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琴华笑容僵了僵,知道这一关是绝无可能轻易混过去的了,不由做出怒色道,“须道友这话好没道理!本阁已经将你的弟子送回极尘宗去了,你还要咄咄逼人是何道理?何况,你们极尘宗扶持人口贩卖的生意,戡梧界人尽皆知,你却拿这个借口来讨伐我们望云阁,难道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
裴琴华这话实在扎心,倘若须晨真君说一句“拳头大的人说了算”,又或是“卖本座的弟子就是不行”这种话,那传出去是会引起戡梧界公愤的,极尘宗绝不可能为这话撑腰。
“本宗对人口贩卖深恶痛绝、严惩不贷,已经将参与人口贩卖的两个元婴修士废去修为,打入伏魔宝境,将参与了这件事的修士全部从重发落。本宗自家的修士尚且如此,绝不可能对旁人网开一面。”须晨真君平淡地答道,“不过,宗门打算,自有宗门来办,本座要为弟子讨个公道,却不需要谁同意。”
须晨真君说着,不等裴琴华再说什么,挥手掣了一把寒光胜雪的长剑,朝着她轻飘飘地划下,一道剑光便破开风云,仿佛破晓的天光,在空中照亮一切,不紧不慢地朝裴琴华滑了过去,这剑光并不十分迅捷,也不特别威猛,显然是须晨真君并没有来个出其不意占先手,只是不想再跟裴琴华废话,拿这普普通通的一剑权当打个招呼罢了。
裴琴华伸出手,迎着那剑光,仿佛抓住了一条白绸似的,一把将那剑光扯下,剑光在她手里真仿佛柔软的缎带,被她一把抛开,在空中慢慢消散了。她怒声道,“须道友真的要把事情做绝吗?”
回答她的是一片火光冲天。
裴琴华心里很清楚,她不是须晨的对手,而她身后的几个人也不是须晨身后的几个人的对手。虽然须晨口口声声说自己不占望云阁的便宜,但修仙界的事情,哪里能用人数来决定呢?须晨是元婴中期,应致远也是元婴中期,他们找来的帮手纵不是元婴中期也差不太远了,而望云阁除了刚刚出走的大师兄之外,个个都是元婴初期。
她本来以为在人口贩卖的事发之后,极尘宗再怎么不甘心,也没法大张旗鼓地来,最多就是须晨一个人来,他们五个人总能应付得来,谁想到他居然还有呼朋唤友这一招!
“退回阵法内!”裴琴华厉声喝道。她不仅知道己方绝不是对手,还知道自己身后的四个人里除了师弟谁也不是绝对能靠得住的人,唯有退回到阵法内,凭借御门的手段,才有可能得到一定机会。
裴琴华一声令下,望云阁五人立刻暴退至阵法内。望云阁的历史很短,完全就是这些人一手创立的,从选址,到设立阵法,每一步都是他们的心血,绝不可能像某些历史悠久的宗门那样,阵法是不知道哪一辈的老祖设下的,如今的徒子徒孙甚至连熟悉都谈不上。
刹那间,望云阁便被笼罩在一道金光之中,仿佛一个巨大的金色透明碗倒扣在望云阁之上,在金光的笼罩下,望云阁里的一切事物都仿佛带着神圣而高贵的意外。
“这世上居然还有宗门用这么土的阵法?”绛红云岚里,美艳的女子支起身来,挑着眉,不屑地道。
“计仙子说的是,若不是见了这望云阁的阵法,老朽也不敢相信这世上还有宗门会选这样土气的阵法。”身处黎色云光之中的鹤发老者摸了摸自己的胡子,笑呵呵地附和道。
“若是驱动了宗门大阵,那就是到了宗门生死存亡之刻,哪里还管得了好不好看?”须晨真君一边仔细观察着阵法,一边淡淡地说道,“本宗的千灯显圣大阵比这土盖子潇洒百倍千倍,但本座倒是希望永远没有用得上的一天。”
“况且,土气归土气,这阵法可不好破啊。”须晨真君把望云阁的阵法细细的看了一遍,最终轻轻呼出一口气,扬眉道。
“怎么,须道友这样的阵道大家,居然觉得这土盖子棘手吗?”那美艳女子计采珊挑了挑眉,她容貌精致绝艳,并不输给现在在戡梧界大出风头的十二群芳谱上的任何一个美人,而一代元婴真君的阅历和气度,又是群芳谱上的那些筑基期的小姑娘拍马难及的。
和杜兰真的温婉妩媚、风流绰约不同,她的美是全不含蓄、全不收敛的,都说相由心生,她也确实是个张扬霸道得整个戡梧界皆知的强人,哪怕是元婴中期的须晨,她整个元婴初期奚落起来也是毫不留情。
须晨真君没有搭理她,他朝着那金光罩遥遥地一点,一道一指粗的火龙便仿佛游鱼一般,朝望云阁窜去,须臾之间飞至望云阁前,猛烈的撞击在阵法上,发出一阵剧烈的灼烧之声,那金光罩上仿佛被一颗石子投入的水面,泛起一道又一道波纹,又渐渐散开,金光罩始终稳稳地立在那里,直到那火龙逐渐消散。
须晨真君默不作声地又是一抬手,他的身前蓦然出现千万条火龙,在他挥手之下,仿佛收到指令的族群,铺天盖地地朝望云阁飞去,在空中张牙舞爪,带起一片爆裂之音,留下漫天火光。
那无数条火龙仿佛飞蛾扑火一般,以决然之势撞在金光之上。一条火龙下,金光稳如泰山,火龙去后,仿佛青山遇雨,安然无恙,但千万条火龙呢?
那阵法在这铺天盖地的火龙之下禁不住地微微颤动了起来,金光罩仿佛被谁大力摇动,发出阵阵“嗡嗡”的声音,但这声音在火龙不断撞击发出的恐怖炸裂之声下完全被掩盖了,那震耳欲聋的爆炸之音使得所有望云阁里的普通修士都不得不切断听觉,而修为不够的小修士甚至因此而一时之间丧失听觉。
如果说一条火龙撞击在这阵法上就好比石子落入了水面,波澜摇动,片刻后又恢复了平静,那么千万条火龙撞在着阵法上,就好比暴雨打在小池塘上,水面再难平静,反而看起来像是随时都会被这暴雨打得不堪重负。
“须道友小心!这阵法似乎是能够从你的攻击中吸收部分力量来加强自身威力的。”在一旁被钦点掠阵的傅心香忽然出声提点道。
众人听了,不由朝那阵法望去,发觉本来似乎不堪重负、随时都有可能在这漫天火光下消散的金光罩竟然真的比最初要来得稳定得多,现在看起来,似乎已经能够勉强应付了。
“这阵法有点邪门啊!”应致远不由得开口,“本座还真不曾见过这种越挫越勇的阵法。”
对于阵法来说,无论是别人的灵力还是天地的灵气,其实没什么不同的,能吸纳就吸纳。但是攻击和灵力可不是同一个东西,诚然攻击是由灵力驱使的,但攻击本身不是灵力,或者说不止是灵力。能够从攻击中吸纳力量,反而还比直接吸收灵气效率来得高,这简直闻所未闻!
“这望云阁果然还是有几分手段的。”宋琣轻轻点点头。
须晨真君收了手段,冷笑了一声,“我道是什么手段,原来是这种旁门左道之术!”他神情冷肃,冷冷地望着金光罩下的望云阁,平淡地说道,“任是这阵法手段再离奇,只要循着规律破了阵法,它就算有千种奥妙,也只不过就是个土盖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