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探‘性’地推了一下‘门’,没想到‘门’居然应声推开了。-在‘门’口足足站了十秒钟,沐之秋才警惕地走进去。这种情形很诡异,谁也不知道暗黝黝的船舱里到底什么情况。
这是沐之秋被玩偶师掳上船后第一次走进船舱,昏暗压抑的环境让沐之秋觉得很不舒服,就好像每一个角落里都隐藏着威胁。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儿,夹杂着海‘浪’的腥味儿和腐‘肉’的臭味。沐之秋皱皱眉,被她猜中了吗?玩偶师重伤之下昏‘迷’过去快死了,还是已经死去了?
貌似,一个人真的死起来好像不应该这么快,尤其是像玩偶师这样的坏人。
暗处角落摆放着一张‘床’,隐约看得见‘床’上躺着一个人,沐之秋小心翼翼地问:“你没事吧?”
还是没有动静,她的第一反应就是在玩偶师的身上捅一刀。不过理智让她硬生生地止住了这个念头,若是玩偶师此时耍诈,那会有什么后果,她连想都不敢想。
迟疑一下,沐之秋还是走到‘床’前用手推了一下玩偶师,“喂!醒醒,吃饭了!”
玩偶师还是一动不动,但触手之下的皮肤却是滚烫的。就算是小孩子,也能察觉出玩偶师在发高烧。
沐之秋松了一口气,看来不管多么妖邪,多么厉害的高手受伤之后都会面临死亡。咬咬牙,她还是把玩偶师的身体板了过来。
玩偶师的头发随着她的动作披散下来,‘露’出下面隐藏的脸来。沐之秋的呼吸一窒,竟愣住了。
她原本做好了再次看见一个‘肉’平面或者‘肉’墩子,没想到这次她看见的是一张人的脸。此时这张脸有点狰狞可怖,但那的确是一张人的脸,只是,他的双眼上有两个血窟窿,就好像被人连带着将眼皮和眼珠子一起剜掉了一般。好端端的一个人把身子板过来突然看见的和想象中不是一样的模样,还是这样一张脸,饶是沐之秋胆子再大,也不由地发出一声惊叹。
不过她很快就冷静下来,因为她发现玩偶师却是昏‘迷’了。
冬天伤口本不易感染,但玩偶师的眼睛却恶化腐烂得非常快,让他的上半张脸塌陷下去,就好像橡皮人的脑袋突然被重物压瘪进去了半截。
借助幽暗的光线沐之秋简单检查了一番,玩偶师的眼睛和耳朵都受了重伤,大概引起了颅内感染,发烧昏‘迷’这是最正常的反应。
心里有些后怕,幸亏玩偶师先前将她放下来了,不然,自己恐怕真的要给玩偶师当陪葬了。
这是个倭人,是个罪大恶极的坏蛋,是劫持了自己,想要挑起静安王朝内‘乱’的‘奸’细,还是害死萧逸的凶手,她和他有不共戴天之仇。她应该将他丢在这里,哪怕不帮他,只是无视他的存在,就能让玩偶师自生自灭。
可是,看着眼前这个让自己陷入绝境的人,沐之秋却犹豫了。她此时在大海上,玩偶师是她身边唯一一个活着的人,即便这是个魔鬼,有了他的参照,也能让她感受到自己还活着的气息。还有,她是个医者,虽然她没有悲天悯人的‘胸’怀,但面对一个垂危的病人,沐之秋的第一反应还是救人。
沐之秋从来不认为自己痛恨倭国和倭人太偏执,见识过那样惨绝人寰的历史后,她没办法忘记炎黄子孙的耻辱。但抛开国籍不论,面前这个人是个活人,至少现在他还没死。
身体僵硬了几分钟,沐之秋终于深吸一口气开始救人。她先把窗户打开,让阳光透进来一点,然后去小厨间烧了些开水,用菜刀将‘床’单切割成布条在开水中煮过,烤干,这才端着清水返回船舱给玩偶师清理伤口。
船上的条件有限,她身上的‘药’包早就被‘精’神病没收了,她只能利用现有的东西给玩偶师做最基本的护理。
好在玩偶师也算习武之人,包袱里带着两瓶常见的金疮‘药’。在这样恶劣的条件下,这也算是救命良‘药’。至于玩偶师能不能闯过这一关,那就要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一旦定下心来要救人,沐之秋便能做到心无旁骛,她的动作干净利索,不过一刻便将玩偶师眼睛和耳朵上的碎骨和腐‘肉’清理干净,敷上金疮‘药’,仔细包扎好。
才松了一口气,手腕上猛地一紧,一股巨大的危险袭上全身。
玩偶师的手紧紧握在她的手腕上,嘴角一勾,冷笑道:“小姑娘心眼儿倒是不错,若不是看你真心救我,眼下你已经是鱼饵了。”
玩偶师的这张脸大半都被白布包裹住,但仅‘露’出的下巴这么一笑,还是能清楚地看见他满嘴的尖牙,看起来甚是吓人,不过比起先前塌陷下去的脸还是好多了。
沐之秋背上一寒,还好刚才自己没有轻举妄动,不然这会儿玩偶师没先死,估计她已经被丢进大海里喂鱼了。
这个人究竟有多大的忍耐力和毅力,他给他清理伤口,甚至刮骨的时候,他都没有哼一声。
作为一名医生,沐之秋非常清楚人对疼痛的承受力,五官上的疼痛和身体其他部位不同,你用刀在一个人的‘腿’上划一刀他也许能忍得住,可是你用一根细棉签往一个人的耳朵‘洞’里狠狠捅一下试试?
