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自己过来看看,来来来……”家明导演朝我走了过来,拽着我的手,一直把我拉到摄影机那边,让我自己看刚才的拍摄画面。
他手伸过来的那一刻,我吓的往后退了好几步,还以为他要揪我耳朵来着,于是着急忙慌地赶紧把两只耳朵都捂地死死的。
接着他指着机器上的画面,冲我耳朵大声吼道,“你看看,看看,是人么,你是不是被僵尸咬了,啊?”声波几乎要把整个摄影棚都掀掉。
事实上,他比我才要更像丧尸一些,我脸色苍白,他龇牙咧嘴,我哆哆嗦嗦,他张牙舞爪。好像要一口咬在我的脖子上,把我也变成跟他一样的丧尸。
我已经吓坏了,站在那里腿一直哆嗦,不敢看导演,怕他接着骂我,把口水喷到我脸上。也不敢回嘴,怕他要骑我脖子上掐死我。
家明绝对是我见过最坏的导演,嗯,没有之一。
棚里所有人也都被吓住了,全部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置一词,好像在欣赏一个现场版的舞台剧。
我有些怀疑这个导演,是不是把我当成了鸡,现在就是故意率先在我脖子上砍一刀,然后给旁边的各位猴看。
如果是这样,那,我的命未免也太苦了一点。
家明导演骂了好几分钟,终于觉得毕生所学词汇都用上了,站在原地喘了两口气,才又大声怒吼道,“重来。”
但是被他这么一折腾,我现在整个笑比哭还难看,已经不知道该做什么表情合适,也不知道走路先迈哪一支腿,更不用说手放哪里这些世界性的大难题了。
我偷偷看了家明一眼,他的怒气尚未消散,眼睛里依然冒着熊熊燃烧的火光。好像马上就要把我烧死。
我鼓起勇气,回到了自己的位置,整个过程一直在深呼吸,要自己镇定再镇定。
家明导演又发话了,喊道“action。”
我看向镜头的时候,无意中又扫到了他的脸,发现他正死死地瞪着我。
我的妈呀,好可怕。他好像要扑过来咬我。我又吓的腿忍不住哆嗦起来,家明举起手里的扩音器,准备又开始河东狮吼。
我抢在他开口前,拔腿就往摄影棚外面跑,一边跑一边说道,“尿急尿急,我要撒尿。”
声音已经成了哭腔,我一边跑一边往脸上抹。一股湿润感温柔地扑向手掌。
天啦,我这是被他吓哭了么。
我一口气跑到厕所,立即锁上门,坐在马桶上,裙子刚一撩起来,就听见哗哗地声音响起,湍急的流水拍打着马桶內壁。
我天,我好像,还被他吓尿了。
心里一直盼望着尿久一点,久一点,再久一点。
虽然这次的时间比起往常来说,确实是要久一些。可是再久,也没有超过三分钟啊。
我的腿还在微微地发抖,也没有从马桶上站起来,就一直赖着坐在上面,想着也许我尿不尽呢,还没有尿完呢。
我甚至有一种感觉,现在的每一秒都是在给自己续命。
虽然我知道自己已经在厕所待了很久,尽管腿都已经开始发麻,但就是下不了决心站起来。
心里边竟然有一种孤身赴死的苍凉感,而且还是死了以后都臭名远扬那种。
也不知道到底过了多久,突然听见噔噔噔的一阵脚步声冲进了厕所,接着小枫姐的声音就响了起来,“腕儿,你在吗?腕儿,在的话你就赶紧吱一声。”
听她的脚步声就知道她跑的有所匆忙,听她的声音,就知道她现在有多焦急。
我的心立即吓的砰砰狂跳,好像已经失去了控制,要从胸腔里蹦出来一般。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心慌。
小枫姐又发话了,“你快说话啊,到底在不在啊,不然我要报警了……”
“在在在。”我像机关枪打pao一样,连连回她道。
然后将厕所的把手扳开,门哐地一声砸在门板上,发出一声巨响。
小枫姐看见我,发了疯一般地朝我扑过来,拉着我就要跑,“快走,快走,导演要杀人了……”
杀人?我就知道他不是什么好人,我就知道,他虽然娘娘腔,看起来也超级娘炮,但其实他特别凶狠。
可是,我裤子都还没提起来啊。
“慢着,慢着,我还没穿裤子。”我急急地阻止住小枫姐,不然一下秒她就把我拖出去了。
她那个体力,一口气把我拖到导演面前都不是什么难事,但如果是那样,我恐怕从此就要火起来了,第二天准上各大媒体头条,标题没准就是“导演太严厉,小模特光屁股上阵”。
“啊,你,你……”小枫姐瞥了我一眼,吓的尖叫起来,然后立刻将我的手丢开,逃地远远的。
光屁股还被人拖着走的是我哎,真是不知道她叫什么。我无语地朝她丢过去一个白眼,然后僵硬地提起內裤,放下裙子。
她看着我磨磨蹭蹭地搞完,翻着白眼说,“好了,快走,不然真要杀人了。”
“慢着,我腿麻了,动不了。”我小声地哀求她,然后还眨巴了几下眼睛,嘟着嘴巴,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无比可怜。
小枫姐好像丝毫不为之所动,她朝后仰着身体,发出“咦”的一声,表示了自己强烈的嫌弃,然后无奈地说道,“好好说话,好好,好好摆正你的五官。”
还好好摆正五官?有没有搞错,我都这样了,都这么惨了,她还这样奚落我,一点安慰都没有,到底有没有一点点同情心的啊,是不是人啊。
我瞪圆了眼睛,无情地控诉她,“你比那个恶魔导演还混蛋。”
小枫姐瞥了我一眼,没搭理我,走过来,又cu暴地一把拽着我的胳膊,将我拖了出去,一直拖到家明导演面前。
这一刻,我忽然理解了荆轲刺秦时候的心情,那是怎样一种无奈跟悲哀啊,明知有去无回,明知前路有虎,但还是不得不勇往前行,慷慨赴死,真是壮士。我也是。
我没有敢抬头看他,但依然感觉到了他鼻子里呼出来的炽热气息,感觉就像是浓硫酸喷雾,要一点点把我腐蚀掉。
终于,恶魔开口了,出乎意料地,他的语气没有想象中那样恶劣。就是声音,也是很正常的娘娘腔,没有刻意拔高音量,没有变细,真的很正常。
他说道,“尿撒完了?”
