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起回来的时候,江落正在和林非煲电话粥聊得热火朝天。他往妹妹房门里面看了一眼,并没有发现要找寻的人的身影。
“你老师呢?”他一步跨到江落跟前,二话不说把手机从她手里拽出来。“上课时间谈恋爱?老师失职了吧,告诉她我要扣工资。”
江落被打断气的眉眼直瞪,站起来抢手机。“正好赶上国庆节假期,老师请了两个星期的假,去法国交流了!”她轻而易举的从江起那里够到手机,把微信打开到潮汐的聊天记录那一页,然后举到他面前。
“自己看!老师发来的照片,我没骗你。”
江起抬眼望了一眼,看见照片上明眸皓齿的女生站在一行人中间,比着老套的剪刀手势,笑的规规矩矩。乔沉站在她旁边,目光清明,笑的意气风发。
他把目光收回来,推开江落举着手机的手。“老师不在就自学,要不然你以为我的法语,是怎么学会的?”
“你要不说我还不知道你会法语。”江落微微诧异了一下。她记起林非偶然中提起过江起会说法语。有一次他们在街上遇到过一对异国夫妇,操着一口不似英语的语言询问方向,一群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最后是江起出来解了围,和他们神态自若的谈笑风生,着实让几个人都惊掉了下巴。
“你偷着学也不告诉我们,早知道就让你教我了。我成绩不好只能留着出国用,你又不出国,学它干什么?”
江起很多时候让她这个做妹妹的都看不懂。说是亲人,她却感觉两个人的体内倒像是流着不同的血液,想法思维和行为举止,大部分时间都处于背道而驰的状态。她寻思了一会,忽然像意会到什么不可言说的秘密,一下子凑近江起。
“你不是吧!你看上潮汐老师了?想学法语勾搭她?”
江起目光微微掀起一丝波澜,荡漾在掩藏的眼底,深不可测。
“学习还需要理由?一时兴起。不过就算你知道我也不会教你的,女人太麻烦。”
他说着就转过身去跨出房门,脚步迟疑了一下后,又转过头来冲她一笑。
“我会法语的的事,不要告诉你老师,不然我保证你再也见不到林非。”
江落在原地揣摩着他的话发愣。
潮汐做梦也没有想到会在波尔多撞见江起。她觉着这桥段是在是太狗血,虽然她不知道什么动机,但有的时候她严重怀疑江起是不是一直偷偷跟踪她,然后来个不期而遇。不过事后想想还是自己想得太多,这世界本来就很小,从她一开始失恋那天遇见他,从她盲目的给他过生日,从因为他交集上肖娅,从他在孙木那里救了她等一切事情的开始的时候,她就觉得人生就没有什么交汇是不可能发生的了。
那天是交流的第十天。一行人刚从里昂迁到波尔多进行酒文化活动,在当地一家小酒馆准备潦草吃个饭就开始工作。她因为处理行李的问题落在后面,同行的还有一个叫做克洛伊的当地女学生,两个人打算处理完行李问题再和大部队汇合。
克洛伊有一件大行李卡在卡车上下不来,两个人吃力的往下抬,抬到一半就听见后面响起熟悉的声音。
“CanIhelpyou?”
她一扭头望见江起在身后双手插兜自若的站着。潮汐头一次觉得博大精深的中华成语在这场突如其来的相会中都变得不堪一击,因为她找不到任何词语来形容当时的心情。妈呀,这里可是在法国,况且还不是在人尽皆知的巴黎地区。
克洛伊看见江起时笑的很美好,她用带着浓重小舌音的英语大方的接受了他的帮助。
潮汐事后想起来克洛伊悄悄问她,中国的男孩子是不是长得都像江起一样好看。潮汐笑着说不是,中国长得好看的男生要比江起好看很多,她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昧着良心讲话,因为她确实在心里是觉得他长得好看的。但她一度以为中西审美上存在差异,西方女生都喜欢那种健康高大的肌肉男,不料克洛伊对于江起却十分有兴趣。
“MonDieu。”
潮汐在江起背对着她帮忙卸行李的时候低声咕哝了一声,她余光中看见江起微微有笑,但神色又很快淡漠了下来。
“你怎么在这里?”
克洛伊离开的时候潮汐用中文问他,她头一次想迫切知道事情的缘由。江起却不慌不忙,踱到旁边的草地上坐下来,伸开长腿,神情慵懒。太阳光透着树叶照下来,在他脸上映出斑驳的枝叶散影。“我为什么不能来?十一假期人人有,法国又不是你家。”
他眼神跳过来望了她一眼,语气清淡。“要是我说我高中的时候曾经有过一个波尔多的笔友,原籍是新西兰,后来全家迁到波尔多居住。我们一直在联系,我说过假期会来找他玩。你信吗?”