如果玩偶师刚才不是在装昏‘迷’,那他就是被自己清理伤口时带来的剧痛疼醒的。此人居然能一直忍到自己给他包扎好伤口,若是刚才自己真的动了心思,那后果?
这是个错误,也是个失误,还好,仅存的一丝善念给了沐之秋最后生的机会。
稳定一下情绪,依旧用冷清的声音说:“你以为我那么好心会救你?要不是害怕你死了我一个人在大海上漂泊碰上海盗,我早就把你扔海里去了!”
“呵呵!”玩偶师轻笑两声,却是明显比之前要轻松许多,“你先前说的鱼汤可还能做?”
“这种时候还惦记着吃,撑不死你!”怒骂一句,沐之秋转身往外走。
“小姑娘若不是拜那条老狗为师,倒是……唉!可惜了!”
听着玩偶师的自言自语,沐之秋脚下未停,一颗心却是悬着的,不过她稳稳压着步子,倒丝毫听不出慌‘乱’。
一直到彻底站在甲板上,沐之秋才重重地松了一口气。
想起方才,心中不免仍有些后怕。看来自己的海上航行要更谨慎,更小心才是。玩偶师可不是老顽童,没那么好的良心。老顽童会对她手软,那是因为老顽童从一开始就没想杀她。玩偶师此时有感而发不过是因为她救了他一命,沐之秋还没天真到以为这样玩偶师就会放过她。
生鱼片她吃了一大半,不过玩偶师是个病人,不宜暴饮暴食,沐之秋将剩下的那盘生鱼片重新洗净,这才熬了一碗鱼汤给玩偶师送去。
整条船上就那么一个能住人的船舱,晚上沐之秋怕被‘浪’头卷到大海里去,就在小厨间猫了一夜。第二天早上一睁开眼睛就看见玩偶师怒气冲冲地站在自己面前。
果然恶人的命比较大,昨天高烧快要死了,今天就生龙活虎作威作福。要不是脸上还‘蒙’着白布,这玩偶师哪里有半点瞎子的模样?
“把这些洗干净煮了吃!”丢过来一串鱼虾,玩偶师转身回船舱。
沐之秋翻翻白眼,“不是喜欢吃生鱼片吗?怎么倒喜欢上鱼汤了?也不怕伤口发炎痒死你!”
不知道是不是出现幻听,沐之秋隐约听见玩偶师发出一丝极淡的笑声。心头顿觉一松,如此,甚好!
每天沐之秋除了做饭,还要给玩偶师的伤口换‘药’,她倒是恪尽职守,将医者的本分发挥得淋漓尽致,只是态度极其生硬,说话也多是冷言冷语,从未给过玩偶师一个好脸。
玩偶师却也不在意,倒像沐之秋越骂他他越安心一般。
金疮‘药’的效果不错,玩偶师原本腐烂都要生蛆的眼窝渐渐开始结痂,塌陷下去的额头也一天比一条饱满起来。这让沐之秋松了口气,她知道玩偶师一直在观察她,虽说这几天她始终循规蹈矩逆来顺受,但并不代表玩偶师就放松了警惕。
基本上玩偶师会一直在船舱里养伤,除了换‘药’,他不会和沐之秋碰面。船舱里空气沉闷,光线幽暗,沐之秋也不敢轻易闯进去招惹他。便是进去给玩偶师换‘药’,她也有种虎口拔牙的压迫感。熟知心理学的沐之秋知道这是玩偶师刻意营造出来的效果,不过她丝毫不怀疑这种效果的真实‘性’,高烧到快死的玩偶师能随手制住她,这种时候她要是敢有一点点非分的想法,玩偶师一定会毫不客气地拍死她。毕竟,和人质比起来,自己的命更重要。
吃饭的时候玩偶师也很警惕,他不会让沐之秋将饭菜端进船舱,也不会主动先吃,每顿都会在一旁观察着沐之秋吃,等沐之秋吃了一半,他才会将沐之秋的饭端走自己回船舱吃。
这种强烈的不信任感在戒备的同时也体现出了玩偶师身上的弱点,自信和多疑。这两种截然相反的‘性’格本身就极为矛盾,出现在玩偶师这种人的身上倒也正常,不过,如此矛盾的‘性’格,对沐之秋的计划却有莫大的好处。
头两天玩偶师还会在沐之秋做饭的时候神出鬼没地出现在她身后,不经意地回头,总会把沐之秋吓一跳,渐渐地,玩偶师已经怀疑的程度降低,对她生火做饭,使用刀铲视若无睹,但对她做好的食物依然慎之又慎。
将猜忌压在最低程度始终是对自己最大的保护,沐之秋安安分分地过了五天。
五天后,沐之秋准备做一顿生鱼片。
船上不但没有‘药’物,也没有毒物,但这并不意味着不能创造出某种毒素。
食物链是很奇妙的,造物主让食物链上的每种食物都有它存在的价值和道理。有些食物用在一起能相辅相成,变成良‘药’补品,但也有些食物搭配食用会成为夺人命的毒‘药’。
沐之秋知道鱼虾与很多东西相克,不止是蔬菜水果,还有一些调料。她要做的,只是神不知鬼不觉地将相克的食物运用在一起。
许是明白自己的伤势不易食生冷硬的东西,这几天玩偶师并未提让她做生鱼片,沐之秋倒也没有造次。她的温顺显然让玩偶师感到心情愉快,所以,在玩偶师将钓上来的鱼虾又一次丢给她时,居然心血来‘潮’地开始帮沐之秋生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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