃责罚。”
她从来不喜有人将这般说辞挂在嘴边,若是现代社会,如今这只不过一件小事罢了,但今权势为天,个人喜恶为评判标准。
萧青婉敛眉,眸中藏了一丝晦暗,只说道:“我又没说什么,何必要将有罪挂在嘴边,这世间哪有这么多过错。”
睨一眼他,又继续说了一句:“你且起来罢,我不喜人这般。”
小川听罢,这才直起了身子,终究是与远处站定,不敢向前。雷池他是半步也不敢越。
缘来天注定,缘去人自夺。种如是因,结如是果,不敢强求要如何与她。
“对了,你这番来寻我,可是有什么事?”
萧青婉抬头问他,按说她与小川之间并无什么事可商量,纵使有事,也该去找吴王。
“今日殿下娶了孺人进府,属下猜王妃应当是心里不好受,这才想着来安慰一下。”
见萧青婉一脸疑惑的瞧着,他便自知此话有所不妥,赶忙换了说辞。
“属下自知身份低微,便只有王妃一人看得起属下,故才有此想法。若王妃不喜,可自离去,绝不碍眼。”
萧青婉心内涌现暖意,如此一个世道,竟还有真情在,她只是为他取了一名,便得人如此记挂,到底受之有愧。
“无妨,陪我说说话,正好皎月那丫头不在。”
“王妃,稍等属下一会儿。”说罢还不等萧青婉发问,便已然跳上了房梁。
再下来之时却是携了两个酒壶,前后也未用多长时间,将一个送予萧青婉:“王妃。”
“这是?”
“花雕酒,一杯下肚,忘却忧愁。”小川只这般说道,眸光便只在萧青婉面上。
却只见得他低垂头颅,眸中意味不明,他赶忙开口解释道:“王妃不必忧心,这酒不烈,醉不了人。”
“我不是担忧这个。”萧青婉轻叹一口气,接过他手中的酒,“只怕是借酒浇愁愁更愁。”
“无妨,今日便放肆一番。”说罢敛起眸中的意味不明,并不见去那长椅上躺着。
只在进清漪阁的台阶上就这般坐了下去,望一眼小川,却见他还那般站着,便冲他说道:
“你也过来坐罢,此刻无人来的,我平日喜欢安静,将伺候的人都打发了出去。”
又低下了眉睫,“况且今儿这样的日子,更是不会有人。”
也不再管他,自个儿将那酒壶上红色的塞子给取了下来,撩起衣袖,便是往嘴里倒,一口酒已然下了肚。
小川见此也坐了过来,却是与萧青婉隔了段距离,酒塞子取出,一口已然饮了不少。
星辰眼眸却沦为一片混沌,墨发全部拢起,更显脸部轮廓。
冷漠的面容,此时却是微醺着的模样,倒是显得几分温柔。
暮色渐渐低垂,弯月已悄然登场,清风料峭引人颤得紧。
但酒一口下肚,诸事皆无,暖身虽不存在,却是可以忽视。
见无事可说,小川便学着找话:“来了京城听了不少话,不知王妃和魏王?”
兴许是喝了酒的缘故,许多平时不敢问出口的话,此时倒也能够说出来。
但更多的却是从前的事情,难道就这般忘了么?那是属于他与她的岁月,无旁人掺杂其中。
清风月韵,疏影倾倒院中庭,胧光照阶台,萧青婉自知吴王今日不会来,纵使她不往侧妃房中去。
毕竟同样还是被迫应下的婚盟,与她那时又有何异,大不了就又是楚河汉界。
可他却不曾想到,吴王着实去了林孺人房中,却扇礼都未执行。
便又是以当日激萧青婉的话来激她,那也是一个心高气傲的主,当即放下了团扇。
只是吴王在见到那面容的一刻,便内心生疑,一步也未曾停留,叫上孟玄陌往无妄阁而去,此处无多话可说,且待后来分明。
萧青婉的思绪已然飘得很远,这才注意到小川的话。
“没什么,前尘往事罢了,早就忘了。”
她只是以原身的语气来说,况且夺了本该不属于她的人生,便就该按照原轨迹而来,这才不至于内心过意不去。
“既不回头,何必不忘。既然无缘,何须誓言。今日种种,似水无痕。今夕何夕,君已陌路。”
此话也是代表了原先青婉的想法,只是替她发声罢了。
小川听罢,内心激起了一丝伤感,自己本就该藏了那不该有的心思,可总是不经意之中露头。
突然他听到一阵脚步声,习武之人听力本就比一般人敏锐。
他起身对萧青婉说道:“王妃,今日我就先离去了。”
萧青婉点头,又是跳上了房梁,转瞬不见了踪影,仿若只是做了一场梦一般。
皎月走了进来,见萧青婉坐在地上,心里一急,赶忙行至跟前。却见她还在饮酒,不管不顾也抢过那酒壶。
“姑娘可仔细身子,万不可饮酒过度。冷吃下去,凝结在内,以五脏去暖它,最是受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