潮汐满脸不可置信。他微微叹了口气,眼神从她脸上跳到别的地方去。“不信也罢。正好江落和我说你来法国交流,现在到了波尔多,所以择日不如撞日。”他说完轻轻笑了一下,潮汐看着他忽然泛起的笑意有些不知所措。
“我是你的救命恩人。而且,我们是朋友,不是吗?”
潮汐心里一沉,像是有什么东西撞开在心头上。所有的情绪杂乱随着他最后一句话的出口都变得轻浮起来,渐渐飞着往更遥远的地方去了。
“前一句话不假,后一句有待考量。”她靠回到卡车上,目光落在他脸上。
“我想见见你的新西兰笔友。”
肖娅用后背紧紧抵着门,感受到门外暴力的撞击和男人混沌不清的咬词。一阵阵浓烈的酒味顺着门缝飘进来,闻的她头晕恶心。她抬眼望了一反锁的门匙,看见上方门把在不规律的大力的被门外的人狠狠转着。
她感觉自己像是要散架,恐惧感和威胁感从脚底冲到脑门,眼泪被她压在眼眶里流不动,嘴唇也被牙齿咬出一道血印来。
“娅娅...开开门,让爸爸进去,爸爸有.......有话要和你说。”
男人反复的说着同一句话,口齿不清,混混沌沌。肖娅闭着眼睛也能感受到他胡子邋遢的面容,发黄熏黑的牙齿,和臭味熏天的酒气。
她使劲全身力气死命抵着门,只感觉到头昏眼花。黑暗的一片记忆铺面而来打在她脸上脑海,嘶哑的哭喊声和刺耳的笑声,夹杂着女人的哭饶声,乱作一团,声声入耳。
“娅娅!肖娅!.......我和你说话呢,让我进去!.......”
肖娅从书包里翻出手机,打开拨号键盘,颤抖着用大拇指按下三个数字。
然而她的手指停留在拨号键上,怎么也按不下去。仿佛那个键上面覆着千万层厚重的屏障,阻隔着她下手。
“妈......江起......”她终于哭出声来,手指从拨号键上移开,又翻回通讯录,挨个滑动,却看着上面的人名手足无措。“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办?.......”
钥匙孔插进门锁的声音忽然响起来。肖娅猛地抬起头,感觉手脚颤抖的厉害。她起身握住门把,死命的往相反方向扭动着。
男人的力量永远要比年轻的少女力量大许多。她只觉得十指在不断的被人带动着,然后还没来得及尖叫出声,门就重重的被外面的人一脚踢开。
她瘫在地上往后退着,脸上混杂着眼泪和冷汗,头发凌乱。“你不要过来!你要是再敢动我我就把你的秘密都说出去!”
肖娅手里只有这一张克制肖洋的王牌。但是她忽略了醉酒中的男人已经濒临疯癫。她看见你男人因为她这句话陡然生起的怒气,然后一巴掌顺势盖了过来,重重劈在她脸上,瞬间有什么红色的东西飙出来,滴洒在地面上绽开一朵鲜红。
“妈的给你脸不要脸!”男人提高了声音,“又想挨打了?你以为你有我的把柄,我就没有你的把柄?没有我,我看你去哪里搞到那些东西,没有哪些东西,你迟早会死!”
肖洋嘿嘿笑着,目光浑浊。“告发了我,你也得陪我一起毁,你想想吧,二十一岁,二十一岁!像花一样,多美好的年纪啊。”
肖娅浑身颤抖着,她听到大脑神经迸裂的声音,感受到全身上下血液凝固的冰凉。“那你别碰我行不行!我求求你,求求你!”她哭喊的嗓子都哑了。她想起往日的那些时光,男女都笑着望着她,把她视若女神,把她的生活看做望其项背的人生。而他们不知道的是,如今她瘫坐在地上,面前的男人酒气熏天,下一秒自己却不知道要遭受什么样的痛苦。有的时候,她宁愿不要这幅美丽的容貌,也愿换来一个安安稳稳的生活,换一对不那么懦弱恶心的父母。
男人二话不说又是一巴掌劈过来。她感觉到耳朵里有什么东西嗡嗡的响着,疼痛从左脸颊蔓到大脑上来,眼前一片混沌。
“我求求你,求求你......”她感觉自己的语气越来越弱,像是被人抽光了仅剩的一点力气。
男人的脸庞靠的越来越近,她终于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