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沌之初,昼夜既分,万物应道而生,道之所行,即生神灵,然而神灵也并非万古不化之身,死后的神灵,会化作一种名叫奢比尸的怪物。
不同于先前依附着天地大道,奢比尸的存在需要依靠执念的力量,于是他们有的吸收亡魂之怨成为了山精野怪,有的匿身于明玩珍宝成为了一器之魂,更多的是选择了寄身于庙宇或者祭坛,信仰的庇佑会给予他们强大的力量,甚至超过作为神灵的时候。
天虞山一脉,丘陵众多,复杂的地形孕育了众多的部落,不同的部落拥有的不同的信仰,不同的信仰养育了不同的奢比尸。
当人们向祭台呈上精致的谷粮和新鲜的牲畜,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期许和虔诚,他们把头颅深深的埋下,所以他们永远都看不到,在或细腻或粗糙的雕像之后,存着一双和他们一样,写满求生欲的眼睛。
赤黎族,曾经是天虞山最大的族群,他们信奉着天虞山上,那人面龙身的山神。
族落的中央有一座巨大的祭台,千百年来,他们始终相信,正是年复一年的供奉,才让山神护佑赤黎万世而昌。
然而他们并不知道,在祭台那座巨大的人面龙身像里,藏着一只远古的奢比尸。
天神貮负,是上古的战神,由千万将士的魂魄滋养孕育,性情狂躁,喜好杀戮。
貮负的手下危,由一方战旗所化,掌管四方军令的传达,他心生邪念,妄取取代貮负的地位。
在一场胜利的庆典上,危精心准备了调配好的毒药,不料下毒之际被烛龙之子桠榆撞破,情急之下,危的心中酝酿出了离间之计。
在危的挑唆下,貮负杀死了无辜的桠榆。
怨灵难平,上神降罚,将貮负与危共同镇压在南海之下,令其二人每日互相残杀,直至血肉分离方可停止,而等到夜幕降临,他们的身体就会恢复如初,等待着又一天的重复。
思子心切的烛龙日夜啼哭不止,它原本掌管着日月星辰的交替,烛龙心神不宁,则昼夜不再更换,星辰不再流转,人间异象叠生。
为了防止引出更大的祸端,由上神作主,复还了桠榆生命。
消息传到南海,贼心不死的危再次欺骗了貮负,二人联手逃过了刑神的法眼,将刚刚复活的桠榆推下了弱水。
昆仑之北生弱水,草芥不可浮,坠之则心神尽失。
坠入弱水的桠榆,龙身化为了猫形,性情也不再善良,而是残忍好杀,以人为食,它最终为后羿所捕,上神怜惜,将其逐出神位,永世困于大荒的洪流之中。
因为一再试探上神的威严,危被打散了元神,从此只能以残破的游魂形式,飘荡于天地之间,而貮负被绞杀,成为了奢比尸。
没有人知道,成为奢比尸的貮负就藏匿在赤黎族的祭台里,直到有一天,浑浑噩噩寻找自己散落魂魄的危,经过了天虞山脉。
据记载,贰负与危,赤黎一战,风云变色,三日不见天明,鸟兽行人皆不可入内,三日后,山体崩塌,赤黎一族被埋山中,祭台亦不可再寻,两位曾经的天神,许是同归于尽,从此再无下落。
貮负与危这种远到几百辈子前的恩怨情仇,春秋其实兴趣并不大,他更好奇赤黎族。
那天的密林,在结着厚厚青苔的石板旁边,指路的老伯说,他是赤黎族的后裔。
那场山崩导致的灭顶之灾后,幸存的族人在遗址附近另结了营寨,那片密林就是原本赤黎族祭台的位置,虽说具体地点已不可探寻,但年年岁岁,依旧有人前去祭拜。
说来也怪,山崩后的数年里,附近的一片都是乱石凌立,寸草不生,畏惧神灵降怒的族人不敢懈怠,在一场盛大的祭祀典礼之后,草木重生,长势竟比先前更快。
时至今日,赤黎族的后裔依然相信神灵力量的存在,他们相信正是先祖无意的冒犯才引来了天灾,而那片树林,就是他们朝圣的天坛。
老伯的话春秋也就当个故事,他才不相信神会管人间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但他仍然在那里留下了符印,他总是隐隐约约觉得,那块石板下,确实有什么东西。
合上师姐的书信,春秋还是觉得茫然,他原想找到一些关于青石板的消息,没想到师姐给了它一篇完完整整的故事,却愣是跟青石板没有半点关系。
难道说貮负和危没死,而且两人还在下面掐着架?春秋想着,自己也觉得好笑,且不说一块青石板哪能困得住两个上古的奢比尸,就算他两没死,也早该被过路的神仙收了炼丹去了。
春秋自个琢磨的开心,没留神封城是什么时候进来的,封城不用走门,也就没有动静,所以当春秋傻笑着抬起头,却看到面前神色凝重的黑影时,着实被吓了一跳。
封城看他笑得诡异,皱着眉问他,“你没事吧?”
春秋摇摇头,手一扬将那浅浅的信纸烧成灰烬,反问道,“谢衣呢?她怎么样了?”
“还是没醒,我刚刚去厨房……春秋?春秋?”
一句话还没说完,就见春秋面色一凝,又是“哇”的一声吐出了大口的鲜血。
所有的变故都是在刹那之间,春秋的耳朵里听不见声音,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在视线里时而清晰,时而模糊,冰冷的触感蔓延上膝盖,他强忍着身体的剧痛盘膝坐起,紧咬的牙关渗出甜腻的鲜血。
就在他感觉心脏快要爆裂开来的瞬间,他终于用尽最后的力气喝出了一声“破”,瞳孔里看到自己留在密林的符印,已经燃成了灰烬。
他确信了,石板下真的有东西,而且是一个,足以吸纳他所有精神力的,可怕的东西。
封城还没反应过来,春秋已经窜出了窗口,他必须去把那个东西带回来,否则天虞山,后患无穷。<>