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青婉由皎月搀扶着,望着那离远的玄色背影,浓墨发中直插着的那玉簪极为迷眼,晃了她的眸。
只作它乡客,谁解今时苦。
吴王自马蹬翻身上马,凝睇望去的霞光笼了半片天,依稀入眼的那天边微末的日影。
萧青婉眉睫颤颤,拢了柳眉,玉齿紧咬那丹唇,柔肤肌理之上胆寒横生,却是站在原地不曾走动。
直到皎月唤了她一声,她才将将反应过来,恢复本来模样,眼明恰似那琉璃瓶,心荡秋水横波清。
径直走向那轿上,踏凳而上头低垂,轿帘一掀,遮了那身子。
萧青婉坐在那轿中,只觉心内难受,泬寥之感只揉进骨子里,吴王方才那一举动,她也不知究竟为何意。
终于车轿随着那汗血向前行去,她心事也随之飘远。
车檐上挂着那个铃,象征着吴王府的标识,街上百姓见之,亦是退舍边角之处。
萧青婉在轿中想到的却是那首诗,“而今才道当时错,心绪凄迷。”
她座下的绣染墨梅,也因被她的手抓得有了几丝褶皱。
走在那通往安上门街东边的道上,却是迎着光影攀步,那邃路上已见了许多出勤的人,是热闹非凡。
因着那曾下过雨的缘故,七月中旬的天,倒是暑气消了大半,未有几日前毒辣的日头。
又或许是这古时的气候是现今不同,她坐在轿中,不曾掀开过帘子,偶尔传来的声响也与她无关。
吴王坐在那马背上,眸中如被嵌入了冰山雪玉的寒度,搜刮着那尘世人间的断魂声曲。
心中越想却是越不畅快,也并不觉得自己方才行为有何不妥,只权当是理所应当。却未曾想那般将矜贵捧入她面前,却反被她践踏。
………………
赵府门前,宝马雕车排了邸前一列又一列,似要将那门楣隐了去。
吴王下了马背,走到那轿前,亲自动手掀开了帘子,毕竟外人面前总还是要做做样子的。
萧青婉直接从他手中接过了帘子,却是在那一刹那碰了冰寒带有一丝薄茧的手。
那玉肤素手颤了一瞬,吴王却是很快抽离,脸色仍是如镜面般平静。
萧青婉也直接从轿中下来,踏着那奴仆早已摆好的凳子,下了地面,如铺了一道玉梅尘上沙。
吴王先他一步走在前面,萧青婉便寰跟在后头,绣履踏中清尘路,犹似婀娜美人娇。
皎月今日也有来,目光自是不移她视线半分,却是走近了一步,在她耳边细语呢喃道,“姑娘,奴婢瞧着殿下似是有些不对?”
萧青婉眉黛芙蓉扫,敛目间,已是思量了一翻,“你莫要说这些?仔细被旁人听去了,又给编排些什么。”
皎月闭了嘴,一副乖巧模样,也未再说什么了。
踏过门槛,早已有下人等着,见是吴王,谄媚之色现于面上,她在后头看着,最是不喜这副嘴脸。
明目中光影渐淡,不屑绕于面上,吴王着身后小厮将贺礼递到那人手上。
便直接往前走了,那下人在后大喊了一声,“吴王殿下和吴王妃到。”
在府邸之中深邃的院子中,地上摆了各式的物品,应当是那陈家的聘礼。
琳琅琼浆,玉石翠碧,裹着担担红绸的箱子,虽不及她当时的壮观,亦能够察觉是下了血本。
里头丫鬟小厮来来回回,不知是在忙些什么劲。
她原就听说过这古代的纳征是件大事,马虎不得,六礼既成,方能结为夫妇。
忽然见那远处走过来一男子,身量与吴王相差无几,一双凤眸似勾人心魄,直惹得周围少女暗送秋波。
却见她来到吴王面前,青衣素裹,像是与今日的氛围极不相衬。
墨发却不似其它男子般挽起,而是随意披散,与吴王行了个礼。
勾了那唇,眸子往萧青婉处瞟了瞟,却直接一只手搭上吴王的右肩,像是极为亲昵。
吴王面色漠然,声音却不冷,“你怎得回来了,还在这里?”
那男子一副轻佻的模样,“我就说吴王殿下你不仗义,小弟我都回了这么久,你竟是今日才知。”
接着眉梢一挑,瞄着萧青婉处,勾了眼,笑着道,“原来殿下你是金屋藏娇,家中有这么个美人,又怎会来找小弟我呢。”
吴王眉目一横,像是恼他的模样,“休得胡说,你出去了这么久,怎得性子还是一点没变。”
“吴王兄,你这可就不懂了,小弟我这是天生本色。”慢慢放下了搭在吴王肩上的那只手。
停了一会,又道出了下句,“小弟我可还记得殿下年前与我的赌约,今日可是要去赢回来。”
吴王凝睇望处似望川,直对上萧青婉的眸中,烟横拢雾,像是有些看不真切。
那男子倒也一副心上了然,腔圆字正,开腔是温润的音,“不如让吴王妃与我们一同前去,正好也去看看吴王风姿。”
未等他开口,萧青婉便已先出了声,娇玉面上多了一丝柔,笑语嫣然,“不了,你们去吧,我还想起来已多时未见过赵妹妹了。”
说着便辞了吴王,带着皎月,找了院中一女婢为她引路。
吴王只盯着她你身后步摇上的璆琳琅玕左右摆动,眼中一抹晦暗不明。
那公子见着他这种神情,竟是轻笑出声,那模样若是女子怕也是要自惭形秽。
吴王听到那笑声,回了头,盯着他的眸子,疑虑染上眉头,“你笑什么?”
那男子望去吴王那眉间川上锋色,突然却一本正经起来,“小弟是觉得殿下你如此这般,不知是称了谁的心?”
吴王眸色下垂,负手之中隐有几分考量,良久才眉眼上挑,“你这话是何意?”
“殿下如此智慧的人,又岂会不知我的真意?”如今这眼前站着的男子似是与方才截然不同了,不知何为真假。
顿了一声,又道出了一句,“殿下,还不走?那赌约你可已经欠了几年。”
那男子像是又变回了原样,吴王也不多说什么,只随着他走。
这院中男宾甚少,八成都已聚在那后墙外各分高下吧。
一睇白云千万片,难见蓝天碧海间。
………………
萧青婉随着那婢子来到了后远,由着她引到一房室门前,她踏阶上前梁上瞧。
日头高升的金丝中照了一缕下来,映在那凝肌傲骨上,身后皎月跟随其后眉目低垂,时时便是个乖顺样。
进了里面,抬腕掀开门上珠帘,绕过那九曲屏风,便见到了坐在床上绣着女红的女子。
她淡笑出声,“赵妹妹竟是如此用心,连我来了都未曾看到?”
赵心柔见着萧青婉,竟是立马放下手上物什,靥辅承权下笑意暖暖,眸中划过了一丝光,“萧姐姐,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