我一时觉得有些奇怪,好奇地抬起头,看着他的脸。
他的脸也很正常啊,就一副正常男人的样子,不很帅,也不丑,看起来还挺硬朗的,感觉可以演硬汉那种,他这个样子也许进军好莱坞还会大受欢迎呢。
我不由得想了许多。茫然地点头,表示自己撒完了。
下一秒,忽然感觉眼前的那张脸一下子变了形,开始扭曲,开始拉长,然后那张脸上演化出了一张血盆大口,血盆大口冲我扑来,但没有咬我,而是发出石破天惊的一声巨吼,“你敢在我面前耍大牌,你是不是不想活了……”
我……我这哪里是耍大牌啊,明明就是被他给吓坏了好么,看都不看看他了,借我十个胆子我也不敢耍大牌啊。
再说了,也得有牌才能耍啊,我就一刚入圈的小白,就是耍也轮不到我啊,他想多了他。
我脑子里面反驳了他无数句,但现实中嘴巴都不敢张开,腿又哆嗦起来。
小枫姐也吓住了,手不由得一松,缩了回去。
然后哐当一声,我直挺挺地倒了下去,砸在了地上。
我没有晕,我只是,感觉不到自己的腿了,而且也感觉不到自己的嘴了,不然怎么都无法张开呢。
一时之间,我看见许多人潮水一般朝我涌了过来,他们立刻将我围住,看着瞪着一双大眼睛的我。
有的人马上开始掐我的人中。干你妹,皮都给我掐破了,我又不是晕死了。
有的人端来一大杯水,哗地一下,全部浇在了我脸上。我去,别让我站起来,不然待会儿浇你一桶。
还有的人跪在我身边,准备给我做胸外按压。去你大爷的,你手往哪儿放呢,准备剁手,绝对给你丫剁了。
乔里也走了过来,开始捏我的腿,揉我的脸,晃我的头,揪我眼皮,拍我肚子。
我的天,那里是肚子,肚子,你不用使那么大的劲。
在乔里第三次猛拍我肚子的时候,我感觉自己屎都在往上涌,好像要从嘴里吐出来似的。
我赶紧坐起来,呼了一大口气,不停地拍打胸口,让自己喘口气,也让肠子里的那股冲动压下去。
围观的人见我“醒”了过来,都感到很惊喜,大叫道,“醒了醒了。”
那激动的场面,就像街头王员外的老婆,刚刚给他生了一个大胖儿子。
然后府里所有的家丁,丫鬟都奔走相告,“生了生了。”
喜出望外的王员外,激动的流下两串混浊泪,一把抱住了跟他一同守在门外的管家,吧唧在他脸上亲了一口。
事实上,是我看见,家明导演,他抱住了我的化妆师乔里,然后在他脸上吧唧亲了一口。
然后乔里像触电一般,抖了两下,然后就愣在了那里,失去了所有的表情跟动作。
周围一片骚乱,几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身上,他们错过了这令人惊奇的一幕。
但因为我特殊的身份,毕竟我是围观中心嘛,恰巧目睹了这非常具有意义的一幕。
也瞪大了眼睛,张大了嘴巴,瞠目结舌地看着我们这位恶魔导演,和跟我一样完全傻掉的乔里。
但是恶魔导演好像并没有什么感觉,他一路扒开围观的吃瓜群众,挤到我面前,激动地问我,“你怎么了?”
“没,没没没,没事。”我也不知道自己是因为怕他,还是因为刚刚看见的那不可描述的一幕,跟他说起话来也结结巴巴的。
“你是不是大姨妈来了?哎,我们女人啊,就是这点不好……”家明导演不似之前的恶魔咆哮,又变成了我刚刚认识他时候的那股娘炮样。
不过,他刚刚说什么,“我们女人”?他确定自己是女人?
我的天啦,我的世界观又一次被刷新了。他根本就不是娘炮,他就是我们女人啊。
我下意识地往乔里那边看了一眼,他瞥到我,脸刷地一下变得绯红,赶紧低下头去。
唉,我可怜的乔里呀,就这样被一个男人给收了。
家明导演轻轻拍了一下我的手,然后大手一挥,有些无奈地说道,“算了算了,今天不拍了,你回去好好休息,要是明天再这个状态……”
刚开始他讲话还是正常的,但是从“正常”两个字开始,就龇牙咧嘴了,举起手来,放在脖子上,横着用力地一划,同时说道,“要是明天再这个状态,我就,杀了你……”
口水又喷出三坨,分别落在我的嘴皮上,鼻子上,脸颊上。
但是,我基本可以保证,我明天还是这个状态,其实这也压根就不是状态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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