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常言道,文官死于谏,武官死于战。品书网(.VoDt.coM)⊙,一听说刘陶竟然闯进宫去提醒刘宏,明溯心中便是猛一咯噔。
其实,早在洛阳的时候,明溯就已经明里暗里多次提醒过了刘陶,这做臣子要有做臣子的觉悟,不管怎么说,刘宏毕竟是天下的主人,即便是他有些地方做得不对,谏议的时候总要挑些火候,看看对方的情绪再开口。
当然了,即便是刘宏当时心情愉悦,这说话的时候也要讲究方式方法,稍许带点艺术性的侧面去提醒他,不要当面顶撞,让他当众跌了面子。
或许这个时代没有厚黑学,不过至少为官之道与为人处世道理相通,若是刘宏当场下不了台,即便那谏议的人本是一片好意,最终亦是可能遭受了无妄之灾。
刘陶毕竟是文人出身,对于明溯的好意提醒,尽管当时能够接受下来,可一转眼,那迂腐的习气又冲上了脑门。
这是一种根深蒂固的思维定势,也是从前朝西汉时期延续下来一种传统的直谏模式。当然了,太史公那是因为受了宫刑,心中难免有些不满,于是话里文外都透着一股文人的血性,说白了,在明溯看来,其实不过是一种傻得可爱的愤青思想而已。
很多时候,我们在陈述看不惯这个,看不惯那个的时候,素不知此时此刻自己的言行举止落到有心人眼中,亦是同样有违对方的价值观。
世上的事情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之分,主要看是否符合当时流行的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或者说……能不能被劝说的对象接受。
很不幸的是,刘陶在错误的时间段,选择了一个错误的方式试图去说服刘宏,不仅如此,他的话中更是画蛇添足的增添了一些刘宏所不喜的内容,其结果可想而知。
不作就不会死。明溯心中无奈的喟叹一声,却是追问起了事情的发展过程。
结果果然如同明溯所料,那刘宏本来就是因为天气炎热,坐也坐不住,睡又睡不着,心中烦躁之下便邀了张让等人一起喝口小酒,闲叙闲叙话儿。
这种借酒消愁本来就是容易醉倒,刘陶闯到刘宏前面进谏的时候,刘宏本身就已经有了七八分醉。结果被刘陶劈头劈脸这么一指责,话虽然没有说明,可事情摆在这里,身为决策者的刘宏自然难辞其咎。
恼羞成怒的刘宏见张让、曹节等人拜倒在阶前,痛哭流涕,言辞恳切,心有戚戚之下便立马将刘陶给归结到了对立面去了:“爱卿家中也有亲近的人,为何就容不下朕也有几个亲信呢?”
自古天子都自称为孤家寡人,这心中的寂寞是路人皆知的。自幼生于皇家,缺少友情亲情的刘宏其实比谁都更为迫切的需要这种情感的弥补。
虽然见刘宏面露不悦,可刘陶直到现在都不清楚自己已经冲撞了龙威。若是他此时识相的自我检讨一番,估摸着刘宏还会化怒为喜,虽然不至于当场赐下酒水,不过板子高高抬起,轻轻落下的结局是可以预见的。
刘陶最大的错误便是那股文人执拗的习气又占据了主流思想。就在二人不断的争执之中,刘宏的怒气终于积累到了一个临界值,结果不言而喻,龙颜大怒的刘宏跌跌撞撞地爬了起来,随手将一只酒樽甩在刘陶头上,厉声喝令旁边的宿卫将这个不识时务的捣蛋鬼推了出去,当场斩首示众。
直到现在,刘陶依然不知悔改,一边被宿卫推搡着往外行去,一边撕心裂肺的高声喊道:“微臣死不足惜,只是可怜了大汉四百多年天下就要白白的丧失在你这个昏君手中了!”
