蒸汽火车在在群山之间绕行之后,一路前进。钢铁的车头冒着浓烟,呼啸着头朝前奔驰。铁路两旁的白杨树一棵棵地向后掠去,远处的山头上,逐渐暗淡的暮色笼罩着淡淡的白雾。渐渐地火车速度加快,风驰电掣般地飞驰向前。
广袤无垠的平原出现在疾驰的火车面前,悬挂在半空中的月光将银白色的光芒洒在了大地上。
加里安凝视着车窗外逐渐落下的夕阳,放下了手中的笔记本,在最后写上了未完待续。然后抬起头望向走在对面的左拉,他披着灰色的克拉夫外套,斜靠着车厢壁,沉沉的睡了过去。
他恍然之前想起了一句话。
“作家是不会退休的,我们要么死于酗酒,要么给自己来颗子弹。”
在这个通讯尚不发达的年代,他只能通过想象来猜测现在的巴黎有多热闹。这不仅是文人之间的一次较量,更是共和派和御用文人之间的笔伐战争。不过他现在只能选择置身事外,静观其变。
在《1984》中添加莫洛托夫鸡尾酒的制作方式,如何用硝石,木炭,硫磺,面粉和铁钉制造简易的炸弹都是加里安故意教唆的,到时候他的支持者在梅里美和其他御用文人轮番羞辱之后,难免不会走上极端的道路。
“思想是不害怕子弹的。”
加里安勾勒起嘴角,他不指望《1984》能短时间内唤醒多少民众,只要有一两个便足够了。让梅里美等人感到害怕和恐惧,再也不敢随意利用新闻审核来打压他们,目的就达到了。
加里安靠着座椅,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希望一个月之后的巴黎,能给我带来惊喜吧。”
入夜之后的导报报社大楼已经人去楼空,街道上的人群也逐渐悉数了起来,只有一个不起眼的年轻人鬼鬼祟祟的从无人的小巷子里钻了出来,左右张望了一会儿,确认无人之后才悄悄的来到大门门口,然后抽出一把短斧头,直接将锁砸烂。
咔擦。
突兀的声音还回荡在安静无人的走廊之中,他迅速的走了进来,点燃了手中的蜡烛,慢慢的走到办公室门口。
然后他从袋子中掏出了三个酒瓶子,然后将手中的蜡烛凑近了浸湿了煤油的布条。
顿时耀眼的火光照亮了黑暗走廊的一小片区域,他抬起手,将燃烧的酒瓶用力的往导报办公室丢了进去。
哐当一声玻璃破碎的声响,砸在坚固大理石地板上,里面的易燃液体在与燃烧的布条发生接触之后,顿时火苗朝着办公室各个方向四散开来,所过之处,火焰吞噬着周围的一切。
那些木制的桌椅被火焰包围,摆放在桌面上的纸张被点燃,火势发展的非常迅速,很快窜上了桌面,点燃了一切。
不过他并没有收手,而是继续将剩下的两个酒瓶子丢入了办公室之中。
火势更强了一分,将纵火者的脸映照的通红。
望着逐渐壮大的火势慢慢吞没了办公室,他冷笑着说道,“这是来自莫洛托夫的问候!你们将再也无法压迫巴黎人民!”
他拿起了放在脚边的袋子,里面还有八个同样的莫洛托夫鸡尾酒瓶。
白天所有针对加里安的报社,都被他一一的记了下来,他要将这群官方的喉舌,政府的舆论鹰犬用烈火燃烧干净!
很快燃烧的烈火便从办公室蔓延开来,逐渐将整座大楼都包裹在了烈焰之中,从窗口向外喷射的火苗映红了黑暗无人的街道。
当巡逻的警察发现着火的报社时,已经无法制止强烈的火势了。
他们只能站在外面,束手无措的等待消防人员慢慢的熄灭这场可怕的火灾。
导报的主编马卡斯还在睡梦之中便突然被一阵急促的敲门声吵醒,原本今天晚上他有幸和梅里美吃了一顿丰盛的晚餐,并且喝了两杯酒,强行从睡梦中醒过来,他感到脑袋前所未有的疼痛。
马卡斯迷糊的睁开了眼睛,令人烦躁的敲门声非但没有停止,反而更加的急促起来。
“该死的,有什么事情就不能等到明天吗?非得现在来。”
他骂骂咧咧的掀开了被子,不耐烦的抓过烛台,并且点燃了它。
微弱的火光驱散了黑暗,他扶着扶手摸索着下楼。
显然对于大半夜扰人清梦的家伙,他非常的恼火,走到大门前大声问道,“谁啊?”
“我们是警察,马卡斯先生。”
听到警察,马卡斯意识稍稍清醒了一些,他终于打开了大门,夜风吹拂着他的脸,将醉意褪去了几分。
扑面而来的酒气让巡逻的两位警察捏起了鼻子,他们非常不耐烦的说道,“对不起,马卡斯先生,紧急情况,请你马上跟我们回警察局一趟。”
穿着单薄睡衣的马卡斯不愿意出门,他打着哈欠,不耐烦的说道,“发生什么事了?一副慌慌张张的样子,有什么不能明天再说吗?”
然而接下来警察所说的话,却让马卡斯顿时愣在原地。
警察无奈的说道,“你的导报报社被人纵火了!整幢大楼被烧毁了。”
此时马卡斯的酒已经完全醒了,他瞪大眼睛,难以置信,重复问了一遍,“你刚才说什么,我的报社被烧毁了?”
警察点点头,“是的,报社被烧毁了,而且不仅仅是导报,还有《法国报》和《帝国日报》报社今晚也遭到了同样的大火,我们怀疑是有人刻意纵火,不过嫌疑犯的目标还尚未明确……”
然而接下来的话马卡斯主编已经听不进去了,当多年的心血被付之一炬之后,他感受到整个人的灵魂被抽丝剥茧的从身体内抽离干净,只剩下一个没有意识的躯壳。
然后马卡斯整个人跪了下去,一瞬间仿佛全世界的声音都被吸附到海绵之中。
万籁无声。
最后的画面,意识正在从马卡斯的头脑中驱逐干净,他只看到警察神色的慌张的在喊什么,然后眼前景象慢慢变得模糊起来,整个人昏迷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