本来,按照这个情形发展下去,刘陶肯定是免不了一死的。好在此时青琐门外还有一个大臣正在等待觐见。
前任司徒陈耽也是几上几下的人物了,本来这次过来也是另有要事禀报,不曾想却是见到刘陶触犯了刘宏,招来杀身之祸,心中激动之下,一股正义感迫使他当场赶了上前,喝止住准备行刑的宿卫:“先不要急于动手,等我进去劝说劝说圣上,为刘大夫求个情儿。”
本来这些宿卫就是穷凶极恶之人,青琐门外又由无情坐镇,此时既然有人愿意出面,自然不会再去做那恶人。当下,无情私自放了陈耽进宫去为刘陶说情。
一见刘宏,陈耽心中便是一阵忐忑。原因无他,盖因此时刘宏面色铁青,双眼混欲冒火,口中还在嘀嘀咕咕的咒骂着甚么。
明显就是一个醉鬼嘛!见状,陈耽顿时就明白了刘陶究竟错在哪里了。
有些事情,明明我们心中清楚,也知道该如何去面对,可等到事情真正临到自己头上,去做起来的时候却又发现不是那回事情了。
“敢问圣上,刘大夫因为何事被推出去斩首?”本来陈耽还准备先曲意迎合一番,等刘宏稍许冷静一些再去慢慢劝说的,可那刘宏却似乎是被疯狗咬过了一般,见谁都是怒目相对。
实在没有转圆的契机,陈耽又心中担忧此时正在青琐门外的刘陶,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询问了一下。
“哦,爱卿这是在质问朕么?”刘宏的口气硬邦邦的。
“微臣不敢!”闻言,陈耽膝下一软,不由自主的便跪了下来,双目看地,不敢再与刘宏对视。
见陈耽态度谦卑,刘宏也不好祸及无辜,便口气稍许缓和了一些,冷冰冰地解释道:“身为臣子却肆意诋毁天子圣威,随意的诽谤宫中大臣……”
“这确实不对。”陈耽先顺着刘宏的话爬了一竿子,却是紧忙将话题引到自己的想法上来了:“可是刘大夫似乎不是那种不知尊卑的人撒。”
“爱卿的意思是朕冤枉了刘陶老儿?”闻言,刘宏方才消停下去一丝的怒火腾然又冲了上来:“爱卿有没听到先前刘陶在喊甚么?”
刘陶气极之下的喊话,陈耽可是听得个清清楚楚,可当着刘宏的面,不管心中怎么想,这“昏君”二字却是怎么都不能说出口的。于是,陈耽便换了个思路,试图以道理来说服刘宏:“老百姓一提到宫中常侍,一个个恨不能生啖其血肉,然圣上久居宫中,却是听不到民间呼声,还将其视作为父母一般尊敬,封官赐爵,福泽族人。”
陈耽可不是刘陶,数年位居三公之列,便是此时说话有些难听,张让等人却是不好当场翻脸,只得将委屈、冤屈、求助的目光尽数投向了刘宏。
“这是朕的私事,又与天下百姓何干。那些百姓只要种好了自己的地,尽了臣民的本份也就可以了,若是天下人都来管朕的私事,那朕做这个皇帝又有甚么乐趣可言。”同样碍于陈耽的身份,刘宏也不好直接翻脸,只得闷闷不乐地将这个行为归结为私人感情。
“圣上此言差矣,”闻言,陈耽顿时就激动了起来:“天子无家事,天子的一言一行都是天下人所共同关注的热点问题。这家国天下,对于圣上而言,家事就是国事,也就是天下人之事。”
“如此说来,朕就不能有几个亲近之人了?”
“圣上应当与天下百姓亲近。”
“汉公此言差矣……”汉公是陈耽的字。见其与刘宏纠缠不清,旁边早就心怀不满的张让便出言指责了一句。
“我与圣上说事,奸佞之人休得插言。”不待张让说完,陈耽便神情激动的呵斥道:“那封谞等人勾结黄巾贼人,意图里应外合,难道你们这些奸佞小人就没有份么?”
陈耽一句话就将张让给呛得无法接话了。其实,若是追查起来,那马元义在洛阳之中可谓是广结“善缘”,不仅是那出事的封谞、徐奉,其实就是张让、赵忠等人亦也曾经受过其不少好处。只不过张让等人没有那么愚蠢,不愿意放弃到手的荣华富贵,去附属贼人做下谋篡的大事罢了。
本来这事情就是刘宏的一大心病,既然张角等人已经被剿灭了,早已被搅得筋疲力尽的刘宏再是疑神疑鬼,也宁愿选择去相信身边的每一个人,免得到时候连睡觉都不敢闭上眼睛了。
见陈耽越说越露骨了,刘宏心中大为恼怒,便沉声喝住了他的话头:“封、徐二人附贼,此事朕心中自有分辨。难道爱卿准备一棍子打死所有的人,包括其中的忠臣么?!”
“宫中此时还有忠臣么?”左右已经撕破了脸皮,陈耽也不准备再与张让等人虚与委蛇了。
“这么说,汉公现在也在宫中,自然与我等一般都是奸佞之辈了。”见陈耽针锋相对,旁边黑着个脸的赵忠再也忍不住了。赵忠可不像张让那般怕事,既然人家都已经欺到脸上,这耍嘴皮子的工夫赵忠还没觉得自己甚么时候比别人逊色过呢。
“我只恨自己太软弱,竟然与你们这些奸佞同朝为官!”见赵忠抓住自己的语病倒打一耙,陈耽顿时火冒三丈,直接退后三步,厉声喊道:“圣上如果再不反省的话,大汉江山岌岌可危了!”说完,掩面奔了上去,一头撞在了台阶上面,顿时血溅五步。
刘宏没想到自己也就是消个暑儿,竟然会惹出了这么多的事端。尽管心中已经忿怒得都想拿刀砍人了,奈何这陈耽在朝中素来以忠义著称。连连喘了几口粗气之后,刘宏还是没能下得了手,只得吩咐宿卫将其拖了出去,与刘陶一起下入狱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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